第四章 Elsa手記
一
我是先端國防研究中心的Elsa。我現在救生小艇上,
靠少許的水和食物在海上漂泊。
看起來剩餘的物資只能再撐一兩天,
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存活下來,所以我必須記錄下來發生的一切事情。
我不知道在剛離開的982上面還會發生什麼慘劇,
是否有人可以阻止悲劇的擴大。
但是我所能做的,就是描述在這次航程中,982上面發生的恐怖事件。
10月4日,星期六。我和同事Stanley,
以及兩位資深科學家奉命藉由982協陽軍艦護送編號T291的實驗物
到南沙群島的實驗中心。在艦令部指揮官的協助下,
我們和船艦官員取得共識,合作完這這趟任務。
在描述旅程發生的事情以前,我想有必要先說明一下T291計畫:
在數年前,有一群科學家發現了一種極可能源自地球以外的活體細胞。
在國家保護下,開始祕密進行許多實驗測試細胞的特性。
在許多研究之後,其中有一項實驗結果十分驚人:
將細胞打入小鼠胚胎以後,長大後的小鼠外型看似正常,
但是卻會不斷改變體型和毛色。
當和黑鼠關在同一籠時,實驗鼠就會變成黑色毛色,
同樣和白鼠同籠就會變化為白色毛色。
甚至連體型大小都會變得和同籠的老鼠一樣。
在實驗中發現了實驗小鼠可以藉由接觸其他同類,
會伸入一種非常細微的纖維取得細胞資訊,
而將自己變化成和接觸的同類完全一樣的外型,
無論毛色、體型或是其他細節。
我們軍方注意到這實驗可能的價值,
高價將這細胞和實驗老鼠買了下來,
在先端國防研究中心開始一連串的研究。
並且嘗試將細胞和去核的人類卵細胞融合,
這和複製羊桃莉的技術是相同的,
實驗中並未傷害到任何人類生命。
融合後的胚胎細胞再放入人類女性的子宮,
藉由代理孕母將他生下來。
生下來的嬰兒外觀與一般小孩沒有差異,
我們將他特別照顧,並且給予教育。
但是這個小孩體內的器官與結構和人類是相當不同的,
比如他只能藉由口器吸吮液態的食物,而他生長比人快速許多。
在三年以後,他已經有少年的身形,開始可以改變外觀,
只要跟他身體接觸一分鐘以上,他就會很自然的變成那個人的模樣,
眼神、說話語氣,甚至連記憶都一樣。
不過在實驗中這個變化是不能逆向的,
也就是他無法變回他之前的樣子,但是可以隨時改變一些簡單的外觀。
比如說可以把膚色加深、改變髮色、身高增加、
四肢伸長、肌肉增壯等等。甚至受傷也可以自行癒合,
曾經試過將他的一根手指頭切下來,
一分鐘就可以生長回來。
更不用說癒合傷口,除了腦部以外,
只要有充足的營養都可以修復。
同時他也和他所變化的人一樣擁有高度的智慧。
我們將他命名為「Faces」。軍方對這樣的實驗結果十分滿意,
認為Faces可以作為一個完美的間諜,潛入任何敵營而不被發覺。
不過在實驗過程中,Faces曾經一度狀況不穩定,攻擊實驗人員,
造成一死一傷。
當他的力量以及智慧都在不斷成長的狀況下,
對於穩定性和安全性還必須進一步測試。
後續的實驗需要在南沙群島較大規模的實驗中心進行,
於是有了這一項任務。
※
我們將Faces用金屬外殼裝載,並且由點滴供應他所需的營養液。
這是第一次將Faces長時間帶出實驗環境,
而且也是第一次長時間用營養液供給養分。
我們很慎重地同時準備一些原來的母細胞放在一樣的營養液中觀察。
第一天航行很順利,但是細胞生長顯然不是很健康。
我們擔心Faces也會營養不夠,
於是向廚房要了準備要丟棄的生肉──
這是Faces最愛的食物之一。
當我們打開金屬殼的時候,Faces果然顯得精神不振,
一口氣就將肉全數吸乾。
我們跟他說明我們的計畫和航行的事情,希望他配合,委屈一下。
「所以你需要在這個外殼中待個四天,
我們可以不定期拿些食物來給你。」Stanley是這樣說的。
「嗯。」Faces收回口器,眼神銳利的盯著Stanley。
雖然我們之間有良好的溝通和關係,但是我們還是會懼怕他。
一方面是他有著令人害怕的能力,
而且攻擊研究人員的事件我們還記憶猶新。
「多給我一點肉就好,新鮮一點的。
如果還希望我有體力變化外型的話。」Faces站起身,看著自己雙手。
十根手指頭突然有的伸長、有的縮短……他在試驗自己變形的能力。
「還可以嗎?」我問著:「要不要再嘗試變換身體?」
「妳可以讓我測試嗎?」Faces反問我。
「嗯。」我有一點點害怕,但是我有自信他絕對不會攻擊我。
而且我必須確保這趟航程不會減退他的能力。
於是我伸出右手。
Faces緊緊握住我的手,並且閉上眼睛。
約莫有一分鐘的時間,他放開了我。
臉開始扭曲……變成我的樣子。
身形也開始改變,身上的衣服顯得過大,
於是連衣服也開始變化。幾秒鐘的時間,他已經完全變成了我,
我像是站在鏡子前一般!
「你不但沒有失去能力,而且你進步了。」Stanley笑著說:
「速度增加了,所有細節包含衣服也都準確改變……」
「可以滿足你們的期待就好了。」
另外一個我掉頭就往回走,走回金屬外殼之中。
「只要再多給我一點肉,變形很耗費能量的。」
Stanley拿著被他吸乾的肉先走了出去。
我則是幫Faces關上外殼,在關上的那一瞬間他又跟我說話。
「這邊很狹小……」Faces的聲音現在和我一樣,
聽見自己的聲音有種很奇妙的感覺。
「我想出去……」自己悲哀的語調讓我也感到很難過。
「我知道,再忍一下吧!」我忍住情緒對他一笑。
他則是投以一種複雜的哀怨眼神……
也許他臉上的表情才是我真正的心情吧!「乖!」
關上門以後,我回頭看著守護Faces的士兵。
「你們看到的一切立刻忘掉,不許跟任何人提起……
還有,要是裡面的他逃出來……」
我心痛地說著:「無論他外型如何,看起來是誰。
瞄準頭部直接射擊!」
隔天天氣開始變化,風浪也越來越大。
整個世界不斷搖晃,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極少坐船的我感覺相當不舒服,
雖然沒有像是兩位博士或是一些士兵開始反胃,
但頭也相當暈,很難受。
我在床上休息了半天,但是頭暈並沒有好轉。
我也擔心Faces的狀況,巡視了兩次,看起來他都很安好。
第二次巡視是傍晚的時候,他還對我露出微笑,
看來他並沒有因為風浪而受到影響。
金屬外殼也相當穩固,應該是沒什麼好擔心的。
儘管還是有種不安的感覺……
Faces的微笑回想起來實在是有點詭異。
晚餐只吃了一點點,回到床上也難以入眠。
於是深夜裡到了飯廳,跟政戰士拿了飲料喝。
沉重的腦袋思索著自己不安的原因。
Faces說他想出去,應該不只是想出金屬外殼透透氣,
而是對於沒有任何自由、
沒有掌控自己權力的實驗品的命運和生活發出無奈吧!
我其實懂,是最瞭解他的人,但是我也無能為力,
那是身為一個實驗品必然的命運。
他能活下來其實已經是個奇蹟了,經歷無數萬分之一機率的實驗,
但該說幸運嗎?對他來說也許實驗失敗帶來死亡才是解脫吧!
因為我太懂他,他也只會把期望放在我身上,
無能為力的我卻只是更加深彼此的痛苦。
凌晨時分,我回到寢室之前,還是順路到飛機庫看看Faces。
看守的士兵因為暈船虛弱異常,讓我更加擔心。
我按了密碼,打開窺視窗……
我的天!裡面竟然空空如也。
Faces沒有在裡面!
※
二
我發現Faces沒有在殼裡面,立刻輸入密碼和指紋,打開殼的門。
只有一條不斷汩汩流出營養液的點滴管盤在地上。
實在沒有道理啊,只有我和Stanley的指紋才能打開門,
知道密碼的也只多了兩位博士。金屬殼只有兩道狹窄的通風口,
連手掌都穿不過去。Faces怎麼能夠溜出去?
我回頭看著三個守衛,他們也驚慌失措,
解釋剛剛三個人才一起上更,彼此都沒離開過,
也沒有人接近T291的殼。
我立刻想起進飯廳之前,三個下更的守衛剛離開。
於是我用力關上門,飛快向陸戰隊士兵的寢室狂奔。
三個床位只有兩個人在睡覺,一個是空蕩蕩的。
我叫醒了其中一個。
「他人呢?」我指著空床問。
「世源還沒回來嗎?去抽菸那麼久喔?」睡眼惺忪的士兵回答。
「你們剛剛值更的時候有人離開過飛機庫嗎?
老實地說,我不會懲罰的。」
「啊,這……」士兵立刻坐起,睡意全無。
「是,我和阿杰是一度去廁所吐……實在是受不了了……」
「你們是同時去的嗎?」
「有一度是同時……可是至少世源都在啊。」
「該死!他通常去哪兒抽菸?」
「飛行甲板吧!」
我立刻轉身衝向飛行甲板,丟下一臉疑惑和錯愕的士兵。
如我最糟的預期,飛行甲板上並沒有人,
只有雨滴不斷打在黑漆的甲板上。
我晃了船上一大圈,也找不著那位叫世源的士兵。
我拖著被雨淋濕的疲憊身軀,天空已經開始變亮了,
然而陰雨茫茫,我不知道太陽的方向。
我告知Stanley以後,他建議先把事情壓下來,
不然勢必會讓船上的人都知道這個祕密實驗,
也會引起恐慌。
於是我、Stanley還有兩位博士開始私下尋找世源
或是可能化身為他的Faces。
直到太陽再次落下,聽說船上少了數位士兵。
懷疑是落水,艦長下令折返航程尋找,
而尋找過程中陸續又有人消失。
我們感到大事不妙,之前沒有人預期到Faces會不斷變換,
但現在看來他可能正以可怕的方式在船上潛行!
我們逃避地想像事情一定不會那麼糟,
但就在同時聽到理事官報告在廁所發現士兵的乾屍。
所有自我安慰都崩潰了,不得不面對我們最不樂見的事實,
我們趕緊報告艦長,連夜召開緊急會議。
我們不得不說清楚整個T291計畫以及Faces的狀況,
而他可能偽裝成任何一個人混在我們船上的士兵中。
「可是,就妳這麼說,他偽裝成某個士兵,
這樣不是就會鬧雙胞嗎?要是兩個人同時出現……」作戰長問著。
「這就是最令人擔心的地方了。」Stanley回答:
「我們帶來的陸戰隊士兵,有一人一直找不到,
他可能就是Faces第一個偽裝對象……
我相信失蹤或被殺害的人一定也就是他曾偽裝過的對象,
被投入海中或是被藏在船上的角落……」
「立即下令起床時間後全體安全點名,
除了必要值更部位以外,把全部的人集合起來!
無論是船上的士官兵或是先端國防研究中心的人。」
艦長立刻向理事官下令。
「是。」本日理事官作戰長立刻起身。
「不過他除了能自由變化身型以外,
應該和一般的人沒太大差異吧!」醫官問著。
「基本上是……我比較擔心的是他進食的能力……
他能在幾秒鐘就把肉類中的水分和養分吸乾。
這能力的應用就可以解釋士兵屍體的狀況,
也告訴我們他可以很短時間就讓人致命。」
「不會吧……」醫官嚇傻了眼。
「我希望不會。」Stanley依舊保持鎮靜:
「不過他如果要不斷變身,就必須不斷有營養來源。」
「要怎樣才能傷了他?」反潛長問道。
「他和一般人一樣會受傷,只是有極強的復原能力,
可以將細胞構造變化回原來的模樣。還好弱點也和人一樣……」
Stanley指著自己的腦袋。
「腦細胞缺乏修復能力,所以要瞄準頭部攻擊!」
「兵器長,看來必須開始讓軍官配上真槍實彈了!」
艦長下令。「至於陸戰隊士兵的槍械先回收集中到輔導長那邊,
以免被Faces拿到手。」
「待會兒讓全員集合以後,我有辦法讓Faces現身,
我們手上有特別疫苗,會針對他的細胞起反應,
是對付他的致命武器。
對他直接注射100毫升以上的量可以讓他致死,
也可以讓我們預防Faces微纖維入侵,使他無法變成你的模樣。
0.5毫升以上則作為一個辨識劑,正常人會紅腫,
Faces則會全身疼痛難耐。這樣就可以把偽裝的Faces揪出來!」
一早全船的人員已經在甲板上集合完畢,
不過已經有16個人遍尋不著。
Faces的動作比我們想像的快太多了。我們說明事件以後,
立即讓醫務人員和范博士為士兵每人注射0.5毫升的疫苗,
每個人都呈現局部紅腫的陰性反應。
難道Faces沒有在這裡?
幫大家做注射的醫務人員也先後替自己注射,
用紅腫證明自己清白。當然軍官也有可能成為Faces假冒的對象,
皆下來軍官也做了注射,同樣每個人都有紅腫現象。
最後再請醫務人員去一些必要值更部位,
替沒能來集合的士官兵注射,最後結果也都是陰性。
Faces究竟去哪裡了?躲藏在哪裡嗎?或是已經落海了?實在想不透。
再次回到軍官廳開會已經是中午了,對於全部陰性的結果憂喜參半。
Stanley率先開口:「因為疫苗量有限,所以早上只有做辨識測試。
但是軍官總共10人,剩下的疫苗足夠幫大家注射100毫升。
可以確保Faces無法接觸,所以不會被偽裝也不會被口器攻擊。
Faces只要接觸到有注射大量疫苗的人,就會疼痛難耐。
效果至少可以持續二十四小時。
疫苗已經請醫官放入針筒了,待會就可以讓大家注射,
確保軍官們的安全,也能夠被信任。」
醫官替在場所有軍官注射,第二次注射看來是不會再有紅腫出現。
而我和Stanley以及兩位博士在事情發生那一刻就早已注射過了。
要有一群確定不會被偽裝的軍官來處理這件事,
才不必擔心Faces的滲入。
「作戰長、艦務官,你們兩個帶著四名陸戰隊士兵,
開始對全船內外上下做搜索,把那怪物給找出來!
隨時保持警戒,對頭部開槍。」艦長下令。
「是。」作戰長和艦務官都摸著自己配戴的手槍。
「通信官,還是沒辦法與外界連繫嗎?」艦長接著問通信官。
「目前還是不行……」
「那我們先離開,再對集合在飯廳的士兵們做一個小小的測試,
以防疏失。」Stanley示意我和博士們一起離開。
我們拿了麵包請所有士兵吃,因為Faces是無法正常進食,
所以以此測試。顯然士兵們也都表現正常,Faces的確沒有在這。
過了一會兒,搜尋完全艦的作戰長和艦務官也來到飯廳,
宣布壞消息:「通訊系統與輪機系統都遭到破壞,
很快就會沒動力了。」
一且都是他搞的,Faces還在船上!
他究竟想怎樣?最懂他的我此刻也難以理解,簡直是不敢想像……
※
軍官們一再開會,不過現在大多是處理船上的損壞狀況,
如何修護或是節省能源設法抵達南沙。
已經鮮少討論Faces的事情,或許也是大家已經對他無計可施了:
不在我們之中,船上其他地方又找不到。
我和Stanley在這些會議中幫不上忙,所以先離席回到我們的寢室。
博士們繼續用細胞做實驗,希望可以多掌握對付Faces的方法。
我和Stanley則討論他究竟是如何藏身的。
「真的全部的人都有注射疫苗嗎?疫苗應該是不會失效吧!」
我問著。
「可是就像今天所見,大家全部集合起來,
每一個士兵都注射,也都有紅腫的反應。
如果有人漏掉的話就不會有這樣的反應啊!
而且我想醫官和醫務兵不會漏掉任何一個人的。」Stanley思考著。
「的確,每個人都在眾目睽睽下注射,應該是逃不了,
就連官員也是……」
「值更的人也是在部位上數人面前注射,也都呈現陰性的紅腫反應。」
「那醫官和醫務兵是何時注射的?」我回想當時的畫面。
「幫所有士兵注射完以後吧,我還記得那時醫官幫醫務兵注射,
然後也舉手展示自己注射過的紅腫。接著才開始幫軍官注射……」
Stanley眉頭越鎖越緊。
「醫官是自己幫自己注射的嗎?還是醫務兵幫他注射的?」
我開始對此感到疑惑。
「不知道,我沒有看到注射的那一瞬間。」
「我……」一個可能性衝擊著我的腦袋。「也沒有……」
「難道……」
「Faces能自由改變自己的細胞……
身高膚色都可以自由改變,要在手上浮現紅腫的痕跡……
絕對不是問題!」
「快,我們去找醫官!」Stanley立刻站起身,把配槍準備好。
「他們應該開完會了,會在醫務室!」
在一邊跑向醫務室的時候,我也想到他如何逃出金屬殼的方法。
他原來早就有所計畫,變成我的樣子就是計畫的第一步。
接著他要是能夠把手指伸得夠長,剛好可以穿過通風口的縫,
然後就可以到達面板。
而他藉由我的身體,同時擁有了指紋跟腦袋中的密碼,
就可以將自己釋放出來了!我真是太大意了,竟然讓他變成我。
想不到他已經進化到這種地步,可以將手指延伸那麼長!
我想起那時候他讓十指伸長縮短測試變形能力,
一定早就在打這個算盤了。
醫官沒有在醫務室,倒是遇見一群爭執的士兵。
他們指稱其中一位食勤兵很可能是Faces。
「真的嗎?」Stanley立即持槍對準了他。
「我不是!」
「你們幾個先離開。回飯廳好好待著吧!」
我把其他人支開以後,接著拿出疫苗替他注射……
「啊。」他雖然大叫一聲,但手上卻是紅腫的陰性反應。
Stanley鬆一口氣放下手槍。
「你知道醫官在哪嗎?」
「他不知道開完會了沒有。為何要找醫官,難道……」
他突然張大眼睛,神情訝異地看著藥櫃。
「更,怎麼都沒想到!除了阿城,只有醫官能開那殺千刀的藥櫃啊!
又被那狗娘養的擺了一道,更!」
我們奔向軍官廳時已經沒有人,會議已經結束。
於是我們直奔艦長室,打算直接請艦長下令抓住醫官。
「報告艦長,我是Stanley,有重要的事情!」Stanley一邊敲著門。
「請進!」
艦長正看著全艦的剖面圖,一抬頭,
對於我們錯愕的神情相當不解。我將門關上以免被Faces聽見。
「報告艦長,我們掌握相當的證據懷疑Faces現在正偽裝成醫官!」Stanley單刀直入。
「怎麼可能?」艦長露出懷疑的表情。
「我們軍官都接種過疫苗了啊,除非你們的疫苗無效!」
「不,Faces可以自由改變形體,所以也可以偽造紅腫的痕跡,
早上並沒有人盯著看醫官注射他自己啊!」我補充說著。
「不過剛剛在軍官廳,我們不是又注射了一次100毫升的疫苗嗎?
那次醫官也有注射啊!大家都看到了。」艦長說的沒錯,
這讓我們說不出話。
難道哪裡出錯了嗎?
「這個……」我再次努力回想當時的情景。
突然想出了一個非常可能的假設。
「啊,當初疫苗是范博士請醫官分裝到針筒的,也許他中途掉包?」
「原來是這樣,真該死!」Stanley聽我一說也恍然大悟。
「這樣軍官們後來打的疫苗都是無效的!」
「真的是這樣嗎?」艦長垂下雙手痛苦地搖頭。
「只是合理的假設,我們至少要先抓住醫官,
免得Faces再變成別人。」Stanley再次建議。
「這倒不必了。」艦長垂下的雙手再次舉起來,
這次兩手各拿一隻裝上消音器的手槍。
「就你們剛剛的推論,軍官打的疫苗是無效的,
那你們怎麼還能信任我?」
我心臟一悸。的確沒有想到,看來他動作比我們快一步。
隱約看到艦長床上的棉被是隆起的,裡面大概是真正艦長的屍體吧!
而此刻舉槍對著我們的,就是Faces!
「你們都注射過疫苗,我碰不了你們,但是子彈可以。」
終於他露出了艦長不會有的陰險笑容。
※
三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Stanley問著。
「為什麼?我還以為你們懂我。」Faces笑著輪流看著我們兩人。
「如果今天被當成實驗品的是你們,你們就會懂了。」
「Faces,不要這樣。」我哀求著。
「就算殺了我們又如何?殺了全船又如何?你還是逃不出去啊!
我懂你受的痛苦,我知道你希望自由,
但是這樣的殺戮是絕對沒有幫助的。」
「這是一個連鎖反應。」Faces的兩支槍管依舊沒有離開我們的腦袋。
「我一出來,一定會有人發現。
有人發現就會從我唯一可能變的守衛找起,
為了不被抓到,我勢必得變成下一個人,
而本尊就是我變化的營養來源。
但是你們,就是那麼厲害,總是有辦法找到我,
所以不斷變換是必須的。
一定要比你們的速度快一步。還有疫苗……我勢必得想辦法避開。
而且這次是我第一次品嚐到活生生的肉,
新鮮的肉汁美味極了,真讓人上癮啊!」
「你會被殺的!」Stanley深深地嘆口氣。
「反正當實驗品就是一定得死而且還要被監禁起來不斷受苦,
這樣我寧可選擇在死前荒唐一下,多品嚐我的最後一餐。」
他握緊雙手的槍,「你們一定會阻礙我的行動,不能留下你們。
只能感謝這些年來的照顧了……」
「不,你不會殺我的,我知道。」我自信地說著,
盯著他的眼珠,希望從假艦長的眼神背後找出他真正的靈魂。
「對不起,Elsa……妳是我最感謝的人,我愛妳。
但是我沒有辦法,就像妳無法救我一樣。
留下妳,妳不會縱容我,還會讓我很快被殺。
我懂妳就像妳懂我。我知道妳是不得已,
但是我也一樣是不得已,為了自由、為了多活幾個小時。
我承認我真的很心痛!」
艦長的眼眸竟然悄悄被淚水充滿。「希望妳原諒我,媽媽!」
Faces說的沒錯,我就是把他生下來的代理孕母,
儘管基因完全不同,但是他確確實實是曾經在我體內的孩子。
所以我比別人更懂他、更照顧他,他也最信任我,最聽我的話。
「那可以聽我最後一次嗎?」我的淚水滴落下來。
「放下槍,不要再殺人了。我不會再讓他們傷害你的……」
「妳知道嗎?第一次,Duke和Isaac把我手指頭切下做實驗室時,
我真的好痛也嚇壞了……那一刻起,我就發誓要報復,
要切下無數人類的指頭,我的恨從未減輕,只是隱藏得很好!」
情緒激動的他憤恨地說。自從那次攻擊研究人員開始,
我其實就知道他心中的怨恨,
只是沒有想到已經到這樣無法收拾的地步……
「我知道……我最痛苦的事情就是無能為力,
看你受苦。但是除此之外,更怕要看著我的孩子讓人受苦……
拜託你千萬不要再傷害人了……」我幾乎要跪了下來。
「……我沒有選擇的餘地,就像我作為實驗品……」
他持槍的手終於開始緩緩放下。
「叩,叩!」突然響起敲門聲。「報告艦長,兵器長請示進入!」
「等等!」Faces假扮的艦長喊著。
快放下的槍再次舉起,狠狠對著我們的腦袋……
「小心,艦長就是Faces!」Stanley突然大喊。
他為了逮到Faces不惜冒失去生命的危險。
下一秒,門被兵器長踢開,他也舉著槍,立刻對準艦長的腦袋。
就在艦長分神看兵器長的同時,Stanley也熟練地掏出手槍!
那一瞬間,四個槍管互相對著……艦長把槍管瞄向兵器長和Stanley,
他們都對準艦長。
「他們說的是真的嗎?」兵器長冒著汗問艦長。
「Stanley才是Faces,別被他騙了,我們都注射過疫苗,別忘了!
沒有人看到Stanley注射,只有他自己說已經注射過。」艦長吼著。
「別聽他胡說,那疫苗沒有效果,已經被掉包了。艦長才是Faces!」
Stanley看著我,希望我幫他。
但是我此刻心情極其複雜,我說實話Faces勢必立刻斃命,
但是我不說兵器長和Stanley又相當危險……
我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相信我,你還記得當年我曾救過你,我不會害你的……
但是你一念之差Faces偽裝的Stanley就會殺了我們。
你看如果Stanley真的是清白的,Elsa怎麼可能不幫他講話……」
「可惡,不要胡說!」Stanley早就已經豁出去,
打算先扣板機殺了Faces再說。
但是兵器長卻還是把槍管轉向Stanley,
這個動作讓Stanley不得不分神……
「砰!砰!」幾乎同時兩聲細微槍響。兵器長和Stanley雙雙倒地!
「不!」我哭嚎著,但是為時已晚。我痛苦地掏出手槍對準Faces……
「砰!」我知道沒時間猶豫了。在Faces還沒把槍管轉向我以前,
立刻向他開槍!
我逃出艦長室往寢室方向狂奔,
痛苦和混亂的思緒伴隨腳步和心跳激烈動盪。
我的槍聲引起了軍官們的騷動,一一跑向艦長室。
「艦長你怎麼了!」
「我們被Faces襲擊了,快去追她,Elsa!」
我隱約聽見艦長的聲音……
「其他人快去追,小心,瞄準頭部。
作戰長快去找醫官來,我先留下來照顧艦長……」是輔導長的聲音。
我沒有射擊他頭部……真的下不了手!
我不敢想像我心軟造成的後果……
一回到寢室,立刻拿了裡面少許的食物和飲水,
摸黑到船舷放下救生小艇。我決定逃離這艘船。
就像是我逃離Faces以及我的矛盾與痛苦……
在小艇駛離軍艦的同時,我聽見了數聲槍響。
猜得出來一定是Faces,他打算殺光整條船的人!
身後的982越來越遠,海面也算是平靜。
我疲憊的身軀也逐漸可以稍微放鬆,但是心中的痛苦卻無法減輕。
沒有任何方向,我只是讓小艇隨波浪漂流。
天亮以後,我點起信號煙,希望可以讓搜救的人即早發現。
不知能夠漂流多久,是否能生還。
只希望我做的這個紀錄,
可以讓事後的人更清楚這裡究竟是發了什麼事。
10月9日,Elsa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