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故事.. 你可以把它當成一個故事。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我也可以。
我曾經是捷運通勤族的一員。
經由這個長型的大鐵籠，可以方便的到達許多你想要的地方。
在這短暫被囚禁的時間裡，
有的人選擇小憩，補充自己流失的體力；
有的人沉浸在書本中的世界；
也有人通過手機，分享自己的一天。
而我，則喜歡在這短暫的時間裡，
觀察形形色色的人，不同的習慣，不同的動作。
你知道，能夠隨著自己的意思四處觀望，這是多麼奢侈而幸福的事情嗎？
我依稀記得，那是晚上11點左右的車次，但是已經不記得當時的季節了。
由於是平常日，
車上的乘客並不是很多。
上了以往習慣的倒數第三節車廂後，雖然車上仍有零星的空位，
我仍選擇倚靠在車門附近的鐵桿。
這是一個方便下車的位置，
也是一個便於觀察所有人的位置。
習慣性的環視了四周一陣子之後，
車子發出了接近停靠站的響聲。
而我，發現眼角有個細小的顏色，正快速的移動著。
車尾有個穿著紅色洋裝的女孩，正朝我的方向走來。
雖然有點距離，
但仍然可以看得出來，這女孩的皮膚白皙的誇張，尤其在紅洋裝的相襯之下。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自然也看得越來越清楚，
這女孩低著頭，小快步的移動著，
嘴巴微微的動著，似乎在叨唸著什麼？
是精神有問題嗎？
她仍以略快的步伐向我走來，
而我也確實聽見了她急促而緊張的聲音，在距離我約5步左右的距離。
"左邊.. 左邊.. 拜託是左邊…"
左邊？什麼左邊？
正當我這麼想的時候，她突然抬起頭，正巧與我四目相交。
她的眼神中帶有驚恐，
然而，卻有更多的訝異，還有一種我無法形容的感覺。
這個突如其來的狀況，並沒有讓這女孩停下，只是停頓了一秒。
她再次低下頭，快步經過我身邊，沒有發出聲音。
腦子還無法判斷這些不合常理的動作，
我好奇的盯著這女孩的背影，直到她停在下一節車廂的門邊。
車門開啟，發出像是一股洩氣的聲音。
而她抬起頭，看著車外，遲疑了一下子，
在下車的瞬間，轉向我的方向。
帶著驚恐的眼神，她似乎用唇說了什麼。
我的腦子在瞬間停止運轉，
只是充滿著疑惑與不安，盯著女孩下車的位置。
直到車子再次發出洩氣的聲音關上，我還是不明白。
車子開始緩緩移動，
而我，則聽見了一種不規則的聲音。
咚。 咚咚。 咚。 咚咚咚咚。
像是手掌輕拍玻璃的聲音，
卻是用著像是壁虎，還是蜥蜴一類的爬蟲類移動的不規則律動。
隔壁的車廂，女孩剛下車的另外一個車廂門玻璃上，
附著一個像是長髮人類的物體。
心臟像是過於激烈的跳動而梗在喉頭似的，
我竟然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它蒼白的臉上，沒有五官，只在應該有嘴巴跟眼睛的位置，有著三個空洞。
在我來不急反應的瞬間，
它似乎是察覺了我的震撼，
從原本盯著女孩下車的方向，轉頭看見了我，然後消失不見了。
咚。 咚咚。 咚。 咚咚咚咚。
我順著那像是巨大壁虎攀爬的聲音看去時，
只見到兩個圓形，
還有一個彷彿裂嘴笑著的黑色勾月形空洞，貼在我對面的車門玻璃上。
"看.. 見.. 了.... 你.. 看... 見..... 了.. 嘿... 嘻.. 看.... 見.... 了......"
像是石頭摩擦般的聲音..
它就貼在我對面車門的玻璃上。
臉上明明是黑色空洞，我卻能明白的知道，它正死死的盯著我，
像是迫不急待的等著車門開啟，想拉近我們的距離。
我驚恐的朝旁邊轉頭，
想確認其他的乘客是不是也看見了這個貼在門上的怪物，
卻出現了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場景。
睡覺的中年人，看外文小說的上班族，玩手機遊戲的學生..
原本這些正常的乘客，
所有人維持原本的姿勢，卻不約而同的，把視線全部投射在我的身上。
就像是那怪物，透過所有人的眼睛在盯著我，
帶著一種冷峻的笑意。
當下腦中一片空白，只有一個想法。
逃走。 我要逃走。
我低著頭，快步的朝其他車廂走去。
我不敢接觸乘客的視線， 更害怕抬頭看見那個怪物，
只敢用餘光注意旁邊透明的車窗。
我懂了。
為什麼那女孩低著頭。
為什麼她快步的朝著其他車廂走。
為什麼她要叨唸著左邊。
左邊！？
當時的我，腦中轟的一聲，彷彿雷擊。
那怪物一直緊貼著右邊的車門，
下一站是開哪一邊的門？
左邊.. 拜託是左邊…
那女孩下車時，想對我說的是 "快逃" 啊，當下我卻不能理解。
快步走過了三節車廂，
已經聽不見彷彿戲謔般，不規律的咚咚聲。
我鼓起勇氣，卻仍然恐懼的微微抬起頭，想看看那怪物有沒有追過來，
卻看見一個戴著耳機，穿著時髦的女孩，用奇怪的眼神打量我，
然後又低下頭，繼續用手指滑著手機螢幕。
不是那種帶著冷峻笑意的眼神，
那瞬間，我訝異，又想哭泣。
這就是那女孩剛剛經歷過的一切吧。
車子就快到站了，是從左側下車。
我緊緊的貼在左側的門，打算等門一開，要用最快的速度衝出捷運。
但是.. 那個時髦的女孩呢？
她會不會被那個怪物纏上？
要是開了右側的門，她會怎麼樣？
車門打開的瞬間，我抬頭轉向那個時髦女孩。
卻什麼也沒有說出口。
那女孩沒有抬頭，眼睛卻直愣愣的看著我，露出一種冷峻的笑意。
我飛也似的逃離了捷運站。
那天以後，
我再也無法接觸其他人的眼神。
偶爾，
還會聽見，從封住的玻璃窗上，
傳來不規則的 "咚。咚咚。" 的響聲。
這只是一個故事.. 你可以把它當成是一個故事。
只是，搭捷運時，
不要接觸其他人的眼神。
不要好奇。
不要盯著車外，或者玻璃反射出的任何影像。
我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