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一家飯店,同樣一個夜晚,有人睡得香甜,有人卻睡的疲累………阿弦睡到半
夜時,忽然覺得天花板有粉色的光影晃動,坐起身一看,房間的電視竟然自己開了
,一個面貌猥瑣的鬼正坐在他的床上看鎖碼頻道。他大吼一聲:「喂!」那鬼趕緊
邊跑邊拉褲子,然後一頭鑽到螢幕中消失了………
阿弦起床一看,現在已經凌晨三點多了。他們入住飯店已有三天,想當然這幾天他
晚上都睡不好。然後除了第一晚雷蒙來探視拜訪外,就再也沒來找他談過。而他無
時無刻不管去哪裡,都感覺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他看。他想一想既然這飯店找他來
,又什麼事都不肯透露,然後這周圍的靈體又這麼不友善,乾脆明日一早和阿娟動
身回去,免得受邪靈的騷擾讓他整晚睡不好。
他轉轉電視新聞,只聽主播說到超強颱風已越來越靠近台灣,有可能這兩天就會發
佈陸上颱風警報,預估會帶來破壞性的風雨,要海邊與山區多加防範。更讓他想早
日回去,以免被困在這猛鬼飯店中………
他走出房間,不知現在阿娟是還在睡,還是剛回來,甚至是沒回來,還在地下街玩
。他敲了敲門沒反應,轉轉門把自然是鎖上了打不開。此時,他早沒了睡意,想想
乾脆也去阿娟說的地下街看看,搞不好還會遇到阿娟,到時再跟她說明天就打道回
府的消息。
他下了電梯走到二樓,經過餐廳時看到裡面還有人影晃動,每一桌點著燭火微光的
夜色,幾隻夜貓子喝著酒,男男女女撥弄著無聊心事。這時他覺得自己有些餓了,
走進去點了一杯咖啡,叫了一碗海鮮意麵,一個人坐在吧台上吃了起來。
待吃飽正要走時,經過了一台無人的鋼琴前。人在外地半夜無聊時,有時會想做些
平時想做卻一直沒機會做的事。對阿弦而言,他忽然很想在半夜彈琴,畢竟他以前
可是彈的一手好琴。但這幾年作為西索米的電子琴手,在那樣的環境中,總想找一
個沒人認識的角落,彈幾首像與自己對話的琴聲………
他坐到鋼琴前,先壓壓手指做個簡單的暖身。周遭沒什麼人注意他,頂多只當他是
飯店的鋼琴師。
他的手指先隨意地在黑白鍵上游走,發出沒什麼旋律的音符,一些人轉過頭看了看
。「一個人彈琴要彈什麼好呢?」他想,「那就來首『秋意濃(李香蘭)』吧!」
一開始他的手指有些生疏,有幾個音節還彈錯了,但三三兩兩的聽眾也不以為意,
甚至根本就沒有在在意。直到後來隨著音符的流動,他也就越彈越上手,沈浸在自
己的琴聲之中。他又彈了蕭煌奇的「只能勇敢」、江蕙的「半醉半清醒」等樂曲,
反正想到什麼就彈什麼,有些甚至沒彈完感覺到了就好………
就在琴聲留白的空檔,忽然有一個坐在他身後的女聲說道:「來彈首蔡琴的『最後
一夜』!」
「竟然有人點歌!」雖有些意外,但心中還是有點小小得意。倒是這一首他要想一
想,畢竟不是他那年代的歌,但依稀在「百萬大歌星」等節目聽過。除了幾個小節
稍嫌不順以外,其他整首歌的旋律都有到位。然後就是身後稀稀疏疏的掌聲……
「再來首黃鶯鶯的『哭砂』。」背後的女聲又說道。
「就是阿妹的那首『哭砂』嗎?」阿弦坐在琴前再確認道。他聽那聲音,大概是三
十多歲的女人,心底想「難怪都點老歌。」
後面沒回應?阿弦也無所謂,就哼著曲調彈了整首歌的旋律。待彈到有些過癮,覺
得差不多該下去找阿娟時。忽然背後的女人,慢慢走到他的鋼琴旁邊,阿弦抬頭一
看,是一個將頭髮上盤露出一支銀髮簪,穿著一襲絲質白紗晚禮服的女人,年紀還
真的被他猜對,大概三十來歲。
只聽那女人說道:「小帥哥,你的鋼琴彈的不錯,我的飯店缺一個鋼琴手,有沒有
興趣?」
阿弦正要回絕時,忽然心頭一驚,整個人覺得不對勁,怎麼有一股好強大的陰氣,
趕緊再定神一看,哪裡有剛剛那女人的身影。「難道是自己的幻覺?」不,他馬上
知道,又是自己見鬼了,只是這靈體的道行深,能維持住自己的身形又穩又久,恐
怕也是怨念積累深的緣故!
他只覺得此地不宜久留,恐怕剛剛那鬼還在暗處看著他,趕緊起身闔上琴蓋,就在
這時,他忽然發現真的有一雙眼睛在看著自己。是一個老婦人,坐在輪椅上,雖然
戴著大墨鏡,但那眼神就是死盯著阿弦看。阿弦被盯著頭皮發麻,正要走時,竟在
入口撞見了雷蒙。
雷蒙跟他微微點個頭,打個招呼後,就往裡面走去,看來似乎是要去老太太那裏。
阿弦看看時間四點多了,心中掛念著阿娟,也就匆匆下了旋轉樓梯,往一樓走。
這時,雷蒙走到老太太身旁說道:「二夫人,夜已深了,還是早點回房休息吧!」
說罷,便推著輪椅一同去搭電梯。
只見輪椅上的老太太從剛剛就一臉喜色,趁四下無人時,壓低嗓門對雷蒙說道:「
皇天不負苦心人,真是菩薩保佑呦!雷蒙我跟你說,我想我找到家俊了!」
「家俊?二夫人找到了少爺?」
「是啊!這件事我只對你一個人說,你可要先幫我保密,並且幫我辦點事!」
「是,二夫人,您吩咐!」
「家俊……家俊……」說到這,老太太有些激動,手拊著心臟好一陣子後才接著說
道:「家俊,就是剛剛那年輕人!」
「剛剛的年輕人,你是說在門口和我點頭那位!」雷蒙腦中浮現阿弦身影。
「是,沒錯!我可以感覺的出他就是家俊,其實我從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一
定就是家俊!而且這傻孩子又要回來找那女人了,不!應該是說那女人還在糾纏他
不放,所以才會要他住在她房間隔壁。」
雷蒙一聽,就知道二夫人是整個誤會大了。那「靈異先生」阿弦會住「434」號房
隔壁,完全是張董的安排,而張董這麼做,也只是為了要測他功力。至於二夫人說
什麼阿弦就是家俊轉世,只怕是思子心切的緣故,完全是一廂情願的話。
但他也不跟二夫人爭辯,只是要老太太早點休息,說著便推輪椅出電梯,來到了四
樓左邊的長廊。
就在他們快走到底間時,忽然一個人影也正巧從長廊底走了出來。是張徹,只見他
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一頭亂髮,鬍鬚沒刮,西裝像是幾天沒換,人剛從沙發爬起
來。才短短幾天,和之前意氣風發的樣子相比,簡直是判若兩人。
「總經理?」雷蒙訝異道,老太太也看著眼前這個人,犀利地注視著。
雷蒙並不打算多問張徹為什麼在這邊,只怕又是跟「434」號房有關。而老太太在
一聽到是這家飯店的總經理後,也一副沒好氣的表情。雷蒙就這樣靜靜地推著輪椅
,回到了「533」號房。
關上門後,老太太只冷冷問道:「那個人就是張家的兒子,這飯店的總經理?」
「是!」雷蒙回道。
「哼!尖嘴猴腮獐頭鼠目地,我一看就知道是個敗家子,準不是個什麼好東西!」
畢竟這間飯店曾經是老太太家的產業,雖然幾經易手才交到張董手上,但吳二夫人
在心理上,還是看張家的人沒半個順眼的。
而張徹之所以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來到這,只因他在做了一個舞廳的夢之後忽然驚醒
,驚醒時才發現自己睡在總經理室的沙發上,連西裝都沒換,更重要的是,原本在
手上把玩的銀髮簪突然不見了。這可是他對白牡丹的懸念,他已無法再失去這枝髮
簪了。可是整個總經理室翻遍了都沒有,他突然在想,會不會是某種暗示,所以趕
緊跑來四樓看白牡丹在不在這,結果從外走到內,整個長廊摸了一著,卻連半個人
影也沒有。最後只好悻悻然,一副失魂落魄地走回去,又正巧與雷蒙他們打個照面。
而這所有的一切,有一雙女人的眼睛全看在眼底,那是一雙哀憐張徹的眼睛;也是
一雙憎恨老婦人的眼睛。那是一雙望穿秋水的眼睛;也是一雙血海深仇的眼睛。三
十多年前這四個人因命運而牽扯的那一晚,彷彿又歷歷在目……
就在這時,「533」房內雷蒙要老太太早點休息,並吩咐看護多注意,不要再讓她
獨自跑出去了。老太太卻仍沉浸在回憶中,坐在一進來的玄關處,面對著門心緒激
動地自言自語道:「這一次,我還是要向上回一樣,就住在她對面,嚴密監視她的
一舉一動。我絕對不會再讓那女人得逞,帶走我的家俊,就算是拆散他們得付出兩
條人命的代價,我也不會再讓她接近我們家俊一步!」
雷蒙看著老太太面對著門的瘦弱身影,彷彿看見那場三十多年前的悲劇重演,只感
到一陣哀戚與恐懼。在他告辭關上門走出長廊時,走沒幾步,深幽的長廊傳來高跟
鞋聲響,雷蒙的瞳孔因驚悚而放大。下一瞬間白牡丹朝著他正面走來,只見她一臉
怨厲,兩眼充滿詛咒的血腥,七竅流下絲絲的血淚。雷蒙頓時背脊嚇出一身冷汗,
趕緊將目光直視走廊地毯,一切裝作沒看到,身體僵硬地一跛一跛往前走,走到最
後全身已不住地顫抖啜泣,最後只能用爬的爬出梯廳……
隔天一早,「533」房間傳來了尖叫聲,是看護,她是第一個發現這起詭異命案的
目擊證人,也是唯一的嫌疑人………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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