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並不是忘記了故事裡的一切,她還記得所有的妖怪,所有的壞人,所有可愛的人,
所有可惡的人,但她卻已經看不到故事之後的發展,就像一個占卜師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
未來的影像。
她們的出現干涉了這個故事,讓整個發展全都亂了套,這故事已失去原有的未來。
曉琳的腦袋裡一片混亂,少了文生,未來到底會陷入怎樣的混亂,她知道因為文生一
直和利用妖怪做壞事的組織「黑暗」對抗,整個世界才能勉強維持住一個平衡,現在失去
了文生,還有誰能阻止妖怪肆虐呢?
文生說,只要作者還活著,故事就能繼續下去。
真的是這樣嗎?
如果自己寫的書還在手上,她或許還有辦法能改寫這一切,但現在她們已經困在書裡
了,無論是要改寫故事,或是要讓文生復活,這都將變得不可能。
「可是曉琳,我們真的要煩惱這些嗎?這個世界變得如何,又與我們何干?我們只要
趁妖怪大亂之前,想辦法脫離這個世界就好。」正祥說。
但曉琳心裡總放不下,她覺得自己有義務見到這個世界的結局,她還記得在她們進入
這個世界前聽到的那個聲音:
可不可以再陪我一次?
「它」這麼說究竟代表什麼呢?
他們接下來又該怎麼辦呢?
「我說我們還是去城鎮周圍看看好不好,說不定可以出去啊。」正祥對這抱持著一線
希望。
「好吧,我們去看看。」
他們走在街道上,仔細觀察著周遭的一切,越走他們才發現這書中世界有多麼詭異,
路上的行人幾乎不帶什麼表情,而且長得都相當類似,一群男的上班族朝車站的方向跑了
過去,看起來像多胞胎一樣,而在公園裡玩沙的孩子,也幾乎只有兩種模樣,男孩和女孩
。看來這書中世界對於未設定好的角色都是隨意生成的。不過這在某方面也是一種優點,
故事中的重要人物他們一眼就能認出來。
他們趕到了城鎮邊際,城鎮邊際立著一個牌子,牌子上寫著這城鎮的名字:古月市。
正祥一見到這城鎮的邊際,突然覺得渾身發毛,喃喃自語說:「親眼看到才覺得這麼
可怕。」
其實他並沒有特別看到什麼,但就是這樣才讓他感到莫名的恐懼,在古月城的邊界外
什麼也沒有,沒有人,沒有房子,沒有天空、也沒有地面,什麼也不存在。
「虛無」,那景象說的就是這兩個字。
感覺像時間和空間也不存在一樣。到底東西都消失到哪裡去了?
正祥看見一輛汽車開了過來,當車輛一穿過城鎮的邊界,就完全消失了。
那如果他們穿過邊界呢?會不會也化為虛無?正祥常想著人死後是怎樣?當一切都消
失,他的意識他的記憶他的一切會不會都從宇宙裡消失,那是多麼可怕,說的就是這種情
形嗎?
他們要嘗試著穿越邊界嗎?如果能回到原來的世界固然是很好,但萬一失敗了……
「怎麼辦?你說你要來的,現在怎麼辦?要試試看嗎?」曉琳問正祥。
「那要怎麼試?」南峰問。
「看我的吧。」正祥說著撿起一根樹枝,小心地走到城市邊際,接著將樹枝伸了出去
,樹枝一穿過邊界線,那一端就沒了蹤影,他試著將樹枝拉回來,但消失的那一端並沒有
被拉回來。樹枝好像被那邊界線切成了兩段,這一段還在他手上,但另一段呢?是掉到了
現實世界,還是被消滅掉了?沒有人能告訴他們。
如果他們去嘗試,會不會也被切成兩截?他們總不能用身體去試吧?
正祥又脫下下自己的外衣,將袖子伸出邊界再拉回來,實驗的結果和用樹枝一模一樣
。
但正祥也不想這麼快就放棄,他花了一些時間觀察著在這邊界線發生的事,他注意到
有人從「城外」突然走入「城內」,,起先只能見到「半個人」,後來這半個人的後半身
也慢慢出現,可見不見得只會憑空消失,也會憑空出現。
「我們要不要找個人試試,比如說把一個路人推出邊界線再拉回來,那會怎麼樣?」
正祥提議。
「等一下,如果那個人和樹枝一樣被切成了兩截,剩『半個人』在街上走,這也太恐
怖了吧?」曉琳反對。
「但他們只是書中的人啊。」
「書中的人也是人啊,而且他們是我寫出來的,我也會有感情的。」
「有感情?大小姐你有沒有搞錯,這本書如果對你這麼重要,你還會讓『它』在倉庫
裡積塵?你根本忘了它了。」
「那是因為……」曉琳本來想辯解但卻又無法辯解。
正祥說的沒錯,她的確是遺忘這本書了,她把它忘在倉庫裡了,如果爺爺家被拆掉,
那這本書也會跟著消失。
「在我消失之前,能不能再陪我一次?」
曉琳突然聽到了在倉庫裡的那個聲音。
「是書嗎?是書在對我說話嗎?」曉琳對著那個聲音吶喊。
「你在說什麼啊?書怎麼會說話?」南峰說。
「雖然我也不敢相信,但我覺得是書在對我說話。峰哥你有沒有聽過一個說法,將物
品棄置不理一百年,就會吸收人間的精氣化為妖怪,這就是所謂的付喪神,或叫九十九神
。」
「可是這本書沒被你棄置一百年吧?」
「一百年只是種說法,反正就是被放置了一段時間之後,這本書有了自己的靈魂。」
「那我們不是等於被吞入這九十九神的肚子裡了?」峰哥抓抓頭。
「或許就是這樣吧?」
想到這裡,曉琳也下定了決心。
就算失去了主角,他們也要完成這個故事,他們必須找到故事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