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後 3
『高科國際電子』當時還是如日中天的國內手機品牌，早期最早以代工業起家，在轉
型成為品牌商之後，於2011年擠進全球品牌價值排行榜前一百名。當時最高的榮景擁有一
千三百塊的股價。
但千元以上的股價隨著智慧型手機市場的高度嚴峻競爭之下，它以每一張股票接近可
以蒸發一部進口車的程度，跌入谷底。
大量的股東將退休金幾百萬以市價八百多元的股價買入，期待有一天等到股價回升到
千元之後賣出。但這一天彷彿進入了末日序列一般，永遠沒有等待到的一天。
從2012年開始至2013年第三季末，高科電子市值大量蒸發，最終公司股價走到九年來最低
點，以128塊作收。後來的故事所有人都清楚，高科電子已經走向了懸崖邊緣。
一直以來，先不論高科電子的品牌核心價值，最基本的營收報表就像是百科全書一樣
。厚厚一疊多達兩百多頁的報表裡，隱藏著這個巨大品牌的隱晦秘密。連報表中表格項目
都可以從智慧型手機及其他配件當作是賣出的智慧型手機數充數，或者只有高科電子才知
道真正賣出多少台手機。市場中的券商的究報告與高科電子年報對照，即可發現資訊之鴻
溝落差。
會有這種不透明資訊發現，公司內部並非沒有人反應，只是反應並沒有辦法達成效果
。高科電子的派系鬥爭已經不是新聞，執行長底下的派系分壘成兩種派系，張派及周派。
因為錯失東亞中階手機市場，又無法提升在西方的高階手機市佔率，以張為主的改革
派已經默默成為地下執行長之姿。周派對零件規格的要求，在成本控制能力上不足是硬傷
，這也使得每多賣一隻手機，就是多賠一隻手機的窘境屢見不鮮。
實際上並非成本不能控制，而是被『有效控制』。在張派人馬開始試著改革之際，已
經無法挽救高科電子的命運，外資並不看好張的市場攻略會有什麼遠大影響。
周永生，在2004年接任執行長位置以來，追求國內製造，不委外永遠是周永生的原則
。這樣的原則反而在整合上有了成本硬傷。為了掩蓋成本硬傷，周永生不得不讓財報複雜
化，為了挽救外資的信心，很多事情就像是硬要用紙包火一般。
但真正讓周永生走入黑夜之中的，
是那個女人。
為了她，他開始空轉那些研發業務，
只為了擠出可以擄獲她芳心的紙鈔，
一次又一次，他知道自己已經站在棺材前，
只要再一次，他就會與死神攜手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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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定嗎？」汪晴雯像隻小貓緊靠在『藍』的胸口。
「委屈妳了，如果妳不想的話，不用勉強哦。」藍的眼睛就如同他的綽號一樣，他的眼睛
讓人一看就會發現他的身份，因此平常會戴有色的隱形眼鏡。
「不…我們說好要一起的，無論如何。」
「所以那個周老頭應該沒有傷害妳吧。」藍轉頭對晴雯微笑。
「我覺得這應該是最後一次了，他應該已經快對我失去信心了吧。畢竟不是每一次的藉口
都能說服他啊。」
「也是…是時候要放掉這條線了。他應該很快就會下台了吧，高科電子的媒體訪問幾乎已
經表態了。」
「藍，我好奇的是為什麼我們一開始就要鎖定他啊。」
「那還用說，沒有人會在意那些快倒閉的公司真相究竟為何，更沒有人會對所有帳目追根
究底。他們公司的財報一直都是問題，所以才有機可乘啊。」
「但我們剛好在他們如日中天的時候開始詐騙，這會不會太巧。」
「所以啊，這就是真實人生啊。」
「什麼？」
「即便是真，也未必是真。」藍坐起身，勾起床邊的圓點襯衫。
「每次話都說一半呢。」又到了傷感情的時間，晴雯並不想要時間晃到這個節點。
「妳這麼聰明，不需要多做解釋啦。」
「我想休息了，真的。」晴雯誠懇地看著藍。
「最後一次囉，只要完成了，我們就離開這裡吧。」
「那要去哪？」
「妳想去哪？」
「我不知道。」晴雯根本說不出口，她總不能對著藍說『你想去哪，我就去哪』。一直以
來，他與她之間，存在一種朋友之間的默契，青梅竹馬之間的默契。
「好吧，妳真是不會騙人。」藍微笑地拍拍晴雯的頭，這是他最常做的動作。藍將襯衫及
單寧牛仔褲穿上，背起肩包。
「什麼時候才能見到你啊。」
「乖女孩，這次的行動結束之後啊。」
「這次不太一樣對不對？」
「哦？」
「我說不上來，或許是我的直覺吧。你們這次…」
「是啊。可能會賠上所有東西呢。」藍的微笑不像是開玩笑。
「拜託，你一定要小心一點喔。」
「會啦，放心。」
「數到三？」
「嗯。」
那是他們從小到大的暗號，
數到三就行動吧。
兩人就像是瞬間從近日點相互遠離一般，
一旦披上了面具或者是皮，
就會以不同的姿態走向各自的偽裝人生。
無論是藍或者晴雯，
他們生存著早已不僅僅只是為了存活而已，
更多的還是真正做些什麼，
在那如流星般消逝的人生中，
留下一場綻放的華麗煙火，
爆炸的並非是黑火藥跟藥引而已，
而是人性、夢想、與持續迴盪的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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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發業務費用一直是高科電子的隱密費用，
它被流用在周永生幾個運籌帷幄的部門中，
包括各個下世代的研發端部門。
當然，很快地，隨著張派人馬未來的走馬上任，
這樣的自由也會消失殆盡。
周永生知道自己能夠掌握的時間有限，
最近這幾個月他一直在部屬人馬，
打算執行長卸任以後，至少保住手上的研發部門。
一旦張派人馬連公司的研發部門都出賣掉，
那這間公司也可以重回代工產業之姿了。
今早的晨會他並沒有參加，
因為在下交流道進入市區時遇上了車禍。
這種該死的交通癱瘓剛好與近期最重要的晨會撞在一起，
這世間的巧合總是沒有上限。
剛從警察局做完記錄，請公司的專任司機接送自己。
他邊喝一杯濃縮咖啡邊走進辦公室，
一想到重要的一天就被車禍泡湯了一大半，
必須趕快追上進度。
周永生整理了自己的心情，與秘書確認了今天的行程，
只見秘書狐疑地看著他。
「怎麼了嗎？」周永生納悶地問。
「您早上已經跟我們確認過了呢，周Sir。」秘書緊張地說。
「妳在說什麼瘋話，我才剛到耶。」這讓最近心情很差的周永生更加雪上加霜。
「不好意思，只是您早上也有進去開晨會啊。」
「妳到底在說什麼啊？」周永生很想趕快fire這名秘書，今天也未免太不順。
「喂，周Sir，一大早不要發那麼大的火啊。」一旁路過的吳副理過來緩頰。
「早上晨會到底怎麼樣，我早上遇到連環大車禍。」
「嗯…周Sir你是認真的嗎？」連吳副理都跟秘書一樣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周永生開始
有不好的預感。
「到底怎麼回事？你們都看到我去開晨會了？」
「周Sir，您是最近太累了嗎？」吳副理從不可置信的表情轉變為一種同情的擔心。
「好吧，晨會到底開了什麼。」周永生已經快氣炸了，過去他從沒遇過這種事情。
「今天真的承蒙您的照顧啊，我們部門肯定會全力進行新型指紋解鎖功能開發。」當吳副
理說完這句話時，一滴恐懼滴在在周永生心頭上，難道是張派人馬的介入，指紋解鎖的各
型專利已經是死坑了，過去那種把指紋解鎖放在背蓋上的愚蠢設計正是吳副理想出來的。
他肯定是被人陷害的，周永生很清楚自己再糊塗，絕對不會再去專工指紋解鎖這一塊。
「我要看監視器。」
「什麼？」秘書跟吳副理愣愣地看著周永生。
「我說幫我調監視器，今天早上，所有監視器！」周永生勃怒大喝。
所有人開始動作了起來，
他的擔憂慢慢變成現實，
趁一切行動還沒定案以前，
他要阻止一切。
秘書將今天晨會的所有資料放在周永生前。
數據全部改變了，
這一季的研發費用超編了幾乎兩倍，
甚至多了一項未知的項目。
「Force Touch到底是誰提的！」大量的研發資金挹注在這項研究上，但是這根本就是愚
蠢至極的選擇，他牌公司早就已經在做Force Touch了。一旦上市將會改變整體市場結構
，光是支援Force Touch所作出來的app及遊戲就可以造成巨量的衍生產值。但已經因為落
後的關係，每多走一步，只會多錯一步，不如先投入專利攻防戰。
「是您啊，周Sir。」吳副理膽怯地看著周永生。
「媽的！這怎麼可能。」好險今天就發現這件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他得趕快重新更改
項目，他把所有人馬都找來，但不幸的是情況比他想像得更為糟糕。這種愚蠢的政策反而
是張派人馬所樂見的事情。因此所有行政速度像是火箭升空一樣，所有的派系都止住了嘴
巴，等待周永生自己斷送自己最後的道路。
整個晨會上，董事長一直試圖想要反駁『那個周永生』的錯誤政策導向，但是『那個
周永生』獨意決行也成為鐵一般的事實。
所有事情都在周永生陷入車禍之中塵埃落定。
壓倒王董事長最後一根稻草的信任，
就是今早的晨會。
即便是現在周永生再改變些什麼，
只會讓眾人更看笑話，
他甚至連自己栽培的部門都有可能保不住。
很有可能張派人馬一上任，全部人都得進入冷宮之中。
周永生無法相信這種詫異的結局，
但是當監視攝影機的影像擺在他眼前時，
他的雙肩像是失去了動力。
最後，他在高科電子的終曲並沒有逆轉頹勢，
而是在荒誕的詭異事件中劃下結局。
隔週，執行長由王董事長親自上任。
為了避免派系鬥爭越演越烈，
王董事長暫時先接手執行長，以顧全大局。
直到最後，這整件事情仍然宛如羅生門，
唯一讓周永生感到最為接近的可能，
就是那個女人。
汪晴雯。
該不會又是她的傑作吧？
周永生搖頭，可惜時間已經不在他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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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緩緩地走入午夜，
在有限的時間內，必需要完美部署一切行動。
藍領出前陣子晴雯所獲得的部份籌備基金，裝在藍色後背包中。
站在他身旁的是下班後同好會的初級成員，
正穿著章魚小丸子的制服。
「緊張嗎？」藍對初級成員微微笑。
「天啊，還真緊張。」
「把字卡裡的東西完成就好，不難。」藍邊說邊將特製通訊手機設定完成。
「這錢還真不少。」
「是啊，這可是我們的禮貌啊。你可別動歪腦筋。」
「怎麼可能。」初級成員吞了吞口水，藍對他微微笑，顯然這成員也看見背叛者的下場，
那他就不用再多做解釋。
「好啦，我要走去對面了。」藍往對街走，一面檢查手中的手機是否已經進入安全範圍內
。一想到連鎖效應即將產生就讓他興奮不已，原本依照他在『下班後同好會』中的階級，
他大可不必上前線執行任務，但這次的任務非常重要，他想邊欣賞邊看到最後。
他站在二樓陽台，用軍用級望眼鏡監視著服飾店店長，
高以柔正在與最後一個客人介紹針織外套。
那客人很快地將微型偵測器黏在了高以柔的包包上，
偵測器除了定位之外還會提供多角度監視畫面。
很好，打頭陣的偽裝客已經完成最為重要的任務。
接著就是他上場了，他盜用了高慶祥的通訊軟體開始傳送訊息：
『哈囉』藍邊用望遠鏡監視，邊對手機輸入字串。
今晚的夜，充滿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