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年前還有聯考的時候, 我有幸在最後數個月的衝刺之下, 在師長跌滿地的
眼鏡之中, 考上區域公立高中, 對我們這種鄉下孩子來說, 是一種榮耀, 可以讓爸
媽向親友鄰居吹噓好幾年.
國中以前, 我是個非常頑皮好動的小孩, 跟玩伴在山間田裡到處亂跑亂玩, 天
真無知, 百無禁忌, 但不知道為什麼, 玩伴逐漸的跟我越走越遠, 記憶中在上了國
中之後, 連鄰居好友都不再跟我一起回家, 我一直以為是我長得又矮又醜, 又不受
女生歡迎, 所以才被排擠. 因此我轉而變成一個小文青, 假情假意的寫起了新詩,
並在國三下學期奮發努力, 考上高中.
其實也是吊車尾才考上的, 第一次一個人去外地讀書, 第一次在有麥當勞的大
都市生活, 雖然是吊車尾, 但還是讓人非常興奮, 因為學校有提供外地新生住宿的
優先權, 所以我第一學期是住在學校, 沒甚麼錢, 平常下課的休閒活動就是在學校
附近的漫畫出租店消磨時間.
說是一個人, 其實也並不是真的一個人, 國中同學之中也有六個考上同一間高
中, 我們全都住在學校, 但很奇怪的是, 分配宿舍的時候我們被拆成四二一, 一間
四個人的宿舍, 只有我是跟同鄉分開, 必須跟三個不認識的新生一起生活. 那也沒
甚麼, 我本性是很活潑的, 跟三個新朋友很快就混熟了.
開學沒多久, 宿舍就舉辦了一次室際盃籃球賽, 我室友們興致很高的報名了,
雖然我不會打籃球, 但是這比賽原本就是用來增進情誼用的, 所以我也跟室友們練
習了起來, 學校的球場因此人滿為患, 一直到十點熄燈之前都有人在場上練習.
因為我的中介, 室友跟同鄉也常常一起練習, 我不只體力不好, 視力也不好,
常常只能在旁邊加油吶喊, 上場投籃幾乎都是大籃, 也就是籃外空心沒投進的意思,
室友還給我一個大籃王的稱號取笑我, 多年後被誤傳為大懶王, 那是後話了.
某一天, 大家一群人約好去打球, 到籃球場時已經沒位置了, 但是因為不想掃
興, 所以就翻牆到旁邊的國小籃球場去打, 那是我第一次聽說國小的籃球球框比較
低, 也比較大, 大家丟幾顆球之後就沒興趣了, 紛紛說要回去, 但是我反而來了手
感, 就單獨留下來, 投阿投的進了好幾顆三分球, 聽到籃網刷刷刷的聲音, 真的有
一種成就的快感, 不知不覺球場上都沒人了, 有一個老伯來說要關燈, 就把場邊的
燈關了.
瞬間, 天地一暗, 只有遠方幾間人家有燈火, 還有天上昏淡的月色, 我抱著球
想往高中方向去, 但是又有點想吃消夜, 於是往那些民房燈火走去, 預計穿過民房
走到學校前面的大路上, 再找看看要吃甚麼.
穿過一排樹影來到圍牆旁邊, 圍牆並不高, 一撐一跳就翻了過去, 落地後我覺
得四周一片漆黑, 伸手不見五指, 我稍微嚇了一跳, 但是感覺前面還有一堵牆, 似
乎身處一個寬兩公尺左右的小巷子裡, 我抱著球小心翼翼的往前摸, 終於摸到另一
面牆, 我沿著牆壁一直往前摸索, 慢慢的移動腳步, 打算跟著牆走, 應該就能走出
巷子了吧?
突然是一個轉角, 是往學校前面大路的方向去, 我摸著牆轉進去, 只覺得眼睛
好像完全沒用, 甚至連聲音都一下子寂靜下來, 牆面粗糙的水泥表面連綿不斷, 讓
我並不擔心, 民房巷子我鄉下看多了, 不怕踩進水溝甚麼的, 倒是要小心不要踢到
別人的盆栽花草, 踢破別人的花盆就不好意思了.
正想著就踢到了花盆, 沉重的花盆大概沒放穩, 扣的一聲似乎稍微傾斜了, 我
心裡也跳了一下, 慌忙蹲下去摸了摸花盆, 似乎沒破? 我把花盆稍微轉了轉, 感覺
沒辦法在漆黑的環境下把它擺正, 也就放棄了. 站起身繼續摸著水泥牆往前走.
這時候我聽到身邊有兜兜兜的水滴聲, 好像是哪一戶人家裡有漏水的聲音, 不
知道為什麼, 讓我突然感覺很恐懼, 我想加快腳步前進, 並想起了天上的月光, 我
抬頭一看, 居然連月光都沒有, 但是好像有稍微看到頭頂有兩公尺寬的天空? 那時
候我居然就這樣看著那兩公尺寬的天空跑了起來, 手上水泥牆不斷摩擦著的觸感,
不再讓我安心, 反而希望能盡快跑到馬路上去.
就這樣又轉了兩次彎, 我終於看到前方馬路上的車燈一閃而過, 我加速跑到大
路上, 手上的水泥牆觸感不知何時, 已經變成鐵絲網的觸感, 我沒有回頭, 繼續沿
著大路旁的鐵絲網圍欄, 往學校走去.
很長一段路都是鐵絲網圍欄, 圍欄裡的芒草長長的探出路上來, 直到學校附近
才有幾間透天厝, 看到校門口感覺心情才平靜了下來, 這時我想起手上的籃球不知
道掉到哪裡去了, 可是我回到宿舍之後, 籃球卻已經放在平常放的衣櫃上面. 室友
還說是我剛剛自己放的...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