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的某個夜晚。我在夢裡溺水
我夢見我在一條河裡游泳
游到一半，我感覺有人在抓我的腳。我往水裡看，那個人是個小男孩
他拿繩子套住我的腳，然後把我綁在河底的一顆大石頭上
我很害怕、很緊張。我努力往上游，努力把頭伸出河面。但河面卻一直上漲
那個小男孩從河底游出來，並往岸邊遊去。
我對他大吼：「喂！放開我！我要被淹死了！」
男孩不理我。
我再次大吼：「救命呀！快放開我！」
這時男孩上岸了。他回頭看了我一眼，給我一個陰森的冷笑
看到他的臉，我嚇傻了。那張臉根本不是男孩，而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
那個中年男子，就是我爸。
然後，我就醒了。
我醒了，在家裡。時間是早上六點半。
我看看手機，裡面有一封我姑姑傳來的簡訊：
「安明(化名)，晚上我會載你去醫院看爸爸。跟昨天一樣會先載你去奶奶家拜拜。晚上七點去學校接你可以嗎？」
「Sure」我回傳。
雖然還早，但我已無睡意。我去樓下早餐店買了一份早餐，然後就搭公車上學了。
放學後，我跟同學吃過晚餐，並留在學校自習室讀了一點書，接著就去門口等我姑姑。
她比我早到，我坐進後座之後，她就劈頭罵道:「搞什麼東西，為什麼這麼晚才出來？」
我看了一下手機，七點零二分。然後看了一下她車子的時間，七點十分。
「妳的車時間快囉！我的手機對學校的，才七點零二分」我說
她沒好氣的回我：「那是你們學校的時鐘慢了，以我的時間為時間，懂嗎。」
「喔。」我懶得講什麼其他的。
「今天晚餐你吃了嗎？」她問。
「嗯，我跟同學吃了學校附近的便當。」
「葷的素的？」
「排骨便當。」
接著，她又回頭開始罵我：「你不知道你爸爸現在很危險，要吃素幫他積德嗎？」
「可是又沒人叫我要吃素！」我反駁。
「你應該要自發知道要吃素。不要什麼都要人家告訴你，好嗎。」
接下來是沉默的十五分鐘，我跟她到了奶奶家。
我奶奶看到我有點緊張的看了我一下，並摸摸我的臉問：「今日乾無發生蝦米代治？」
(我奶奶講的是台語，我也跟她講台語。但以下為了閱讀方便，我直接轉成北京話)
「除了晚上做噩夢以外，其他都很好。」我老實回答。
「你夢到什麼？」奶奶問。
「我夢到我在游泳時被我爸抓住腳，就在快淹死的時候我醒了。」我回。
「只是作夢的話，那就還好。」我奶奶低頭喃喃自語。
奶奶低頭走向神桌，給我跟姑姑一人兩柱香。
我們拜完佛祖與祖先之後，奶奶示意讓我去醫院看我爸。
但我姑姑拒絕。她跟我奶奶說：「跟昨天一樣，給他跟妳進去拜那個。」
「不要緊啦！」我奶奶不贊成。「那個不用天天拜。」
「那是大哥叫他拜的。妳就照大哥說的去做就好了！」我姑姑強勢的回，然後她轉向我：「你去後面拜拜吧！」
當下，我十分困惑。
前天我爸告訴我，奶奶家有個擺了爺爺牌位的房間。叫我如果要救他就要去拜那個。
那個放牌位的房間非常神祕。從小，我跟我堂兄弟姊妹就被長輩告誡過，不準我們進那個房間。
他們都說，那裡擺爺爺的牌位。
而進過那個房間的，只有我爸跟我奶奶。連我叔叔們都沒進去過。
爺爺的牌位為什麼別人不能拜？我們小孩曾經好奇問過。但從來只得過一個答案；小孩子不要問那麼多
昨天我奶奶在被我姑姑講了各種好聽話與難聽話後，終於帶我進了那個房間
那房間裡只放了一個普通的牌位，上面寫了像金文的東西，所以我也沒看懂是什麼意思
前面有個小香爐，香爐前面擺了一個盤子，上面乘著軟糖果。
由於，我爺爺在我出生前就過世了。所以我推測會拜糖爺爺喜歡吃甜的吧？
我昨天跟奶奶拜了一下，奶奶低聲幾句後，就出來了。
真的沒什麼特別。
只是剛剛姑姑跟奶奶的對話，真的讓我起疑了。
我又跟奶奶進了那個房間，但這次我在拜拜的時努力讀了一下牌位上的字
那個牌位，我大多還是看不懂。只是我在中間的地方讀到一個字
美
我爺爺的名子裡絕對沒有這個字
「阿嬤...」奶奶低聲時，我打斷了她。「這是個女生，不是我爺爺對吧！」
「唉...還是被你知道了。」奶奶異常的冷靜。我本來預期她會很緊張。
「祂其實是你的姑姑。你阿公跟別人生的女兒。祂三歲的時候你爸去游泳被水沖走。
我們怕祂會影響其他人。所以就不讓別人來拜祂。
你爸應該是怕祂覺得他沒把祂救回來會記恨，才叫你來求祂原諒吧！」
跟我爸去游泳時沒救祂？真的只是沒有救？
「那為什麼...我爸不求您幫他講就好，一定要我講？」我越想越奇怪。「您跟姑姑不怕祂影響到我嗎？」
我奶奶沉默了一下...
然後她小聲的說：「...就...父債子還。」
當下，我非常火大
我覺得我爸因為怕過世的姑姑找他報仇，所以叫祂來找我報仇。
而更令我憤怒的是我奶奶跟姑姑竟然默許這一切
「幹！憑什麼？」我大喊。接著我把香直接丟在地上轉身離開。
我用力把門甩上。門外的姑姑看到這一刻，並抓住我的手臂說：「你幹什麼！」
「關妳屁事！」然後我把她的手甩掉，我走出奶奶家搭公車回家。
那天我沒有去醫院看我爸，我告訴我媽，我肚子痛不去醫院
而那天的事我一直都沒跟我媽說
後來，我再也沒進去過那個房間
也沒有正面跟我姑姑再講過話
而那次之後，我爸的病有好轉，出院了一個月，但之後又進了醫院
他最後一次住院時，因為肺部塌陷，所以一直說自己像溺水一樣吸不到空氣
之後，就過世了。
其實我爸每次不開心就打我，再說自己是「恨鐵不成鋼」脫罪。
老實說我真的不懷念他
而他會死，是因為他愛熬夜抽菸喝酒。一切他咎由自取。半點怨不得別人
然而，我姑姑一直說都是因為我不肯救我爸，我爸才會過世。
她一直告訴我，總有一天我會有報應
當然，我從沒告訴過她，那次之後，我再也沒做過奇怪的夢，也沒發生過奇怪的事
我一直覺得，如果那個夢真的是過世的姑姑給我的
或許她只是要讓我知道，我爸是個怎樣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