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綠眼珠
風雨不停的夜依舊漆黑，但是真相似乎隨著白天即將到來而逐漸浮現。
性命垂危的白以默以血淚告白了自己和同伴十四年前殘酷的罪行，
面對即將來臨的死亡不得不認命……
「這就是現世報啊……我知道我逃不過了。
我那殘酷的罪孽不可能可以當作沒事一樣的，
終究要還……」白以默痛苦地大力呼吸，不時咳出鮮血：
「戴小姐，妳自己快走吧，別再動精靈邸的主意了……
這裡是被我們的罪惡以及過多怨念詛咒的地方……」
「白先生……」戴思緣表情呆滯，往門口退了兩步。
「快走吧，再會了……」
「可別想這樣就走了啊，賤貨！」
戴思緣忽然發現背後有個聲音，還來不及回過頭，
就被身後的人架住，一把冰冷的刀子扺在她頸部。
「妳可別想耍老子！」是余利得！
他樣貌猙獰地在戴思緣耳畔說：「那顆鑽石是假的，
真正的精靈石……不，她的本名叫做『翡翠之眼』，
在黑暗應該要變黃才對……妳這顆只是個廉價的贗品！
快說，真正的鑽石在哪裡？」
「啊，放開我！」戴思緣掙扎著。
「住手啊，小得……別再錯下去了。」地上的白以默勸說著。
「快說！不然我把妳的眼睛也挖出來。」
「本來就沒有什麼真正的鑽石，
打從一開始就只是個吸引顧客的噱頭啊！
精靈石的故事是聽我哥說的，我本沒親眼看過。
我拿出來展覽的，本來就是顆人工的假鑽石……」
戴思緣慌張地解釋著。
「妳……妳這賤貨！」余利得憤怒不已：
「原來一直耍了我們，害我為了這顆便宜假貨殺了那麼多人？」
「殺……人？」白以默驚愕而困惑，「難道……」
「哈哈……人都是我殺的啊！包含你老婆小環。」
余利得瘋狂的笑容比鬼魂還令人喪膽。
「怎麼可能？」
「你們都被我蒙在鼓裡吧？哈哈……
戴小姐妳當初不是邀請我和我哥來住嗎？
所以其實我哥也有來喔！小忠只是我拿來利用的笨蛋而已。
我哥先在臉上黏了假的傷疤，藉口罩掩飾，假裝是我的樣子。
他帶小忠來與大家碰面，而我悄悄地躲在後車廂。」
余利得拿出口罩和藏在裡面的一個小麥克風，和毛帽裡的小耳機：
「藉由微型的對講機，我可以掌握這裡的狀況，並且和我哥互相聯繫。
要搶回鑽石，首先當然要從保全那裡拿到鑰匙。
於是我請我哥打電話跟保全說頂樓有可疑的人，當保全到了頂樓，
事先埋伏好的我就拿球棒打算把他打昏以後拿到鑰匙。
不過保全閃過了我的攻擊，但是卻失足墬下樓。
當我哥趕緊到噴水池查看時，沒想到阿默竟然搶先一步，第一個到屍體旁邊的他悄悄地拿
走了鑰匙！」
「啊……」白以默痛苦地說：「所以你不會是為了那鑰匙……」
「我知道一定在你手上，而且你一定會趁著晚上去偷鑽石，
於是我整晚都在走廊外偷偷觀察你們的動靜。
當你下樓梯以後，我緩緩地跟上，卻發現你摔昏了，
本來以為是拿回鑰匙的好時機，沒想到卻怎麼也找不到鑰匙。」
「我是打算……先下樓探路，再叫吳卿環拿鑰匙下來一起行動……」
「嗯，這樣就可以理解了。隨後小環就出來，進到了電梯，
當我到了電梯口，發現電梯直達地下一樓，
就趕緊從樓梯跑了下去。
看見臉色發白的小環連滾帶爬的跑出電梯，
她看到我以後更是失聲尖叫，好像見鬼一樣，
我怕這樣下子就會把整棟樓吵醒，才趕緊用球棒讓她閉嘴……
抱歉出手太重了點，不過總算拿回了鑰匙。」
「你這渾蛋！」白以默嘶聲怒吼著。
「這樣算是完成一半了，最後就是把礙事的小忠滅口，
先請我哥叫小忠走出房門，
我再引誘他走到我躲藏的空房間，
躲在門後的我抓緊時機向他襲擊……
反正屋子裡鬧鬼鬧的凶，就盡可能假裝是惡鬼所為。
搞定以後我哥的任務也告一段落，我請他先上車等我，我再從隱形殺手回到老余的身分，
然後找機會去偷鑽石。
阿默你揭穿我身分的時候正好就是我剛剛換回來，
那時我還躲在漆黑的房間裡呢。
幸好，你再早一步可能就會發現我的計謀了。」
余利得啐了一口口水：「所以人都是我殺的，
不過這裡鬧鬼是真的，一直聽到那歌聲，
還有許多該死的聲音……但是鬼才該怕我呢！
媽的沒想到最後，竟然根本沒有鑽石？」
「沒錯，你白忙一場，殺了許多無辜的人，你這惡魔！」
戴思緣厲聲咒罵著余利得。
「妳是不要命了嗎？」余利得刀鋒貼近戴思緣。
「小得，這是我們一起要承擔的罪孽啊，
不要再殺人了……而且就算殺了戴小姐鑽石也不會出現的。」
白以默撐起疼痛虛弱的身體站了起來。
「可惡，老子就是不爽，不給這耍我的婆娘一點教訓不行！」
「住手！」白以默忽然撲向余利得。
余利得趕緊放開戴思緣，改把刀子狠狠刺向上前的白以默！
「啊……」尖刀刺入白以默胸口，他口吐血沫……
「希望……這樣可以還清我深重的罪孽了。」
「臭傢伙，要死自己死吧！鑽石我一個人拿就好了。」
余利得拔出被鮮血染紅的刀，踢倒斷氣的白以默，
回過頭看到趁機匆匆跑出大廳的背影。
「想逃？我不會饒過妳的！」
余利得再次舉起染血的尖刀，拔腿追了過去。
※※
「快，開快一點！」王哲騅催促著開車的小泰，心中焦急不已。
燦爛的陽光在路旁的樹葉上輝映閃爍，
應該是很美麗舒服的畫面，
此時在徹夜未眠的王哲騅眼裡確實在太過刺眼。
「王警官，這裡山路，太快很危險的。」
「唉！」一大早王哲騅就吩咐小泰以及幾名員警立刻上山，
前往荒廢已久的「山童話森林遊樂園區」。
「王警官，真的需要那麼著急嗎？」小泰小心翼翼地問著。
「我怕已經來不及了……」
前一天晚上，王哲騅和明伯徹夜長談後，
終於把一切事情弄明白。接著他越想越覺得不妙，
王哲騅也不管整夜沒睡，馬上通知下屬出動。
「你是說有人看到夏先生昨天在凌晨開車出門，
往這裡的山上對吧？」
「沒錯……雖然我還是搞不懂，
尤其是在夏先生家搜出來的那些東西……啊！」
「喞！」尖銳的煞車聲忽然響起，小泰和王哲騅都嚇了一跳。
原來對向一台車以極快的速度飆行，
還好小泰反應夠快，不然差點就發生車禍了！
「搞什麼，山路開那麼快！」王哲騅忍不住抱怨，
但是想想，自己不也在幹同樣的事情嗎？
「王警官……」小泰支吾地說：
「剛剛那輛車，後座兩個女性似乎都倒著呢！
會不會……有什麼事情？」
「真的嗎？」王哲騅揪起眉頭，
「不過我們要趕著過去精靈邸，我通知杜老爺注意好了……」
「是。」
小泰繼續快速地在山路上前進，他們很快就會到了精靈邸，
面對那已經無法挽回的悲劇……
※※
黑夜的狂風暴雨如群魔亂舞哭號，
磅礡的大雨無情地澆在戴思緣嬌小的身軀上，她不斷狂奔著，
穿過了不斷搖晃的拱門，踏著積水飛濺水花。
緊追在她身後的是緊握尖刀的余利得，
佈著疤痕的臉在閃電下比任何惡鬼還要駭人。
刀上的血跡被雨水漸漸沖刷，卻還殘留著烏黑的罪惡。
余利得追著戴思緣倉皇的背影，距離越拉越近，
戴思緣不知不覺跑進了荒廢的遊樂園區。
風雨中老舊斑駁的設施搖晃著，
曾經充滿歡樂的地方此時比墓園還充滿寂寥詭異的氣氛。
戴思緣已經筋疲力竭，腳步越來越遲緩搖晃，
渾身溼透在的她在風中覺得異常寒冷，忍不住顫抖。
「呵呵……還想跑嘛？」余利得輕鬆地追上了戴思緣，
手一伸就扯著她的長髮……
「啊！」她痛苦地哀嚎著。
「再問妳最後一次，真的沒有鑽石嗎？
還是被妳暗藏起來？」余利得語帶威脅地貼近戴思緣耳畔說：
「如果沒有，我就只好挖妳鑽石般閃亮的眼睛囉！哈哈……」
他瘋狂地大笑著，根本一點也不像個人類。
「惡魔！」戴思緣痛苦地尖聲叫著，參雜著憤怒與恐懼。
余利得毫不留情地將冰冷的刀刃逼近戴思緣蒼白濕潤的臉龐……
「嗚啊……」在雨聲磅礡中，似乎有一聲呻吟？
「誰？」余利得轉頭看著，竟然有一個人倒在地上，
在遍地碎玻璃上全身被碎片劃了道道傷痕。
「啊……哥？你不是應該在車上？」
是余利得的哥哥余利向，他痛苦地摀著雙眼在碎玻璃地上打滾，
樣子看起來狼狽而恐怖……
余利得放開痛苦的戴思緣，把她踹倒在地，
接著趕緊上前扶起哥哥：「到底是怎麼回事？誰對你做了麼？」
「啊……」余利向呻吟著卻說不出話，
臉痛苦地扭曲著，染血雙手摀著眼睛……
忽然余利得想到了他殺人挖眼的畫面，又想到了戴思緣哥哥的故事：
看到那女孩的鬼魂，就會自己挖出眼睛而死！
「怎麼可能有這種事情！」余利得開始慌張不已，
那女孩好像無所不在，一直偷偷地眼睜睜看著一切。
他的一切罪行全都被那冷冷的綠眼珠看在眼裡……
雨勢漸漸和緩，陰冷的夜空中，似乎回蕩什麼聲音？
「小精靈啊……小精靈……你躲在哪裡？」
「啊，怎麼可能？可惡，妳在哪裡？」
余利得慌張地張望四周，
陰森森的遊樂園區根本沒有看到其他人。
而那童稚的歌聲，像是來自四面八方，無所不在地回蕩著……
「風咻咻，雨淅瀝……不見你蹤跡……」
「不要給我裝神弄鬼！我管妳是鬼還是精靈，給我滾出來！」
余利得瘋狂地對著黑暗胡亂揮舞著刀刃：
「我誰都敢殺，連鬼都要怕我的！」
「……在天上，或地底？真是個秘密……」
歌聲旋律在夜空回響，聲音越拉越長，
感覺歌聲中似乎還帶著啜泣的聲音……
「對，我殺了妳老爸，那又怎樣，有種就給我出來啊！
我再殺了妳一次……快出來啊，出來……」
余利得旋轉身體，使勁揮著刀刃，四周除了荒涼與黑暗什麼都沒有。
「我不怕妳！」
「小精靈啊，小精靈……你躲在哪裡？」
「住口！」余利得不斷打顫，臉色越來越白。
「別出聲，靜靜聽……我歌唱聲音……」
他無助虛弱地跪倒在地，摀住自己的耳朵：
「我受夠了，別再唱了……住口！」
「快回頭，看仔細……」
他轉著僵硬的脖子，迷茫的眼中見到有個披頭散髮的女子狠狠盯著自己，
一對詭異的綠色眼珠黑暗中像是在發光！
「啊！」
她手中握著剛從地上撿起來，沾滿泥土的手槍……
「……我就在這裡！」
「砰、砰、砰！」
※
槍響劃破夜空，余利得倒在雨水中，臉上還凝結著訝異和恐懼。
「砰！」再向地上的余利向補一槍以後，
戴思緣垂下顫抖不已的手，上前一步踩碎了落在積水中的隱形眼鏡。
戴思緣搖搖晃晃地走向遊樂園區的服務台，裡面果然瑟縮著一個人影。
是Kacey，她此時也卸下了角膜變色的隱形眼鏡，
露出顏色稍淡的綠色眼珠，黑色的套裝底下，
竟然是不相稱的小碎花長裙，而且上面染著血汙……
「姊！妳受傷了？」戴思緣趕緊跑向還拿著廣播器的Kacey身旁……
「剛剛我中了老余的子彈，還好他靠近的時候，
我及時拿出防狼噴霧噴了他滿嘴滿臉，
才能順利逃到這裡……我聽見槍聲了，妳殺了他們了？」
「一切都得有個完結。妳還站的起來嗎？
子彥的車很快就到了，可以趕快送妳到醫院……」
「我……恐怕撐不到了。」Kacey鬆開了放在腹部的手，
血流如注的槍傷相當嚴重。
「不……」戴思緣激動地哭著說：
「都是我害了妳，自以為什麼計畫，都讓妳在冒險……
明明是我自己想要幹的……」
「別這麼說，是我答應一定要全力幫忙的。
雖然不像妳受那麼多苦頭，但是畢竟他也是我爸爸啊，
要報仇也一定要算一份的。雖然沒有人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姊，妳要撐下去。」
淚眼汪汪的戴思緣從服務台望了出去，
雨漸漸停了，但是朦朧的視野中，
卻似乎有一個小女孩站在遊樂園裡，
直到身影漸漸消失在從東方天際泛出的白光之中。
看著臉頰被淚水濡濕的妹妹，Kacey露出微笑輕輕摸著她的臉龐：
「別哭，事情都結束了，笑一個吧！小吟。」
(待續...晚上10點左右發表最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