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蒼天灰灰,細雨濛濛。
茫然的腳步拓印在紅磚道上,漫無目標的任由這座城市吞噬他的方向感。
這城市是無底的黑洞,他無法離去,卻也不知該駐足何處。
擦肩而過的行人視他為無物,透明的櫥窗倒映不出他的輪廓,腳底下該踩著的影子消
失無蹤。
一切都得從他回過神來,想朝警察搭肩問路,卻一手穿過對方的肩胛骨開始。
他無法觸摸到任何人。
在靠近這座城市的邊際公路時,他便無法再繼續往前走去了,就像讓一片透明的玻璃
隔離住一般,城市的邊境建立起了一道看不見的圍牆。
他感覺不到餓,感覺不到痛楚,感覺不到尿意。
但他卻感覺的到孤獨、害怕和更多的不知所措。
他想不起來他是誰,回憶就像是硬生生從他腦海中被刪除一樣,不管是身分證字號、
姓名還是住址,完全自他記憶中消失的一乾二淨。
他不知該何去,也沒有所謂的何從。
他還活著嗎,每分每秒他都無法肯定這個問句。
更多的跡象只是顯示他不存在於此,甚至像是一枚自走地縛靈一樣,受困於這座城市
。
於是他只好一直在這個城市裡打轉,看看能不能僥倖遇到七爺八爺,好指引他投胎的
明路。
過了斑馬線,迎面而來的是看了第二十七次的咖啡廳和便利商店......等等!
這次的景象卻稍稍有了改變。
一間不起眼的店鋪夾在咖啡廳和便利商店之間。
不、不可能的,原本明明沒有這間店的!
他不敢置信的揉了揉雙眼,快步走到這間店鋪前。
店鋪左側搭著的是非常舊式的木製拉門,那扇門感覺隨手一拉都會散開,門上掛著破
了一角的暗褐色風鈴。
右側則是一大片櫥窗,但由於灰塵誇張的覆蓋在玻璃上,他始終無法望穿裡頭販賣了
甚麼。
在這座現代化的城市裡,矮小的店舖無疑是非常突兀的存在。
店鋪上結滿蜘蛛網的木匾,刻著三個大字。
醧忘齋。
怪怪,這是什麼鬼東東。
他咽了一口口水,理智告訴他千萬別踏進店鋪,絕對有古怪啊!電影都是這麼演的
.......
於是他轉身,決定當作沒有看見方才的店鋪。
但才走了幾步......
媽的,算了!就死馬當活馬醫吧。
他手刀衝回店鋪前,用力拉開了拉門。
淡黃色的燈光暈散在店鋪內,店鋪內的空間比想像中寬敞許多。
地板是橫條紋的木板鋪成,在往前走,有一座石製的碗狀噴泉湧著泉水,高度大概落
在他的腰間,望像噴泉,他立刻發現碗底並沒有任何機關,連鑿洞都沒有,那麼這源源不
絕的泉水到底是從哪冒出的?
正當他看得出神時,一串清脆的金屬碰撞聲傳來。
「來者何求?」一字一句不徐不疾,以一種慵懶的音調緩緩傳入他耳中。
定睛一看,一座偌大的木製櫃檯,橫擺在方才明明空無一物的店鋪內。
懸空的籐椅背對著他,但他仍看到了這輩子最不可思議的景象──
九條!整整九條!
若瑕玉般雪白的毛色,蓬鬆幾近半人高的白尾,每條的尾端都以不同的角度躍動於空
中,唯一相同的是這九條尾巴上都纏上了金色的鏈條,不時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我……」這只在動漫中才會出現的場景,讓他看傻了眼,思緒全無,「九尾……」
椅背緩緩轉正,他終於見到了九尾的主人。
一頭白髮若飛瀑般長至腳踝,白肌清亮的透出紅暈,眸子擁有像稻穗般的金黃色,未
染胭脂的朱唇微微開啟,這美艷至極的五官,絕對會讓每個男人瘋狂──除了那雙與尾巴
相同雪白的毛耳。
幾乎是在看到她臉龐的同一刻,心中立刻湧出一絲異樣的情感。
不是讓她魅惑的悸動,也不是迷戀的心動,是一種更深層,卻讓他無法解釋的情感─
─
「是你?」她同他是一臉的不敢置信,微微揚起的音調和豎起的毛耳,金褐色的眼眸
瞪的老大,「怎麼可能……」
「妳知道我是誰?」他緩緩往前一步,不大確定的看像眼前的她。
「那你知道我是誰嗎?」她斂起剛剛驚訝的神情,小心翼翼的問道。
「痾……」這麼一問可考倒他了,搔了搔頭,語氣充滿茫然,「是、是九尾妖狐嗎?
」
但是鳴人那隻是紅色的阿──
「你都記不得了?」她神色一黯,分明是面無表情,他卻意外的感受到了滿滿的哀愁
,痛心的感覺突兀的傳來,「一切的一切,都記不得了是不?」
「我連我是誰都不知道。」他露出一抹苦笑,試圖忽略這種奇異的感覺,「我是不是
死了?這裡是到底是哪裡?」
「鬼魂確實是本鋪的常客……」她突然開始大笑,笑的無法自拔。
他傻楞楞的看著她,卻發覺她分明是笑著,但散發出的卻是有一股無盡的悲悽,突然
的,他只開始憐憫起她,沒有任何理由的──
「你可知此鋪為何命為醧忘齋?」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停下了大笑,面無表情的朝
他問道。
他只是靜默的搖搖頭。
「相傳醧忘臺位於第十殿,冥王殿前六橋之外。」她輕嘆了口氣,嘴角噙著一抹不知
名的笑意,「玉皇大帝命孟婆為幽冥之神,建了醧忘臺,凡是要投胎轉世之魂,皆要到醧
忘臺,飲下湯,忘記前生之事,才能渡過忘川河,自奈何橋上跳下投入人間──」
「所以妳是……孟婆?」他似懂非懂的皺起眉頭,奈何橋、孟婆他都聽老一輩的長輩
提過,但就是沒印像孟婆哪裡多了九條尾巴了。
她嘴角的笑意更濃了,眼神卻是冷冽銳利。
「不。」她的朱唇緩緩開啟,輕語道,「這裡叫醧忘齋,是爾後才搭建的,我乃白面
金毛九尾狐,負責掌管醧忘齋的大小事務──」
「爾後搭建……」他喃喃自語念著方才她說的話,突然又覺得事有蹊翹,「不對啊!
等等!那孟婆呢?」
「你忘了嗎?」她的笑意更濃了,朱唇輕啟,緩緩吐出了令他震驚萬分的話語──
──「我在你面前殺了孟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