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假期結束,黃郁佑收拾行李,背著後背包準備收假返回部隊。換衣服時他無意的看見
房間全身鏡中右手臂上的經文刺青。雖然這刺青已經不在疼痛,但當黃郁佑觸摸自己身上
的刺青時,手指只要一碰觸,就會有像是發燙生熱的感覺一陣一陣。就像是這刺青好像是
活的一樣。
在謝爺爺的媽祖廟,黃郁佑見到一位自稱媽祖代理人的上班族裝扮的女子,那女子說來神
奇,雖然和一般街上的上班女郎沒有兩樣,但笑容卻透露出慈祥和不可侵犯的氛圍,隱約
還有著一閃閃的光芒在左右。這女性跟黃郁佑講了一個顛覆他對神明的概念:「天上聖母
」是一個品牌,天后宮則是媽祖林默娘的「公司」,謝爺爺的天后廟則是全世界其一的「
分公司」。每間分公司都有像女子這樣的代理媽祖的奇人存在,替媽祖做事;大一些的天
后宮甚至有層層回報和處理的人員,每個宮廟都是聽從林默娘的指示做事。
女子說黃郁佑的刺青是媽祖娘娘親點要刺上他身,因為他身體裡「東西」的原故不得不這
麼做。但奇怪的是女子還傳達一句說:黃郁佑身體內的那個東西理應不會傷害黃郁佑。這
點讓黃郁佑很好奇什麼東西在自己身體裡?是不是守護神?黃郁佑想,他過去跟莊駿佐看
過一些奇怪的神秘節目有提到過人人背後都會有個守護神在保佑他。大多是列祖列宗,但
有時也有可能是其他的神明保佑。看著刺青黃郁佑第一個念頭曾想,是不是自己的外公在
保護他?
但轉念否定這個想法,如果是外公在還沒見鬼他進到撞鬼的地方前,鐵定會先把他雙腿打
斷綁在床上不讓他去,然後在臭罵他一番,怎麼想都不可能放他這傻子見鬼後才現身救援
。
黃郁佑決定把這這在他體內的神秘的「東西」當成自己的守護神。而他現在雖然很怕這守
護神又像上次地下道時一樣,取代他的意識,但黃郁佑還是小小的這守護神許願。許什麼
願?黃郁佑許下了跟孫營長警惕他跟禁止他做的事……
把這放假三天鬼學長生前的事情告訴它。
黃郁佑只跟媽媽說了一聲沒跟別的人說,就自己偷偷出門搭車,卻在公寓下被莊駿佐逮的
正著。從小一起長大的莊駿佐,早摸清黃郁佑的個性,這個人雖然怕鬼,對鬼怪方面膽子
小,但其他部分膽子卻很大。對莊駿佐來說這是黃郁佑讓他喜歡的長處,也是美事,不然
就不會每次脫他下水,黃郁佑都有份。但莊駿佐同時也知道黃郁佑這個性的短處。事情好
是挺兄弟的,事情遭那就是白目。莊駿佐知道自己這朋友基本是分不清楚這次事情輕重。
「你要走不跟我說一聲?我送你。」莊駿佐走近黃郁佑說。
很顯然的黃郁佑有些不知所措,他本來打算自己偷偷摸摸的走去搭公車,誰知道這種行徑
一下就被他多年的好友拆穿。黃郁佑很勉強的快步走過莊駿佐身邊說:「我、我只是偶爾
也想說一個人走去搭車也不錯。」
「走去搭車?走半個多小時去公車站牌搭車?發神經喔,黃郁佑。你直接就說因為我莊駿
佐多嘴,所以你們營長就不讓你去找四哨的鬼,你現在生氣我多話害你沒辦法赴約鬼學長
的約定對吧?」
「才沒有!」
「嘖,最好沒有。」
莊駿佐跟在黃郁佑身後,看黃郁佑背著那打勾勾品牌的運動後背包大步往前走,就小跑步
跑去拉他手腕。黃郁佑甩開莊駿佐的手,開始加快腳步,最後乾脆用小跑步。但他人背著
背包,始終還是甩不開身後的莊駿佐。終於莊駿佐先受不了,直接擋在黃郁佑面前抓住他
兩隻胳臂說:「幹!你是要我揍你才開心是不是!我幹你妹的黃郁佑!你到底知不知道我
為什麼要說那些話!又為什麼你們營長不准你去見那四哨的鬼魂!幹你娘的到底聽不聽得
懂!」
「你們不是說我不能去,我就不會去啊!」
「聽你放屁!你一臉就是就算你們都不准我去,我自己也會想出辦法去找鬼學長!黃郁佑
你以為我認識你幾年?過去學生時代天天在一起,你想什麼,我莊駿佐最好都不知道!告
訴你!我他奶奶的!比黃媽媽都了解你!」
「最好是啦!你又不是我,怎麼可能了解我。」黃郁佑反駁說。
「你給我聽好!黃郁佑,平常我耍你玩那些事情就算了,還是我說那些鬼神的事情,你要
信不信都可以當作胡說或我腦袋不正常。但唯獨這次我說真的,不要去四哨!不要見鬼學
長!」
「我……」
莊駿佐嚴肅的表情,手指用力壓進黃郁佑兩邊胳臂,讓黃郁佑感受到痛處。這次確確實實
的讓黃郁佑起了緊張感。印象中過去有幾次莊駿佐也對他擺出這樣認真的神色,而幾乎都
是他快踏過莊駿佐底線時候會看的模樣。黃郁佑知道莊駿佐這次是很認真的對他告誡此事
。
在莊駿佐最後忠告,終於黃郁佑妥協。他看著莊駿佐說:「我…知道啦。」
聽到黃郁佑這句莊駿佐搖搖頭,用懷疑的眼神看他。黃郁佑流下冷汗,吞了口水,看見莊
駿佐不信任的表情,雖有點惱火,但還是又說一次:「我知道,我回軍營不會去四哨找鬼
學長,可以了吧!」
「真的?你這人今天說什麼,明天就忘了。」
「你這人到底!幹!就說不去了!要我怎樣!說啊!」黃郁佑生氣的吼。
「發誓……」莊駿佐看著黃郁佑很認真的說。
「發什麼誓,又不是小孩子。」黃郁佑不悅的看著莊駿佐,但莊駿佐表情依舊對著黃郁佑
佑說了一次,黃郁佑看了知道這次自己不認真一點面對,自己這位死黨是真的就算他不能
準時回營也要跟他耗。
「我發誓。」黃郁佑說。
「黃郁佑,如果你這次真的去……」
我們連朋友都不要做了。
「沒、沒必要這樣吧!」聽見莊駿佐的話,黃郁佑緊張的說。
「這樣你敢不敢發誓?」莊駿佐問,兩眼直視著黃郁佑。
「我……」
黃郁佑開口,愣了好一回,之後深呼吸一口,很認真回看莊駿佐,再說了一次:「我發誓
。」
「真的?」
「真的我發誓!幹,我說謊之後就打雷下大雨總行了吧!」黃郁佑抬頭示意天上陽光普照
,萬理無雲的大藍天,連今早的氣象報告都說今天是百分百不下雨的好天氣。
這似乎奏效,黃郁佑看莊駿佐鬆開緊繃的手,在他面前鬆口氣,回復了以往他熟悉那有點
賤的笑容。莊駿佐對黃郁佑笑笑的說:「呼,我還真怕你不敢說。走啦!我開車送你去,
走去火車站,發神經喔!你要背著那包包頂小平頭行軍喔,那種事等你回部隊可以做到爽
啦!」
黃郁佑還是坐了莊駿佐的車去公車站,兩人跟以往一樣聊天,還在便利商店買了零食飲料
。莊駿佐陪著黃郁佑等要到車站的公車,在黃郁佑公車來後說:「欸!下次回營是哪時候
?」
「不知道,要看會不會留守。我在打電話啦!」
「喔,好啦。欸,不准騙我!你要敢去四哨我剛說的可都是真的!說到做到!」
「不會去啦!靠!你是要確認幾次。」
「哈哈,掰啦!」
說完黃郁佑背著運動包上公車,莊駿佐也開了自己的車走了。黃郁佑走到公車後面,找了
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回頭看見莊駿佐發動車子上了駕駛座。公車開了,黃郁佑看見自己
離莊駿佐越來越遠、越來越遠,慢慢的看不見。黃郁佑才轉回頭來,車子上播放著不知哪
裡來的地下台語電台。黃郁佑面無表情的注視著前面的椅背,他剛做了一件事情,一件打
算他情緒之事。
他對著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說謊。
這一路上黃郁佑憋著,但是看到自己發誓不去四哨時候莊駿佐那鬆口氣的表情,有股罪惡
感湧上心頭。自己這樣做真的好嗎?跟自己的好朋友說謊,瞞著他去四哨,然後他這個傳
令跟軍中自己的長官營長作對。真的好嗎?黃郁佑也開始思索自己心裡的計畫。但是轉念
一想到鬼學長落寞跟期待自己時候的表情,黃郁佑又動搖了,如果把事情始末告訴鬼學長
趙勇斌,讓他想起自己的死因,安心的去,這無非不是一件好事?
黃郁佑在返營時反反覆覆的抱著這些想法,車窗外晴朗的天空竟然下起雷雨來。
等一回神,黃郁又發現自己已經下火車要踏上車站外頭,正想著怎麼上青土山,就聽見後
頭一台轎車對自己按喇叭。駕駛座搖下車窗對轉過頭來的黃郁佑招招手,駕駛座上竟然是
張梁寬學長。
「學長,你開車喔?」黃郁佑走向張梁寬開的車,對車窗內的張梁寬說。
「不是我的車。」張梁寬說,將身子往後點,黃郁佑伸長脖子看見副駕駛座坐了一個人,
同樣也是熟面孔。副駕駛座的是他連上的輔導長,柯魁晉。見到柯輔導,黃郁佑有種不好
的預感,柯輔導似乎知道黃郁佑在想什麼,笑笑的說:「見到我那麼不開心啊?你的學長
寬寬說放假時跟你說好要開車帶你上山,我剛好跟他碰面,反正要一起收假回營,就借他
車開。」
聽柯輔導說完,黃郁佑突然想起來,好似真的跟張梁寬說過類似的話。最近因為一件又一
件的事情襲來,導致自己腦袋有點不好使了。車站前不能暫停太久,很快的後方的車子發
出叭叭聲抗議黃郁佑他們霸著位子不走,黃郁佑只得趕緊上了張梁寬學長的車,一行人開
車返山回營區。
「張梁寬學長跟柯輔導是在哪裡遇到的?」
車上沒有放音樂,開上山路回青土山營區還有一段時間,黃郁佑很好奇,就隨口問了一下
前方座位的兩人。張梁寬一聽黃郁佑問,想了想就說:「這是有點巧,不過又不算巧。」
「的確,因為目的是一樣的。」聽見張梁寬這樣說,後座的黃郁佑更加不解了。
一路上山,黃郁佑才慢慢知道驅魔師張梁寬和副業經營陰廟的柯輔導湊在一起的原因。上
次跟黃郁佑在車站有一面之緣的活潑高中女孩,也就是張梁寬的妹妹,張柔瑜。在知道哥
哥追查一本名為《青土山鬼話》被迷樣消毀的出版品時,不知用了什麼關係,發現當時的
影印復本的稿子可能還堆積在倒閉印刷廠相關人員的家中倉庫。
在放假三天裡的第二天,張梁寬和妹妹張柔瑜兩人走了一趟那前印刷廠人員的家後方的老
舊倉庫。那倉庫是一個鐵皮屋搭建出來,相當簡陋的空間,比軍中的倉庫還要破舊,張柔
瑜綁起馬尾,將長襯衫的袖子捲起來,她穿的是件大尺寸的襯衫,為了怕行動不方便襯衫
下擺勾到什麼,張柔瑜感脆把襯衫下擺綁了個小結,微微的露出二十四吋小蠻腰,開始跟
哥哥張梁寬兩個人在倉庫裡翻找。
翻找了好陣子,倆滿頭大汗。卻絲毫沒有找到任何關於《青土山鬼話》書集復本的蹤影,
那位讓他們翻找替他們兩人買了水解渴。只見張梁寬和張柔瑜將剛剛翻找的書籍和雜物一
疊疊搬出倉庫外。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前工廠的小員工當然不是白白讓他們尋寶,而
是張柔瑜以整理倉庫為由交換條件到翻找東西的權利。而這天從白天到西下塞出金黃色的
夕陽光芒,張柔瑜和哥哥張梁寬依舊沒在倉庫裡找到《青土山鬼話》任何相關的影本。兩
人決定隔日張梁寬回營前在找找,而這小倉庫說實在被他們倆一整天清理下來,也只剩最
裡頭的那三分之一的雜物和紙箱還沒整理爾爾。
回程張梁寬騎著機車,張柔瑜坐在機車後座,抱緊自己的哥哥。
「哥你好臭喔!全身汗味。」張柔瑜在停紅燈時後抱怨到。
「還說我,你自己不也全身汗臭味。而且明明知道今天要整理倉庫,穿什麼加長型襯衫,
還露腰,穿那們緊的褲子,沒看到那家倉庫的人色瞇瞇的在看妳嗎。」
「男生都這樣啊,說不定他看的不是我是你喔。你以前留長頭髮不也被人家誤會是女孩子
嗎?還被人要電話。而且那時候我還記得,你開口後,那個男生好失望的說。」張柔瑜頑
皮的回嘴,用過去的事情調戲自己哥哥。
「這才證明你哥多有魅力吧。不管,明天給我包緊一點。」
「是──。」
倆兄妹說完,在附近教會裡的男女廁所簡單的擦拭身體、整裡衣著,盡量把自己弄得乾淨
,免得回家爸媽起疑心。早點弄好的張梁寬在廁所外頭等女廁的妹妹。張柔瑜把領口襯衫
的扣子解開兩、三個,想說反正這時間教會沒有人來,拿了濕紙巾,就這樣擦拭胸口的汗
水,看看鏡子的自己,張柔瑜感覺這件新內衣果然買小了,胸部有點緊,難怪胸口滿是汗
,濕紙巾冰冰涼涼的擦拭身子好舒服。
「哥──。」
「嗯?好了嗎?」廁所外的張梁寬聽見妹妹出聲,開口問。
「上次跟你一起搭車的那個軍中的學弟,就是可以看見鬼的那位叫什麼名字?」
「黃郁佑。」
「嗯,我問你喔,哥──你學弟黃郁佑他……」
用濕紙巾擦拭完的張柔瑜解開馬尾將烏黑的長髮向後一撥說:「有女朋友嗎?」
「不清楚,但就我感覺應該沒有。」張梁寬說。
「喔……我好了。」張柔瑜扣上襯衫扣子一邊拿著毛巾擦臉,一邊走出廁所。
「你問這個幹嘛?難不成他是妳的菜?」看見自己妹妹走出來,張梁寬想到剛剛的對話打
趣的問張柔瑜。
「沒有啊,就想只是問問嘛…而且說不定我問他要不要加入驅魔師,比起你去問,更有機
會成功喔。」張柔瑜拉了拉自己的襯衫說。
「呵呵,成功?不過就女高中生而以,以為這樣大家就都不挑喔。省省吧,還不如我扮女
裝機率會高一些。」張梁寬這話才剛說完,就被一條飛來的髒毛巾,狠狠重擊臉部。
隔天一早,倆兄妹又來到倉庫,但今天不一樣,竟有人捷足先登?張柔瑜不懂問了那舊印
刷的人,那人說這人一大早就來,問他是誰,那人卻也問了這裡是不是有著《青土山鬼話
》的影本?甚至反問舊印刷廠的員工,有誰來找過?印刷廠的舊員工聽一知半解,幾段對
話後被套出張柔瑜的名字,當說到教會,那人就像是了解什麼,點點頭,臉上還掛了讓人
不舒服的笑容。
不知道為什麼只要靠近那個人的四周都覺得有股涼氣,明明天氣就還很好,但那人卻總讓
人不舒服。那倉庫的主人說。而那人竟然還開了價要買倉庫剩下的舊資料。聽了讓那名舊
印刷廠房的員工覺得莫名其妙。
「那人是柯輔導吧?」黃郁佑說。
「喔,變聰明了嘛。」柯輔導笑笑的說。
「但是柯輔導怎麼也會知道《青土山鬼話》的影本在那裏?」
「這我可沒辦法透露喔,黃郁佑。」柯輔導賊賊的笑。
難怪那舊職員會覺得不舒服,這種讓人不舒服的笑,除了你還真沒有人做的出來。黃郁佑
心裡暗想。但這不打緊,此刻他更關心一件事情,接著就問:「那麼在倉庫真的有找到《
青土山鬼話》的復本嗎?」
「關於這個嘛……」開車的張梁寬看了一眼柯輔導,柯輔導長立刻從背包裡掏出一份包著
緊緊的包裹,打開後是一份老舊的文件。
那文件正是陳泯偉所寫,自費出版的《青土山鬼話》的影本,只是不止紙已經班黃有點點
破損的小洞,連上面圖文的印刷都有些模糊不清。黃郁佑想在細看一些,柯魁晉卻迅速的
將《青土山鬼話》的複本包好放回包包內。柯魁晉笑笑的對他說:「我們收到孫營長的簡
訊。」
「嗯?」黃郁佑聽了心裡震一下,難不成營長已經……
「在四哨鬼魂的事情還未找到答案跟平息這段日子裡,禁止二兵黃郁佑站四哨,其他哨所
崗位皆可,等該員滿一兵即可改站安官哨。並即日起,該員傳令業務只需連上作業。請所
有軍士官注意到。違者處分。」張梁寬邊開車邊把簡訊的內容唸出來。
「這訊息是傳給二連所有的軍士官。這麼看來營長終於決定採那我的意見。」
「看來黃郁佑你不能找你的靈界好朋友嘍,真可惜。我本來還期待你可以跟他發展些什麼
。例如養小鬼啦、或是共生關係之類等等。雖然我很樂見你跟鬼魂多些接觸,但孫營長這
樣說,我這小小的輔導長也只能奉命行事啦。」
黃郁佑聽到張梁寬和柯輔導說,隱約的聽出來,孫營長似乎還沒告訴他們自己真正被禁止
去四紹的原因。但沒想到營長做的絕要把他跟四哨鬼學長給斷絕關係,連命令和處分這種
重語都下了,真的是鐵了心不讓他跟鬼學長有接觸。車到了青土山,黃郁佑去會客室檢查
背包,順便做驗尿。張梁寬和柯輔導兩個志願役則什麼都不用做的,拍拍黃郁佑的肩要他
好自為之,就回連上。檢查黃郁佑的是熟悉的阿江學長,黃郁佑不懂今天阿江學長好像特
別開心,會在會客室做檢查就表示是留守人員,不知道阿江學長高興什麼?
「學長,什麼事情那麼開心?」
「嘿嘿,老子破百了!小菜鳥黃郁佑。」阿江笑嘻嘻的說。
「破百?」
「就是剩一百天退伍,不愧是菜逼八,連這都不懂。」
剛好收假回來齊瑋說完,把背包一甩丟到桌上看阿江高興的臉就嗆說:「才破百而已就爽
成這樣,我都剩六十四天、白目寶還剩五十幾天就退伍了。」
「幹,不能這樣算,你們都有折抵,我沒有折啊。」
阿江抗議的說,把檢查完的背包甩回去給齊瑋,不理齊瑋的冷嘲熱諷,拉著黃郁佑去會客
室廁所驗尿,一邊跟黃郁佑解釋折抵兵役。兵役折抵,簡單說就是義務役男在學校有修軍
訓課程的學分,合格通過取得學分後可以拿教官手中認可的軍訓堂數成績單折抵當兵日期
,辦理抵免。但是最多沒辦法超過三十天。阿江一邊解釋著一邊在小便斗旁等黃郁佑尿在
他給的小杯子裡。黃郁佑覺得尷尬就躲到遠處的小便斗尿,好不容易尿了,就在黃郁佑放
心可以交差的同時,突然阿江的身影就從後方冒出來,嚇的黃郁佑差點剛有的一泡尿,差
點從杯子全灑出來。
「哈,看見小小佑了。」阿江哈哈笑的說。
「阿江學長!不要嚇人!」
「嘿,很大喔,你以後女人會很幸福啦!」阿江拍拍黃郁佑的被繼續虧他。
「學長不要鬧了。退伍之後你要幹嘛?」黃郁佑轉移話題。
「嗯……讀書吧?」
「讀書?」
「欸…對啦。老實講黃郁佑你覺得我幾歲?」
「二十四?二十二?」
「十八啦!」
「啥!」黃郁佑不小心倒太多尿在檢驗盒裡,尿滴了出來,阿江立刻閃開罵了三字經,手
忙腳亂幾秒鐘後,黃郁佑還是吃驚的說:「你十八歲?騙誰啊!」
「我就十八厚!給你看我的身份證。」
阿江從錢包掏出自己的身份證給黃郁佑看,真的是十八!黃郁佑看了一愣愣,阿江收會自
己的身份證尷尬的笑了笑說:「我只是看起來比較老,其實齊瑋、白目寶他們那些唸過大
學都知道,我沒讀高中,當兵前都在跟人廟口出團跳八家將。」
「曾經想過不是簽下去就是出去繼續混,但是要快退伍,每次站哨或洗澡時抽菸都在想…
…」洗澡抽菸?
「自己還是想讀書,雖然我書念的很爛。」阿江笑笑的講。這一刻黃郁佑覺得這個有老臉
,比自己年紀輕的學長的笑臉有點小孩的靦腆。
「宣布衛哨!」
放好行李,換好迷彩服,聽到小鋼砲集合大家宣布衛哨。小鋼砲宣佈黃郁佑跟阿江兩人要
搬家了。兩個人調去待命班,今天晚上睡覺前把內務櫃的東西和床鋪帶走,到待命班隊去
。待命班隊的大寢在靠近廢棄的軍醫務室附近,那老舊醫務室黃郁佑在白天會看到,是個
連窗都破掉完全沒修整的房間,待命班隊和那軍醫務室雖然隔了條寬泥地路,但好死不死
碰巧就是面對面。
就在衛哨宣佈到一半時,突然小鋼砲一聲:
「四哨!洞兩-洞肆!黃…郁佑?」
「嗯?」不止黃郁佑覺得疑問連小鋼砲自己也感覺不對,唸到這裡就停住了。但是下面的
兵卻沒有覺得有啥差別,反而覺得小鋼砲班長幹啥不繼續宣布衛哨,好讓他們早點休息。
「這衛哨誰排的?」小鋼砲問了留守的阿江。
「士官長。」阿江說。
「碰碰哥?不會吧他應該有收到通知啊?你們等…吵什麼吵!第一天當兵是不是!有什麼
好吵!到底!剛剛說話手給我舉高!我再說一次!手舉高!」
結果小鋼砲請阿江繼續唸衛哨,自己跑去跟士官長求證。最後決定當然有其他人代替,黃
郁佑不用站四哨。郁佑雖然有點失望,但是同時卻又鬆了口氣。他想起跟莊駿佐發誓絕不
去四哨那時,莊駿佐認真堅定的眼神。黃郁佑當然自己也知道莊駿佐是為他好,但是每當
他想到鬼學長那時候無助的對他說,說自己想知道過去的死因和以前的自己那張落寞的臉
,兩者都讓黃郁佑相當為難。
好不容易跟阿江跑了三趟,整理好內務跟床鋪。結果黃郁佑因為忘了頭盔,又多折返一趟
,回連上時,他發現原本應該再安官桌的安全士官不見了,可能跑去廁所或哪了吧?就在
黃郁佑這麼想時,突然就聽見一陣對話聲,仔細聽,這是從他們連長室傳出來的聲音。
「我說不要讓我為難……」二連連長用那慵懶聲音表示,而他另一邊的人卻很激動的說:
「只有這小兵有特權不站哨,怎麼營長很厲害?很威?是不是!」
這聲音黃郁佑認的出來是他們二連的士官長碰碰哥,蕭邦倫。而且對話怎麼廳都聽的出來
正在說黃郁佑本人。除此之外還有小鋼砲班長和其他班長的聲音,柯輔導也在,但只是一
直發出惹人厭的笑聲。
「你自己想惹事就別拖人下水,輕鬆過不好嘛?反正一年那兵就走了,不站哨就不站,到
時後抗命衰的是我,你又不用扛。說真輕鬆。」梅仁屏連長放話,真的如他的名字一般沒
人品。
黃郁佑好像在多聽幾句,旦這時費玉清的晚安曲突然就饗起,嚇的黃郁佑感緊拿著鋼盔跑
回待命班隊。看看床上,有人已經幫他掛好蚊帳,黃郁佑爬上上鋪,旁邊是早就睡死的阿
江,黃郁佑猜是阿江學長幫他掛的蚊帳。打了呵欠,黃郁佑決定先睡在說,畢竟回營第一
天,自己沒有哨,索性就睡吧!黃郁佑闔上眼睛,當他再度掙開時,耳邊已經響起起床號
。
這樣過了兩天,黃郁佑除了早上的大門衛哨外,就是擦槍跳待命班。雖然黃郁佑依然會去
站營區的哨點,但是始終就跟四哨無緣了,這天中午黃郁佑打飯班,收拾結束後的午休時
間,他悄悄的跑去四哨附近,原本只是想偷偷的在遠處看,但是後頭被人一扯,人轉頭一
看。不看還好,一看竟然是孫營長。
「營、營長?」
「看到營長不會問好是不?黃郁佑。」
「營長好!」怎麼今天好死不死遇到營長沒睡午覺,這人不是最愛睡午覺了嗎?黃郁佑心
裡納悶。
「午休時間不睡覺在亂跑什麼?我記得我說過你不能到四哨這裡來吧!你真的要我把你關
緊閉一次,才會怕是不是。」
「營長我只是……」
「沒什麼只是可是!在被我抓到一次,你就災死了!回去睡覺!」
「是、是!」黃郁說,說完拔腿就想逃。
「黃郁佑!」營長又喊了一次,嚇的黃郁佑停下腳步喊了聲:「有!」
「你懂營長為什麼不讓你去嗎?去四哨。」孫營長問。
黃郁佑看著孫營長,默默的點頭。孫營長走到黃郁佑面前,黃郁佑感覺這就像第一次兩人
見面一樣,穿著軍服的孫營長依然是那鬼來除鬼,佛來殺佛的模樣。雖不可否認在地下道
裡,他眼睜睜看著營長倒在自己眼前,但這也表示幾乎任何時候,孫營長都願意跟他這二
兵的小菜鳥站在同一個位置。
「營長是怕我又鬧事?」
「當然怕你們鬧事,但更重要的是我不能明知山有虎偏讓你行。你們這些小兵不是常在說
,軍中什麼都是假的;退伍過後才是真的。青土山營區,我這做營長得承認的確是個怪事
多的地方。鬧鬼、找鬼、除鬼,是我這青土山營長的責任,黃郁佑。不是你這來當一年半
載不願役的責任。」
「那麼營長為什麼還要我去找鬼?」黃郁佑問。意外的這句簡單的問題,讓一直很少語塞
的孫營長頓了幾下,連問的黃郁佑都好奇。孫營長看了看黃郁佑,皺眉頭,最後好似決定
了什麼,才開口。
「說來也是我自己的問題。我得承認自己終究有點官架子,黃郁佑。我會來青土山,只是
跟讓我不爽的人抵抗,雖然我知道這種抵抗根本在他們眼裡不痛不癢,但就不想讓他們順
心。還記得我一來你這小兵就跟我啷嚷著軍營有鬼,當時我只把這事當笑話看。當然之後
許多事情讓我無法解釋,像是你右手刺青、或軍械室那些事……」
「我得承認自己利用你看的見鬼這點,在這一年想破除青土山所有該死的鬼故事,黃郁佑
。這樣我就可以讓那群小瞧我的人,看看我的實力。哼,簡單說我孫震也不過是一個想假
藉他人成事的偽君子罷了。唉……」
孫營長說到這裡長嘆口氣,表情有點落寞。黃郁佑感覺到自己好似又看見孫營長心裡的另
外一面,在霸氣和小小童趣之後的,營長那種對自己的苛刻。孫營長聳聳肩,在嘆氣過後
重換回一張面孔,那面孔帶有小小的笑意和輕鬆開口說:「所以我想開了……」
孫營長拍拍黃郁佑的頭說:「你本應該好好過你一生著只有一次的軍中生活,而不是為了
完成我那幼稚的表現。所以營長我決定,什麼鬼或怪事你也別管,那些都是我自己的事。
但我有那責任確保你平平安安退伍,黃郁佑。地下道那事情,我不希望再重演一次。你懂
不懂我的意思?」
「營長……」
「就算當營長也只是國軍下的狗官而已。聽說你有考慮過志願役,黃郁佑?如果是長官我
很樂意你加入,但營長在這裡以朋友的身分奉勸你。只有三種人才會從軍,走投無路的人
、被騙進來的人、和有家庭包覆的人。你為什麼要從一個自由的世界自甘的走到籠子裡。
別簽了,年輕人還是在外面打拼好。」
說完營長默默的走了,也不管黃郁佑還站在距離四哨不遠處。黃郁佑心裡也有矛盾,不管
朋友或長官,每個人都為了他的安全著想而阻止他上四哨,也撂下狠話,說的言重。自己
的確想好好聽話,但是對於鬼學長這樣第一個對他展開心胸的鬼魂,黃郁佑很怕一件事。
自己走後再也沒有人可以看件或幫助鬼學長。就像鬼學長的前女友想要除掉他一樣。剩下
的人也始終把鬼學長當成惡鬼看待,這樣下去如果自己不好好的面對一次,鬼學長始終只
有被消滅的一途。
這不是黃郁佑樂見,屬於鬼學長的結局。如果鬼學長生前已經痛苦了一次,那麼為甚麼死
後還得繼續接受苦痛的對待?這不公平!但剛剛營長語重心長的一席話,在黃郁佑心裡始
終掛著,至少現在他沒有辦法走近四哨。
這天就這樣過去了,第四天早上,和學長阿江一樣被調到待命班的黃郁佑一樣沒有站過任
何四哨一次。但是因為其他點也會站,其他學長好似也沒發現這事情。十八歲的阿江學長
繼續開心的倒數自己退伍的日子,比起他黃郁佑還得在青土山待上半年。而卻在三個月過
後,自己熟悉的幾個學長阿江、齊瑋、徐寶等都不在了,營區的人數也越來越少。
「嘿,你腦殘喔,黃郁佑之後我們走了你就是大學長。會有新進的菜逼八來跟你敬禮說,
郁佑學長好。你之後就知道,第一次被人在軍中叫學長,會有種很爽的感覺。」
「很爽的感覺?」
黃郁佑不懂阿江說的,就算在學校他讀到高年級被學弟妹教學長,黃郁佑基本還是沒啥爽
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麼軍隊會爽。看見黃郁佑不解的表情,阿江嘿嘿的說:「你果然還是
菜,什麼都不懂。」
到底要懂什麼啊?
晚上宣佈衛哨,四哨依舊沒有黃郁佑的名字。正當散會時,黃郁佑路過待命班的安官桌看
見阿江學長正和排哨的班長有衝突。阿江很不服氣,雖然被洞八,但是他明天他就放假,
為啥還排他今天洞六洞八的哨,這讓他很不爽,覺得是班長在搞他。而班長表示這不是他
排的表,他不能決定能不能換,而且說既然這樣阿江自己去找個願意跟他換哨的人來。
洞六洞八哨,待命班沒人想站,平常站多哨待命班早上都可以補休,慢部隊一小時起床,
還不用去餐廳會有人打便當送來哨所給他們吃,站洞六洞八根本就等於放棄補休的機會。
阿江知道就算平常在軍中他跟每個人都相處不錯,擔遇到這種各自利益之事,沒有人會想
理虧。他老大不爽的轉頭走,在床上生悶氣。
「欸!阿江學長。」黃郁佑爬上床,他的床位在阿江旁邊。
「幹嗎啦,你剛也看到那雞掰班長,上禮拜留守我或說要放正常假,我都算了。但這次排
我放假還讓我站哨,這不擺明搞我嘛!幹!超不爽。」
「不然這樣,學長我幫你站?怎樣?」黃郁佑說。
剛說完躺在床上的阿江身子立刻起來,睜大眼睛看著黃郁佑說:「真的?」
「恩,反正洞六洞八的時候我就替你上哨,然後就算他們問起你也已經走了,我哨也站完
了。」
「但是,欸,這樣我很過意不去,畢竟你沒補休。但是謝謝啦!」阿江很開心的接受黃郁
佑的意見,再度在臉上堆起笑臉。
阿江的洞六洞八哨,不是別的哨,就是四哨。
黃郁佑吞了口水看班表,自己這晚上並沒有夜哨,答應了阿江學長去站四哨,等於要跟營
長和自己的好友做對。這晚黃郁佑覺得時間過的很慢,在他醒來上廁所時,五點半,離上
四哨的時間還有將近半小時。這晚黃郁佑做了個夢,夢裡四哨學長看起來很感謝他,而其
他人也理解他這麼做的原因,包掛營長和自己的朋友莊駿佐,是一個好夢,他希望這夢是
個好預兆。
正當穿著全副武裝的黃郁佑洗完手要走出廁所時,聽到一個稀稀疏疏的聲音。恩?黃郁佑
感覺奇怪就看了鏡子,一個小黑點從自己肩膀後爬了上來,嚇的黃郁佑連忙拍掉他。手一
拍就聽見一個嘰咕嘰咕的慘叫,黃郁佑這才想起來那小黑點是什麼,趕緊伸出兩支手去接
。
「地基主?」黃郁佑說,看著手掌心裡的小黑點。
嘰咕嘰咕嘰咕嘰咕!
雖然聽不懂,但是小黑點跳腳的左右跳動的動作,不用說黃郁佑也知道祂在生氣。黃郁佑
把小小隻的地基主擺上洗手台,好久不見的地基主,怎麼會突然跑來?黃郁佑正覺得好奇
,地基主則是開始思考,小小的手擺出沉思的樣子,黃郁佑蹲低身子,臉靠近地基主問:
「地基主?你怎麼跑來了。我這裡沒有雞腿可以給祢吃。你可能要到伙房才有食物。」
地基主聽黃郁佑說完,擺出有點苦惱的動作。嘰咕嘰咕的左右走,後來似乎想到什麼,就
拉了黃郁佑的手指。黃郁佑不知道地基主想做什麼?但是畢竟地基主曾經救過他跟營長,
應該不是什麼壞事。
地基主要黃郁佑伸出手掌,自己用小小的手在黃郁佑上面寫字。幾次後黃郁佑好似懂地基
主的意思,雖然黃郁佑單方面沒有辦法跟地基主做溝通,但是地基主寫出字,兩人就可以
稍微做簡單的溝通。
「你…要…去…四…哨…對…吧…」黃郁佑唸著地基主寫的字。
「恩?地基主你知道?」黃郁佑好奇地基主怎麼知道的,但地基主立刻又寫。
「你…要…告…訴…它…你…查…到…關於…他…的…事…情…對…不…對…」
「不…要…去…四…哨…,…也…不…要…說…」
「這…件…事…情…不…能…說…」
「等…你…說…了…一…切…就…晚…了…」
一連好幾個字,都在阻止黃郁佑去四哨。
「我懂你的意思,地基主。」黃郁佑看著地基主說。
地基主點點頭,以為自己說的話黃郁佑聽進去,但是下一秒黃郁佑卻將自己的小帽蓋住地
基主,地基主一個驚嚇,連同黃郁佑的小帽一起滾進洗手抬的凹槽。黃郁佑帶起鋼盔,轉
身就跑。
「抱歉,地基主、駿佐、營長!但是這次我認為自己是在做對的事!」
黃郁佑跑著,來到四哨哨下,五點快六點天色微微有光,不算太暗。上一班哨的學長似乎
在哨上看見黃郁佑的身影,走了下來。黃郁佑看著一步步拿著步槍走下來的學長,自己挺
起胸膛,看著四哨說了聲:
「衛哨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