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員警
這可說是我從服務以來看過最怪的現場之一。
「坐著吊死。」我的搭檔說。
是的,就是坐著吊死,在鋼琴前。而死者的手置於鍵盤上,仿若還在演奏一般。
我環顧四週,房間是頗精緻,但對於一人獨居的而言實在稍嫌空曠。
空曠到有些刻意。
我注意到鋼琴旁落著一張紙片,原來是相片,但其中一半已被撕毀。剩下的一半,用黑色
簽字筆寫著:「致親愛的蕭恩:這是我們最初也是最後的曲子,為你完成。」
(二)鄰居
連續三天持續不墜的鋼琴與小提琴樂音停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刺耳的警笛鳴聲。
對街的房子被封鎖線圍繞起來,來了兩輛警車與一輛救護車。當我湊過去看時,只看到蓋
著白布的長背板被急救人員扛了出來。
死了…?也太突然了!
這時一名員警走了過來。「請問您是附近的居民嗎?」
我嚇了一跳,連忙點點頭。「是的!」
「那不好意思,可以請您回答幾個問題嗎?關於這間房子的死者您知道些什麼嗎?」
我點點頭。「這鄰居我不熟,但見面時都會打招呼。之前好像有人搬過來一起住,不過後
來好像又沒有了。啊還有,他是蒙冬維爾音樂學院的學生。」
員警正謄錄著我說的話,聽到蒙冬維爾後挑起眉。「喔,那個很有名的蒙冬維爾?」
「是的!」
「那這幾天您有觀察到他有什麼異常的情況嗎?」
我想了想,搖搖頭。「說不上異常,感覺到最近好像有比較消沉一點。是說從前三天就沒
看過他了,但是他屋裡總會傳來他與之前那個室友的合奏聲,一直到今天中午前。」
「到今天中午?」員警瞪大雙眼。「但他死亡時間已經超過兩天了。」
(三)老師
連續聽到兩名學生的死訊真的不是一件好事。身為輔導老師,這樣的打擊若不先處理,要
怎麼去幫助其他學生走出失去同窗的痛呢?
我嘆了一口氣,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卡羅爾的古典底子很好,從那嚴謹扎實的鋼琴琴音就可以感覺出來,但似乎在此同時被舊
有的演奏習慣限制住發展。
而蕭恩的小提琴在基礎穩固的同時,又十分奔放。在去年度的音樂大賽上,兩人的二重奏
表現非常傑出,蕭恩的出現無疑讓卡羅爾跳出舊有窠臼,獲得嶄新的風格。
蕭恩富有創作能量,想當時他們還興奮地要錄製創作專輯,但現在已經不可能了。
卡羅爾來諮商時,雖然沒有涕淚縱橫,但眼睛紅腫、眼窩凹陷,看來已經不知默默哭過幾
輪。
「我不知道要怎麼活下去。」他一開口就是我最害怕聽到的話。
「我的音樂與世界是蕭恩重新建構出來的,沒有他我不知道要怎麼活下去。」
在喪禮那一天,卡羅爾將蕭恩常用的那把小提琴放入他的棺木中,臉上依舊沒有一滴眼淚
。
喪禮過後,卡羅爾將所有和蕭恩有關的物品全數還給蕭恩的家人,一樣也沒留在身邊。
「若不這樣做,我沒有辦法接受他已經離開的事實。」
這是他的說法。而他接受事實的方式,是追隨逝者而去。
我又啜了一口咖啡。
不知道他們能否在另一個世界,繼續他們的二重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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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這篇概念簡單但是寫起來卻不容易,敘事方式有點難懂,在此說明一下媽佛點。
一是卡羅爾死後仍有鋼琴琴音,二是蕭恩的所有物品(小提琴以及各種音樂紀錄等)都已
不在了,因此照理講不會出現任何小提琴琴音,但卡羅爾的演奏仍有小提琴的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