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在戚和平到辦公室找他以前，林維匆匆離開案發現場。
他簡單的向同事說有事外出，靠交情請了一張外出單，走到校外閒晃。
繞了一大圈，最後買了一大堆零食，去到附近認識的育幼院當善心人士，跟孩子們玩
遊戲、請吃糖果。
他知道自己突然這麼做很奇怪，但要待在學校面對和平，就是沒辦法。
「小林，你今天又被學生欺負了嗎？」
院長端著一大盤剛烤好的餅乾走來，拿了幾片裝在袋子裡，分給林維。她說，這是孩
子們感謝小林哥哥過來玩的禮物，務必請哥哥收下。
幸福是很簡單的，幾片餅乾也能讓他感到幸福。
如果他的學生能明白這點，該有多好。
「沒有……只是我感到很困惑。」林維咬了餅乾一口，甜食稍稍治癒他的心情，「大
姊，妳覺得人真的能拯救另一個人的人生嗎？」
「我的學生成天打打殺殺，有些不幸根本是他們自己招來的，今天有個學生，他表面
上很乖、很聽話，可是我卻看到他恐嚇另一個時常欺負他的同學，那個表情就好像、好像
……」
「像什麼？」被院長安定的嗓音撫平驚恐，林維挫敗的說：「好像恨不得全世界去死
。」
他當時在門後聽到和平與王祺的對話，儘管只是側面，他還是覺得自己看到一個惡魔
站在頂樓，企圖要殺害他的學生。
明明是為了保護和平才上頂樓，如果當時和平真的要殺王祺，他一定會奮不顧身衝出
去與和平拚命。
這種強大是不該留在世上。和平拜託他去除能力到現在，這是他頭一次萌生這種人不
該存在的想法。
他覺得很可怕、非常害怕，躲在門後窺視的他身體抖個沒完，厭惡否定別人生存權的
自己，也擔心未來有一天會與對方刀刃相向。
「小林，雖然你剛開始當老師的時候，常常跑來抱怨學生的事情，一副對人生絕望的
模樣，不過你現在已經很適合這個職業了呢。」
「有嗎？我還是比較想當科學家。」林維看向遠方，實話實說。「起碼可以不用處理
別人的人生問題，成績不好、結交壞朋友、墮落進監獄都跟我這個老師沒關係。」
「呵呵，你老是這麼說，不過有誰出事，你還不是第一個出手幫忙？」院長倒來兩杯
熱茶，遞一杯給他。「小林，這個問題的答案，你明明很清楚，怎麼會來問我呢？」
「雖然人未必能拯救別人的人生，但我們也是對方生命中的一部份，你可以去影響它
，你說是吧？」
林維思考一會兒，恍然大悟。沒有誰活在世上能不被他人牽絆，他自己說過的話怎麼
就忘了？
倘若戚和平有朝走上不歸路，他即使無力對抗那壓倒性的強大，也能成為其中一顆絆腳石
吧？
前提是，他必須保持樂觀正面的心態，繼續跟這好號危險人物相處，他辦得到嗎？
「可能你最近也被誰影響，我今天看到你，比之前要死不活的模樣好很多，很有朝氣
、充滿希望，終於有點年輕人該有的氣息……」
「大姊，我已經快三十……」
「那不是重點。」院長拍拍林維有些駝起的背脊，溫婉地笑道：「重點是，你的人生
終於要開始了，我有這個預感喔。」
老人家就是這樣，喜歡相信預感這種沒根據的說法！
林維拍拍手中的餅乾屑正打算起身，小孩子興奮過度的尖叫聲從屋外傳到室內，最後
衝進他的懷裡，致命一擊！
砰──
「耶！第一名是我們，我們打倒小林哥哥了！呀哈哈哈！」
小孩子馬上站起來又叫又跳，徒留目標扶著打不直的腰桿，痛苦地趴在地上。
夭壽！這就是年紀的差異，他的腰閃到了……
「老師？」一道熟悉的影子冒出，朝他的方向快步走來，「您還好嗎？」
「我沒事……」林維把逼出的眼淚塞回去，看清楚站在眼前的人是誰，差點沒嚇死，
「和平，你、你怎麼知道這……」
「手機，老師的GPS開著。」
真是個精闢的答案！他應該把手機關掉，最好別帶出來！
「我有把老師的公事包帶出來。」
戚和平亮出手邊那只破舊的公事包，笑容如今日的夕陽，燦爛明亮。
「老師，我們回家吧。」
「喔、喔……好。」
林維在和平的攙扶下忍痛站起，在小孩子開心的道別中，一步步走出育幼院。
回去的路上發現和平心情好像很好，輕輕哼著他沒聽過的小曲，本來要說的話瞬間忘
到一乾二淨。
算了，先這樣吧。
起碼今天過後，他不會再洗到激怒他的制服了。
※
有的人讀書靠努力、有的人靠天份，林維從小功課好，就屬於後者。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資質多優異，以前一個班上三、四十人，玩得最兇的是他，成績最
好的也是他，書只要讀過一、兩遍就記得一清二楚，常讓特別努力的同學恨到牙癢癢。
天份是與生俱來的，但際遇不一樣。每次回想起學生時代，再抽回現實看看現在的窩
廢樣，都很想捶牆壁。
學生時代優異的資質保留到現在，記的已經不是課本內容，而是學生名冊、個人資料
、家庭背景環境、死小孩的惡劣事跡，還有平常跑去哪裡鬼混等等。
無論是自己班上，還是兼課，只要是學生的事，他全記得一清二楚。
偏偏這只是表面的資訊，正值青春年華的少男少女們在想什麼，或許時代相隔久遠，
他與學生之間總有一道鴻溝。
這讓林維常常忍不住想，倘若師生之間關係好一點，他是不是就能理解，為什麼學生
繳了一堆私立學校昂貴的學費，卻老是不來上學？
後來有一回，林維無意間提起這件事，從本校最資深的教職員那裡得到意外的答案─
─
「很簡單，因為我們學校放牛吃草啊。」
「呃？董事長不是說要用教育感化學生嗎？」林維有些詫異。
「你什麼時候出現過本校的董事長能管理學校的錯覺了？這間學校是專門給黑道與不
想念書的有錢人方便，董事長只是掛個出錢比別人多一點點的職稱，學校掌權的是其他維
持學校經營的黑道，代理校長王志德也是其中之一。」
林維閉上眼，真心不想聽到本校當代理校長超過十年的汙點。
董事長一人的理念，不代表全體理念。頂多偶爾動用董事長的職權空降職員，並沒有
能力控管學校運作。
他終於能理解，為什麼這間學校每年都能招滿一堆小混混，即使本學期只出席開學日
跟休業式，不關成績好壞，只要有繳錢就可以畢業。
大家不在乎學生的死活，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鐘林維他依然天天點名留意出席率、打電
話關心學生狀況
因此當學生發生異常狀況，他也是第一時間注意到的人。
「怎麼回事？今天來的人也太少了吧……」
林維看著點名簿發愁，雖然知道學生把翹課當家常便飯，但到中午查勤還是只有兩三
隻小貓，情形不太對。
他翻開最近的點名簿，自從戚和平轉來學校之後，班上有一陣子學生出席率過半，當
時準時出席的人，無非都是與王祺要好的那幾個小跟班。
出席理由八成是死小孩發現新玩具，不過很快的，在他們鬧了一陣子，發現新玩具不
是布偶娃娃，而是隻貨真價實的老虎，到課率馬上下滑。
圈起出席率發生異常的幾個日子，在看看出席率異常的名字，林維不禁懷疑，會不會
是戚和平讓學生們受到太大的刺激？
這幾天他打電話詢問那些不負責任的家長，口氣差歸差，但他們對孩子請假，普遍卻
奇怪的出現同一套說法。
「孩子讀不下去我們有什麼辦法！突然說什麼要去工作……好啦好啦！我再勸看看啦
！」
除此之外，也有人乾脆辦理休學，直接搬家離開。
會跟王祺有關係嗎？
林維想起頂樓霸凌事件過沒幾天，王志德濫用職權幫他的親親小侄請了長假，不是幾
天、幾週，而是直到畢業。
事情到他耳裡的時候，長假已拍板定案，他甚至連理由都不曉得，就失去這個學生。
「王志德！王祺到底做什麼去了？別以為你用一張假單就可以打發我，我沒那麼好騙
！」
「你管他做什麼幹嘛？人家年輕有夢想，又不像你死皮賴臉的待在這裡混飯吃。」
「……本校最混的人居然有臉說我混飯吃？跟你拚了！」
林維氣炸了，氣到二度掀了校長桌子，兩人一路從校長室糾纏到走廊上，其他人才匆
匆趕來處理。
即使他痛揍這個一點也不關心姪子的死胖子，也盼不回王祺再來找碴，就像人間蒸發
，電話打不通、租屋處大門深鎖，先前與他比較親近的同學一個個消失，問起王祺，表情
猶如見鬼。
王祺到底去哪裡了？學生為什麼會不見？明明可以置身事外，他卻放心不下。
就這樣過了幾天。一日下午，林維接到一通電話，對方在電話另一頭嘻嘻笑著，說要
找全校最沒用的林老師。
「王祺！」
聽到這個頭銜，林維馬上就猜到撥電話的人是誰，他就算想掛電話也得耐住性子聽死
小孩說話。
「你這小子好端端地請什麼長假！還有你那些朋友是怎樣？人不在就全部跑光光，就
這麼討厭上……」
「閉嘴！不過是個老師，充什麼老媽子！」
「你、你……」林維氣到快心臟病發，他居然找不到話反駁！
「好了、好了！我今天沒時間跟你囉嗦，老師，我是來約你吃飯的。」
「約我吃飯？」林維眉心皺起，王祺的反常的態度令他嗅見陰謀的味道，「你有話想
說不能在電話裡說清楚嗎？」
「老師，這你就不懂了，有一些秘密透過電話說不清，當面講才清楚。」
「別賣關子。」說到底，這小子就是要釣他赴會。
「偷偷跟你說，我聽到有些人對轉學生很有興趣……」王祺壓低音量故作神秘，「老
師，你們住在一起，應該知道吧？他的秘密。」
「……你故意跑去調查我們的事情？」林維臉色發黑，原來人類的愚蠢真的可以無極
限。「你知道什麼？不想活了嗎！」
「哈哈哈……想，我當然想。」王祺笑得有些不由衷，「放心吧，我不會對老師做什
麼壞事，我已經知道老師對我多好了。」
林維半信半疑，王祺緩口氣接著說：「我很抱歉之前對老師態度不好，你明明救了我
，我居然那樣對你……不過我想通了，我要當個對社會有貢獻的人，我要救大家。」
突然說這種肉麻兮兮的話，聽起來彷彿在交代遺言，該不會王祺真的惹上無法脫身的
亂子，需要他解救吧？
林維提高警覺問道：「小祺，要老師幫忙叫警察嗎？」
「幹！你這蠢……吼！不要多事！」王祺把失態的髒話吞回去，林維能想像學生翻白
眼的表情，通常只有幹虧心事才會怕警察，本校學生十有八九都是這副死樣子。
「那需要幫忙討救兵嗎？不要客氣喔。」他相信已畢業學長應該會很熱心幫忙王家小
霸王。
「不用，你一個人來就好。」王祺聲音有點疲憊，再次囑咐：「記得，不要跟任何
人講，也不要告訴那個變態轉學生，更不要帶他來。」
林維消化到目前掌握到的資訊，進行初步揣測，和平將他們班的小霸王嚇得不清，由
於某些因素，小霸王碰上一群對和平深感興趣的人，意外調查到老師家，可能受到以上某
個環節啟發，得到要改邪歸正、救人濟世的結論。
過程不清不楚，但可以得知三個明確的重點：這次的會面與和平有關係、學生被不明
人士拐走，與雙邊都有關係的老師有出場的必要，結束。
「明白了。」林維偏頭壓住話筒，一面抽出紙筆，「把時間地點留給我，我先記下。
」
「週六下午五點，綠樹公園旁邊，新開的拉麵店。」王祺又恢復以往的輕浮，「嘻嘻
，老師等你喔！」
這小子！
林維瞪著掛掉的電話，又看向紙上記下的時間，總覺得那天好像有安排額外的行程，
一時半刻想不起來，不過就算現在想起來也無所謂了。
一定要揪出誘拐學生的嫌犯，把孩子們抓回來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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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底來講篇鬼故事「經驗」，補本章媽佛點。
沒有太多加油添醋，不夠恐怖很抱歉。
原po高職讀四年，最後一年由於個人志願選填與老師、家
人處的很不愉快，或許是因為這樣吧，氣場變得特別弱。
最後一學期，發生四次車禍，有過幾次鮮明的撞邪經驗。
從家裡騎摩托車到校上課約三十分鐘的車程，我喜歡在
清晨騎車，早上六點的時候，因為沒什麼人。
有一回我按照以往的路線騎去上課，明明就很早的時間，
以往這時間點沒什麼人騎經的路，卻忽然多了不少人騎車，
那是個T字路口,轉彎通常需要看一下，不知道是我那陣子
身心俱疲還是怎樣，我跟著車潮轉彎的時候，差點擦撞到
一個騎舊型重機載貨的騎士。
我壓了緊急剎車，聲音非常刺耳，當我確定自己應該撞到
對方的時候，我忽然發現，路口只有我一個人。
那個騎士不見了。
路上的車陣也不見了。
只有我一個人壓了剎車停在大馬路中間。
當下心想：靠北！我是騎去冥道了嗎？
雖然心裡很不舒服，但又繼續順路線騎去學校上課，騎經產業
道路的時候不曉得是發生車禍還是怎樣，路面有一處散佈非常
多的碎屍塊，完全沒有人清理。
我盡量小心的閃過了，但要不壓到血痕是在沒辦法，去到學校
跟同樣是鎮上而且騎車通行的同學討論這件事，並沒有人在產
業道路上看到這些屍塊。
那一整天上課是極度不安寧的狀態，因為我發現只要坐在椅上
，後面就有人瘋狂的搖我的椅子，完全無法專心上課，可是我
的後排並沒有坐人。
幹譙了幾句，希望對方能讓我好好上課，不過事情並沒有結束。
晃了整個午休的椅子之後，下午上課我跟同學最後一個離開，當
那節課結束回來，原本好好掛在座位上的書包，整個倒下來，裡
面的東西被翻的到處都是。
那時候，心底真是髒話滿天飛。
我根本不敢把這件事拖到晚上才處理，一回家就跑去找師傅收驚
，不需要多說什麼，人來了去連問都不問就知道是路沖，就跟在
身後。
收完之後再也沒發生異樣，但師傅當下叮嚀我騎車不要胡思亂想
之後可能有車關，要當心車禍。
當下鐵齒不太信，不料後來師傅說的話應驗，一場車禍讓我錯失
參加高職畢業典禮的機會，在醫院碰上人生另外一樁靈異事件......
此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