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燃說，他只是剛好休息想回家找我吃頓飯而已，發現我不在，又見
外頭山海氣象侵入仙城領地，第一個時間想到的是：小曦被搶走。
我解釋好久，才讓他卸下對早餐店母女強烈的敵意，但他還是很不高
興，直叫我日後不許再去別人家裡吃飯。
「你怎麼知道那些傢伙不會想要傷害你？你要是發生什麼事，我一定
沒辦法原諒這個世界、更無法原諒自己！」
因為我是人類、是他人類故友的族子，而山海不是。
我不是一次、兩次厭惡他的偏頗，可是每當想起他是真的為我好，我
就沒辦法狠心把他列為拒絕往來戶。
「不會有下次了，不會再有了……請你不要哭了。」
他的臉頰明明是乾的，但那難過到彷彿出雨似的雙眼，害我有了他正
在哭的錯覺，他就是那樣，眼裡除了人類，容不下其他種族。
想來之前住在藩屬地那幾天，他照三餐跑來我家煩我，大概也只是放
心不下我與其他山海。
可是我跟他不同，就當作是人類犯賤，我只會口頭上說幾句好聽話塘
塞他，不敢說自己真的會狠心拒絕與其他山海往來。
誰叫我是自小在山海群中長大的人類？
他先送我回宿舍，同時也聽話的把事情呈上，送那隻被打成半殘的青
色大牛去治療，不過估計治好，也跟死了差不多，沒辦法像從前那樣保有
人的意識。
神明打信徒一事在藩屬地掀起軒然大波，雖然先前也有零星衝突案件
，但不曾有過把對方揍到完全山海化的案例，身為當事人、當事仙的我們
，因此聲名大噪。
至於是好、是壞，藩屬地居民看法各半，認為神明無錯的信徒大罵相
反立場不夠虔誠，被罵的那方又說支持者受過度迷信仙遮眼，再算上山海
氣象入侵藩屬地前所未聞，仙城這次聲望值大幅下滑，兩邊生活風氣再也
無法回到從前的和樂融融。
事情總有人要跳出來負責，由於無法將錯推給固執己見的阿燃，所以
當審判庭的仙人個別問話，我道出事件經過之餘，再三聲明事件因我而起
、責任由我承擔，不要懲罰其他人。
我說得口沫橫飛，他們卻淡淡告訴我：「人類，你無需為任何人攬過
，我們會公平裁決。」
話說得太夢幻不實，我不敢聽。他們的年歲各個是我的好幾倍，我卻
比他們更明白，這世間不曾有過公平。
我沒有想過要傷害他人，更不願讓任何人受傷，無論最後判決是誰的
錯，大鬍子都回不來了。
一晃眼，又過三天。打從事件呈上，我就沒有一刻吃好睡好，直到裁
罰落定那一刻，整個人在審判庭上鬆懈下來，睡得像頭死豬被阿燃扛回宿
舍。
他們表示：大鬍子企圖致人於死有錯在先，陸曜燃雖出手過重，但基
於救人心切，可以減輕裁罰，被判定提高工時抵過，還可以享有分期優惠。
可是變成重度山海的大鬍子可就沒那麼幸運了，我聽到一位旁觀的仙
人嘖嘖稱讚：這牛長得真不錯，高大、肥美，渾身無一絲贅肉，一看就知
道作為人時有練過。
他們判定要由其他仙人處理大鬍子，我想深究處理方案，被人酸了一
頓多管閒事。
在神的眼裡，蒼生真的沒有區別嗎？我捫心自問，卻越來越不敢僭越
揣測神祉們的想法。
事情經過在審判庭調查下回溯得很完整，仙人們甚至不惜用術法擷取
大鬍子事發時的記憶查明真相，他們攤開記錄各方證詞與事證的玉簡，用
來「安撫」所有信心動搖的信徒，讓他們知道仙人腦子沒有糊塗。
審判庭本想藉大鬍子事件一併算瘦皮猴的帳，但自知理虧，受傳喚後
的他並沒有到場，據說後來仙人跑去撬開對方緊閉的房門，屋子裡已人去
樓空。
我鬱悶數日，風波一過，就忍不住想找人聊聊這件事。可惜百里望最
近好像很忙，一直不在家，我又不想跟事件相關人討論感想。
名單刪到最後，就只剩下整日醉醺醺的城門守衛，無魚蝦也好，反正
老吉很閒。
「喔！怪不得我昨天有牛肉湯喝啊！哈哈哈哈！」
「你們把他吃了？真的吃掉了？」我簡直不敢相信，這群仙人真令人
噁心。
「嘿嘿，是有這個可能啦！反正我們平時也都要派人出去獵食啊，本
仙城可是有兩千多張口要養活，雖然裡頭也有素食主義者，但吃葷食才會
營養均衡嘛！與其放任他出去吃或被吃，給我們自肥不是更好？」
不好，這作法不人道。我想這麼說，卻被他的理論堵到說不出口。
山海時代的食物鏈就是弱肉強食，若有其他像我這樣的人類還活著，
放徹底山海化的大鬍子出去，也只會害到別人。
「長曦，你有沒有聽過禍害遺萬年這句話？」
老吉渾身散發酒臭味，大概是真的喝多了，才會把遺千年說成遺萬年
。我懶得搭死醉仙的話，乾脆裝作沒聽見。
「雖然原始用意指向為非作歹的混蛋，但我聽過別的說法，據說那禍
害指的是所有的人類喲……嘿嘿嘿。」
「你是想說我是禍害嗎？」我瞇起眼睛鄙夷他，沒憑沒據、這哪來的
說法？
「呵，誰知道呢？世上幾十億的山海都是人類而變，我們仙城以前可
沒像最近發生過這麼多大小事，自從收了你，這裡就變得好熱鬧啊。」
我頭一次覺得老吉的笑臉諷刺得如此惹人厭，很想用力揍爛他那張帥
氣的大叔臉，但我終究沒那個膽，只是搶過他剩下的半瓶酒倒個乾淨。
「不要大白天就一直灌酒，小心肝。」沒了酒瓶在手，他眼底恢復幾
絲清明，我猶豫一會兒，決定認真回應他：「我沒有強迫你們收留我，不
喜歡的話大可把我趕出去，我不會介意。」
我不相信宿命，更不認為自己是掃把星，但人的想法難變，他們若執
意認為我是禍害，那也無所謂，天地之大，總會有一處能容下人類的地方。
「小寶貝，不可能的，那傢伙耗費無數光陰才找到你，絕不會允許你
離開。」
老吉垂下眼簾，我被他肉麻的稱呼噁心到，一不留神又被搶回酒瓶。
「那我自己走行不行？」
收拾行李我經驗豐富，今天就可以離開，反正人生如萍，大家好聚好
散。
「哈，別逞強了，離開這裡你還有哪裡可去？」
老吉蠻不在乎地笑著，晃晃空蕩的酒瓶，酒又憑白無故湧出來。他從
腰帶摸出一只小酒杯，隨興用衣服抹了抹，為我斟上一杯他的私藏佳釀。
「長曦，如果你當真是個禍害，我們也認了，誰叫我們喜歡你。」
庇護世間的神明說喜歡禍害，這是什麼毀天滅地的宣言？
「那樣豈不是會害到很多人嗎？」
說完，我乾笑兩聲，趁他還沒回神，灰溜溜地逃走了。
※
神仙打信徒事件一結案，陸曜燃馬上又回到原本的生活，賴床、被我
挖醒、佔我便宜，然後才心甘情願出門。
由於他的表現過於「正常」，導致其他仙人開始懷疑他是意圖不軌、
想賣乖從城主大人身上圖利等等。
搞到最後，流言蜚語把城主發言人吹到我家來了，紫綻女仙無預警光
臨寒舍，我來不及去公用伙房燒熱茶，只好將摻了蜜的涼水給她，請她將
就一下。
「哼！憑你一杯蜜茶就想收買我嗎？」
紫綻怒拍桌面，不想喝就拉倒，我打算自肥那杯蜜茶，這心口不一的
女仙馬上搶去乾杯。
「誰說你可以收了？本仙子火氣正大，你泡個十杯都不夠我消火啦！」
覺得好喝想續杯就直說啊，何必拐彎抹角說廢話？
我乾脆把整壺蜜茶奉上，大概是吼到喉嚨乾了，無須等我服務，紫綻
一杯接一杯續飲，灌蜜茶的狠勁與拚酒的老吉有得比。
「紫綻仙子，登門造訪有何貴事？」
我起頭讓她好好發洩一下，都說了，我對神經病特別有耐性，就算對
方口吐連珠炮我也不怕。
「不用再裝客氣了！你這無恥姦夫，到底用什麼招數讓陸曜燃妥協？
本仙的老公現在整日都在說『長曦真厲害，讓阿燃變乖了』、『我也想給
長曦順毛』之類的屁話，你一定是想藉著馴服阿燃那白癡，好讓我老公對
你另眼相看，搶我元配位置對不對？」
從第一句就錯得離譜，後面更是遠遠偏離邏輯，看來談戀愛會使人發
瘋的傳說是真的。
「紫綻仙子，我想我們有很多誤會要釐清，先容我問一句，妳跟城主
大人根本沒結婚吧？」
回想第一次見到城主時的狀況，大毛兔子眼底那股淡淡的無奈與紫綻
慌亂焦急反應，都顯示這兩個人沒有夫妻間的默契，甚至可能連情侶都不
是，而是某方熱中單相思。
「那、那又怎樣？反正我們後來一定會結婚啊！」紫綻掄起拳頭，激
動地站到椅子上，居高臨下鄙視我。
「我與兔兔之間的愛情，容不下任何姦夫與淫婦，為了我愛的大道，
你就快快放下你的妄念吧！」
快忍到極限，我嘴角抽個不停，能不能讓我笑一下？
「我說紫綻仙子，妳也想太多了吧？我跟城主也才見過一次面，妳作
為發言人跟他天天在一起，難道會不曉得？連自己喜歡的人都無法信任，
這樣的戀情要怎麼開花結果？」
雖然沒談過戀愛，卻清楚感情要長長久久不只體諒、包容，還有雙方
之間的互信。
紫綻容顏比其他女仙美上三分，我連她的一根腳趾頭都比不上，真想
不透她為何會認為我跟大毛兔子有一腿。
「那、那阿燃……」咬咬下唇，她還是有幾分不信。
「我沒有對阿燃做什麼，同住屋簷下，只是盡量糾正他的惡習，讓他
像個仙人，這不就是你們交代我要做的事嗎？如果他不想改變，我一介凡
人哪管的動神明？」
喝空剩下的蜜茶，紫綻靜下心來，瞬也不瞬地盯著我看，差一步我就
可以送神了。
「紫綻，妳長得好漂亮，也直言敢諫，城主大人一定是喜歡這樣的妳
，所以才會容妳亦步亦趨的陪在他身邊，對自己有信心一點，好嗎？」
「哼！這還用說嗎？」她昂昂下巴，彎起明媚的眸子，笑容燦然。「
本仙子就是豔冠群芳、聰明過人，才能嚇跑那些花癡，守住兔子幾十年。」
那真是恭喜老爺、賀喜夫人，相處幾十年再加把勁就可以結婚了！
「不說了，我要回去找我老公，念在你今日表現得還不錯，就順便提
醒你一件事吧。」
浪費珍貴的手工時間當她愛情諮詢師還不夠嗎？有什麼屁話快放一放
！
「那些春仙子說，你訂的桃樹苗正一天、一天長大，再不快去領取，
等到沒地方放的時候，就要全部拿去當柴火燒了。」
我驚叫一聲，在無良女仙幸災樂禍的笑聲中，倉皇的奔回房去收拾東
西、準備外出。
※
記得山林野仙闖禍，我在審判庭上付給早餐店母女店面賠款，一連數
日縮在仙城做針線活兒，不敢再去藩屬地。
藩屬地風頭正盛，我懼怕惹人非議，還記得大鬍子與瘦皮猴說我是仙
城養的狗，光是想著居民一張張猜疑的臉也可能這麼認為，胸口便不由得
一窒。
但逃的了一時，避不開一世，日子還是要過繼續下去。
最近氣象持續陰森弔詭，上次攻殺進來的雲層在被仙人以術法排除後
，仍不死心的在藩屬地外圍虎視眈眈。
八成是被上回的冰雹雪嚇壞了，最近居民們即使無所事事也不敢成日
待在外頭。托這份福，我去到土地發展規劃所，沒受到太多注目禮，不過
事情真有這麼順利？
「你要的東西已經不在這裡了。」
坐鎮櫃台的女仙眼也不抬地銷毀過期單據，拿了另一張預先摺好的紙
條出來，打開一看，是我租下的田地路線圖。
「照理說未在期限內領取，早就要處理掉，不過有個聲稱認識你的婦
人，說是要補償罪過，在前天取走你預定的一百株桃樹苗與其他種子，問
了你的田位置在哪，人就走了。」
本人在藩屬認識的熱心婦人也只有一位，偏偏對方是我現在最不想見
到的人。
「那婦人名字是不是叫何秀碧？」我問，心裡非常想撞壁。
「沒錯，就是她。」女仙點點頭，給的答案足以讓我眼神死上一百遍。
若時間能重來，我甘願當初走遠一點，也不要貪圖方便去那間離藩屬
地舊居最近的早餐店。
「她看起來蠻有誠意的，應該不會騙人，你去田裡看看，說不定會有
什麼收穫才對。」
想當然，我現在的臉色肯定糟到不行，即使如此我還是硬擠出笑容說
道謝，掐著手中的路線圖，拔腿奔向我的田。
我不會擔心何秀碧鼻子變長，因為她就是個過分雞婆的神經病。
上次害人家店面毀損我已經很過意不去，又添上這一條人情債簡直欠
到天邊，就算希望從中抽取多陪陪小岬的利息，她也做得太過頭。
不知為何，我直覺隱約告訴我不能欠她人情。
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中途沒有休息，還是趕不及阻止何秀碧浪費不
必要的熱心。
田裡的拓墾工作早就結束，我大老遠就看見一株株栽種整齊的桃樹苗
，而早餐店母女分別披著一條毛巾，坐在大陽傘下泡茶、乘涼。
「嘿──長曦！」
何秀碧目光捕捉到我，馬上起身朝我拚命揮手，不顧自己一條腿山海
化，硬是拐著腿朝我奔來，下場就是在晚輩面前跌個狗吃屎。
今天沒心情取笑她，我扶起她的胳臂，一面慎重警告：「何阿姨，以
後不要再多管閒事了，我不需要你們替我做任何事。」
「哎唷，你在客氣什麼？就當是藩屬地特有的人情味，大家種田也都
會互相幫忙啊，何況你的體力、力氣，都不如我們這些山海，這點舉手之
勞，幫一下也是應該的。」
認識不到一個月，也見沒幾次面，就能為別人付出到這份上，好妳個
人情味。既然大家這麼要好，那為何上次那兩個只為自己想的澳客會住在
藩屬地？
「難道妳們就不用顧店嗎？」我斜睨著她，記得現在是她們的營業時
間。
「這幾天在整修店面，沒開。」南岬走過來淡定代答。比起何秀碧，
她也跟著幫忙才最令我震驚，不會是被養母逼的吧？
「抱歉，那天要是我媽沒硬留你下來吃飯，也不會害你遇上那種衰事
。」
南岬似乎已經發現何秀碧以她的名義無恥約飯局了，她把腦袋垂的不
能再低，耳根好像有點紅。
她想太多，我又不是被何秀碧綁架，你情我願，只是時機不對，誰也
不能怪誰。
「那我也要為我朋友砸壞你們的店道歉，雖然是為了救我，但是害你
們受到驚嚇，又歇業數日，真是對不起。」
感性時間結束，回歸正題，我還是要強調一句：「既然抵銷掉彼此的
虧欠，我沒有求助妳們，以後就別再自作主張幫忙。」
「唉，小帥哥，你這話真是煞風景。」何秀碧幽幽埋怨，我認為她更
不該出現在這片風景裡。
「土地規劃所已經沒位置了，燒掉多可惜！我們只是剛好得知你的預
訂單過期，才順勢幫忙，別看小看我們兩雙手，一天做個三小時，兩、三
天就做完了，你一個人類做這些莊稼活可是要好幾天，有什麼不好？」
我咬咬牙根，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是實在話，何況木已成舟，我又不是
那種又把樹挖出來重種的白痴。
她說，都怪那可恨的山海氣候，本月份作物損失慘重，下回莊稼收成
得等過一輪圓缺，要還人情屆時再來幫忙採收，但當下真的不需要與她們
計較什麼。
「所以你們全部都種完了？」
「還沒，目前只有完成翻土的部分以及那些桃樹，菜籽還沒種。」
何秀碧太雞婆就算了，連話少的南岬也一臉惋惜，這對母女是怎麼回
事？
「我們休息夠了，準備再開工，剩下的菜籽種很快，有三個人手幫忙
半小時搞定，你還需要我們嗎？」
「不用，剩下的我自己來！」我捲起衣袖褲管，好手好腳別把我當廢
人看待，山海了不起嘛？
接過菜籽，我去田裡揮灑汗水，以為這樣就能把他們打發走，是我太
天真。
過沒多久，何秀碧說了聲「小岬吃飯」，野餐巾一鋪，兩人大辣辣地
在陽傘用餐，望著汗流浹背的我，沒心沒肺的享受天倫午餐。
「那位俊俏的農人，要不要一起來？」她喊著，一想到附近沒乾淨的
水給她們洗手，我就覺得那些三明治吃了可能會跑廁所。
「滾！要吃午飯就回去，不要在我田裡野餐。」我現在心情極度惡劣
，當心在妳們的餐盒裡塞泥巴糰！
「別這麼無情嘛……是說，你在仙城裡悶了這麼多天，有沒有發現什
麼不對勁呀？」
何秀碧望向遠方漫無邊際的烏雲，我一時不知道她在跟誰說話，索性
當作沒聽見這些廢言，反正她一個人也能講得很開心。
「最近天氣亂糟糟的，只能倚望大仙保佑。」
這句子後面一定沒好話，但轉頭回她隻字半句我就輸了。
「可是大仙們的狀況好像不太妙，前一批出外勤的仙人們回來了，數
量少好幾十個，怎麼辦呢？」
我想不透，為什麼何秀碧整天笑瞇瞇，只要開口說八卦淨是些壞事？
偏偏我不是聾子，八卦喊到方圓百米都能聽見，實在無法不去想某個
在深夜出外勤的小矮子。
雖然交情沒到滾瓜爛熟，但好歹是隔壁鄰居，到底該不該關心？
我堅持幾分鐘，終究被悲觀滅頂，還是如了她的意。「為什麼會不見
？」
何秀碧在錯誤的時機露出一貫的笑容，看起來像在幸災樂禍，南岬捏
住她的臉皮，叫她正經點，卻被她用力反推一把，摔得很狼狽。
「吃妳的午餐，別隨便碰我！」
南岬好一會兒沒反應，顯然被嚇得不輕。堪稱愛女兒第一名的大媽，
今天是吃錯藥了嗎？
「因為被山海襲擊了呀。」她把三明治當作敵人，消滅的非常迅速，
「誰叫他們平日這麼自大狂妄，受點教訓也是應該的，這樣以後才會繃緊
皮，認真臨敵。」
「妳這消息又是從哪來的？」
何秀碧大概沒察覺，她現在的嘴臉像極了無惡不作的老妖婆。
「嘿嘿，誰叫我人緣好？都是從別人那裡聽說的。」
最好是，像我就恨不得妳離我遠一點。
「不過消息好像是真的，我這兩天看到幾個來藩屬地的情報仙，表情
好慘、好可憐。」
她並非真心憐憫，捲著露出頭巾的一綹鬢髮，我感覺到她說著壞消息
心情特別開心。
「媽，夠了，我們回家。」
南岬也發現何秀碧的神經病今日特別嚴重，不適合會客，早早收拾餐
盒與野餐巾，拉起養母的胳臂準備閃人。
何秀碧狠狠瞪向她，那絕不是為人老母的眼神，反倒像殺人犯。
「媽？」南岬加重語氣，又喚了第二次，終於讓何秀碧表情緩下來，
她揉揉養女的髮，輕聲說：「小岬，媽媽有點累了，剛才對妳那麼兇，真
抱歉。」
南岬雙目圓睜，好似在確認眼前的何秀碧是從哪裡跑來混充養母的陌
生婦人，不過一個牽手與擁抱，她就妥協當回溫順的女兒。
拿神經病沒轍這點，說實在話，我們還真像。
「長曦，那我們回去了，你好好加油。」她留下一個三明治，用紙袋
子裝著，放在路邊的大石上。「最近氣溫會下降，多穿點衣服，當心著涼
。」
目送她們母女二人到叉路口，我一直覺得哪裡不對勁，後來才發現何
秀碧的腿不跛了，長裙下有雙健全的人腿，陪她走過一段顛簸。
我懷疑自己眼花，揉揉眼睛，其中一隻腳又變回蹄子，只好說服自己
別在太陽底下站太久，要記得適度休息。
============================
唉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