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少年和少女，
離開了狹縫之國，踏向了最後的旅程。
沙沙作響的聲音，從兩人的腳下響起，那是白雪的哀鳴。
『我們出來了。』
彼得牽著吉賽兒的手，看著遠處的陽光。
陽光把白雪染成金色，像是故事中，海邊的細沙一般。
總有一天。
彼得這麼想，我想去看看海。
『如何呢？久違的新鮮空氣...』
彼得轉過頭看著從剛剛就不發一語的吉賽兒。
他愣住了。
原本如同白瓷般的肌膚，被黑色的羽毛覆蓋。
原本握著冰冷細緻的雙手，變成了鱗片覆蓋的枯枝。
原本玲瓏的雙腳，變成了充斥著野性的爪。
『...是呢，這充斥著流動時間的空氣。』
吉賽兒瞇著眼，癡迷的看向遠方的太陽。
『誰都無法欺騙陽光。』
她自嘲的笑了，看著傻愣在原地的彼得。
『僅僅是維持說話的能力，就耗盡了我大部分的魔力。』
『這就是在手背上的我，充斥著黑羽的不詳，人們原始的恐懼。』
『害怕我了嗎？厭惡我了嗎？』
『後悔帶我出來了嗎？』
『想要將我遺忘嗎？』
吉賽兒快速的說著。
笑容上，泛出了淚珠。
她顫抖的問出了最後一個疑問，看著彼得。
『我醜陋嗎？』
彼得看著吉賽兒，但是他無法回覆。
告訴她，不醜，妳一點都不醜。
告訴她，不可能，你永遠忘不了她。
告訴她，他一點也不厭惡，一點也不恐懼。
話語與自尊像是荊棘一般充斥了他的喉嚨，掐住了他的舌頭。
他看著吉賽兒。
他放開了吉賽兒的手。
然後說出了違心之論。
『我說過，我會履行我的承諾。』
『我帶著妳出來了。』
『妳的外觀對我而言，並不重要。』
『我們僅僅只是互相利用的關係而已。』
『所以...』
『別想太多了。』
他閃避吉賽兒的淚光，看向雪地。
『我不會相信一個把我的生命交給必然的人。』
他吐出這段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話語，他最後的謊言。
他轉身，扛起獵槍，拿著羅盤朝向東方。
『如果妳想回去，再這之後送妳回去。』
他這麼說。
『但是，如果...妳不知道現在該去哪裡...』
『妳可以再跟著我一小段路。』
他牽起了吉賽兒的爪子，然後走了起來。
『如果，再一切過後妳不知道該去哪裡住，妳可以住我家一小段時間。』
他繼續說。
『如果，妳不知道如何與人類生活，我可以教妳一些。』
他感覺到他的耳朵變得滾燙。
『如果，真的想留在村子裡，我想一定沒問題的。
畢竟，是拯救村子的英雄提出的要求...』
他不敢回頭去看吉賽兒的表情。
肯定，是充滿戲謔的笑容吧。
『聽起來還不錯。』
吉賽兒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了過來。
那是帶著哽噎，但是歡快的話語。
『那換我履行我的承諾了。』
彼得感受到手上的爪子也微微的發燙。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見證一切，甚至參與。』
『或許你現在不相信我，』
『但是我會讓你相信的。』
爪子稍微用力的回握。
少年露出了笑容，想必身後的魔物也是一樣吧。
少年與魔物走過山丘，踏過凍結的冰湖。
往更深的林中行走。
那些人類未曾踏足的土地。
那些唯有野獸踩出的獸徑。
當星光灑落時，少年用槍上的燧石昇起篝火。
魔物則帶著獵物回到篝火旁，看著少年烤熟它，一起享用。
少年檢查起他的獵槍，而魔物則吟唱著古老不知名的歌曲。
然後，少年坐在篝火前睡著了。
魔物輕輕的坐到少年的旁邊，
巨大羽翼輕柔的蓋住了少年的軀體。
魔物輕輕把頭靠在少年的肩膀上，看著篝火劈啪作響。
然後她緩緩睡去。
他們跨過了幾個夜晚。
走過了幾個白晝。
他們看到了。
遠處的樹林中，傳來了微小的啜泣聲。
羅盤指向樹林。
地上有著預視著暴力的粗大爪印。
通往林中深處。
然後是臭氣，那惱人的惡臭，
像是無數屍骨與排泄物混合在一起的惡臭。
以及...
隨著巨獸的打呼聲，微微晃動的樹林。
『終於...找到你了。』
少年這麼說。
少年與魔物，向著旅程的終點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