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收容所 之九 為敵
有時候很難說是因緣來到面前，而不得不與其牽扯；還是因為干涉了，彼此才成為因緣。
沈香瞪著老爸書房裡的傳真機，黑色塑膠外殼，連話筒都沒有，紙閘裡用的還是熱感應傳
真紙，年代久遠……
她都不知道原來裡面還有紙能接收傳真。早知道抽出來了事……
豢龍氏一族人丁稀薄，各旁支血脈早已消散，只餘沈香這一脈。那天她隨意翻了翻御龍氏
的族譜，很悲傷的發現，原來仇人比較會生小孩，羅時英還有三個堂兄弟啊喂！
她連一個堂哥都沒有……
但不管怎麼說，傳了這麼幾千年，人間還有豢龍氏一支，而沒有被各種天災人禍、戰爭災
厄，搞到絕子絕孫，並且能好好的完成歷代傳承，沈香老爸深信──這就是因緣。
因為這一點因緣，他在家裡安了一支傳真電話，在外頭留下一個號碼，如果真的有人能夠
找到這支電話，並且傳真進來，他就絕對會出手幫忙。當然，會找到這裡來的，通常是遇
上了妖獸相關的問題。
如果府上鬧鬼還是遭人暗算下符詛咒，請另找高明。
其實沈香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到現在都還沒把電話線拔掉？她家有很多不科學的事情，
但這台傳真機很科學的，只要沒電話線、沒紙，就會停止運作了。
只能說，雖然她很不想承認，但或許她也認同老爸這個想法吧。
只是看著傳真信像綢緞般堆疊在書房桌上，還是讓她感到一陣陣的頭疼……
自從老爸失蹤之後，傳真機只響過三次。三次都非常麻煩，她想這一次也不會例外。但都
來到面前了，或許就是一個因緣，就算是為了保全老爸一點在外的名聲好了。
被當成騙子，老爸會死不瞑目的。
沈香撕下那疊輕薄的傳真信。
信裡其實沒寫什麼，可能對方也覺得這件事情太過怪力亂神，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先
寫傳真來，而不敢在信裡講太多以免被當成瘋子。
對方的意思，是想送一隻金絲猴過來寄養。但懇求沈浩然親自上門收取，言外之意是誰也
拿那隻金絲猴沒辦法，只能找上沈浩然，讓他幫這個忙，當然，會有相對應的報酬跟寄養
費用云云……
沈浩然是沈香老爸的名字。
沈香捏著信，雖說眾生平等，開靈智的原因也很難預測，有時候是祖上血緣忽然甦醒，有
時候是活得夠長、夠久就忽然有了智慧，但也有時候只是因為機運，受到刺激，甚至是毫
無理由的吸了一口天地靈氣，就好運到爆棚，直接由獸成妖，這些都是有可能的。
但猴子這一類，本來就聰穎、敏銳，與人類有諸多相似的地方，開了靈智通常也得到七情
六慾，不若一般妖獸一條筋直到底，因此與人類因緣的糾葛也更深，要把這隻金絲猴送來
自己這，他們有沒有想過那隻金絲猴的感受，還是只想到自己？
沈香頭疼的抄下了地址，沒有回信說好或者不好，只回了傳真，說她過兩天去看一看。
※※※
下了計程車，走在蜿蜒的山路上，兩旁鳥語花香，景色宜人，夏季山下沉悶、襖熱，但山
上卻氣候涼爽，適宜野餐、郊遊，如此美好的景象……
沈香彎腰面朝草叢，吐到不行。
她痛恨這世界上除了機車以外的任何交通工具，（事實上，她連騎車上山路都會暈。）而
且不只是她一個人而已，她老爸也是每逢搭車必暈車，不管吃什麼暈車藥、止吐劑都沒有
用。
小時候，沈香老爸要帶她出遠門的時候，還先把她哄睡，結果車才開了沒多久，父女倆一
起抱著車門吐得天翻地覆。她曾經問過老爸，這是該死的血緣遺傳，還是姓沈的都這麼倒
楣。
老爸悠然深思很久，只告訴她，此事已不可考，硬要說的話，可能是以前豢龍氏騎龍騎習
慣了，現在才會搭車就暈。
……
沈香擦了擦嘴，她總有一天拔了那台傳真機，管他什麼因緣不因緣，等她吐死通通都是孽
緣！她吸口氣，感覺自己還搖搖晃晃的，好像在海上漂，好不容易看清楚紙片上地址，發
覺就在不遠處，她往前走過兩間民宿，又開始吐了。
這次沈香吐得連內臟都要出來，簡直不敢抬頭看。
她眼前一棟別墅，還自帶庭院跟小游泳池，如果忽略庭院雜草叢生，以及游泳池上漂浮的
怨氣，這裡簡直可以租給電視公司拍偶像劇了，門前還有個雪白色的噴水池，上頭兩隻天
鵝石雕，說多古典就有多古典呢……
沈香很想一走了之，但懷裡拽著的信有千斤重，如果自己就這樣走了，老爸會被當成騙子
吧。這一點名聲，是老爸留下來，在世界上唯一的一點關聯了。
她逼自己把胃酸壓下去，按下門鈴。
很快地有人來接她，說是王家的長子，也是發傳真信給沈香的人。對方初見沈香的時候，
眼裡一閃而逝的失望，沈香看得明明白白，但對方什麼也沒說，只是沉默的要下人端茶給
沈香。
沈香坐在沙發上，碰都不敢碰那杯茶，她是現在吐空了才勉強能壓抑想吐的慾望，如果真
的喝了一點水，恐怕連話都沒辦法說了。
她也不怪對方，任誰看到一個未滿三十歲的女人，看起來連一袋米抱不起來，還一臉蒼白
的鬼樣子，都不會相信她有什麼能力，能解決不科學的問題。
但該問的還是要問。
「事情是怎麼一回事？」
那個男人拉了拉領帶，看起來非常疲憊，「我爸養了一隻金絲猴。早年沒什麼人管的時候
，花大錢從黑市買回來的，他疼得不得了，我們幾個小孩連碰一下都不行。我還因為那隻
猴子被揍過還幾次。」
沈香看著男人沉入回憶裡，她也知道這跑題跑得太嚴重。但她很有耐心，只抿了抿杯緣。
「我爸把那隻猴子當成寶貝，要什麼給什麼，他說那隻猴子聽得懂人話，我們都不相信，
我們只覺得爸爸太寵牠，你相信嗎？那隻猴子還有自己的一間房間，出門的時候有司機接
送，牠不喜歡穿衣服，但牠有一個衣櫃專門放牠的領結。」
男人的神情逐漸空白，好像曾經有什麼存在裡頭，但現在又燒成荒蕪。他回過神，「其實
這也沒什麼，我爸愛就愛吧。但現在我爸快死了，我們不想養牠了。」
沈香皺眉。
一句淡淡的不想養，說起來非常輕盈，卻是一個生命無法抵禦的重量。
看見沈香的不悅，那個男人卻露出苦笑。「不如你親眼看看吧。」
他領著沈香上樓，一路到了三樓，樓梯的盡頭，沈香推開一間房間。
床上一個老人躺著，面容枯槁，胸口幾乎沒有起伏，沈香愣了愣。她還沒來得及做出什麼
反應，那個男人向前一步，劇烈的金色火焰從床的邊緣燃起，向上竄起，燒灼至天花板，
沒有引起火災，只是如同屏障，隔開來人。
在滔天的大火之中，沈香看見一隻金色的猴子，坐在老人身邊，在煙霧裡看著他們。牠面
容平靜，什麼話都沒有對沈香說，牠只是坐在那裡，背對著老人，看著沈香與王家長子。
沈香非常訝異。
她訝異的不是猴子的能力。
金絲猴，身上的毎一根毛都是金色的日光靈氣，蘊藏著如烈焰般的火種，成妖之後，第一
個能夠操縱的就是日光之火，另沈香驚訝的是，那隻金絲猴把自己尾巴纏在老人的手腕上
，一點一點的渡著妖氣。
「你也看得出來，我爸快死了。」王家長子的聲音響起。「我爸這樣子很多年，只能靠著
呼吸器維生，這些年都是看護在照顧。他喜歡那隻猴子，我們就養著。直到上個月。」
「上個月？」沈香注視著烈焰。
「上個月醫生說我爸的身體真的不行了，他願意幫我們拔掉呼吸器，讓我爸好好走。但那
隻猴子好像聽懂我們說的話，就從此再也不讓我們靠近，即使我們斷了維生系統的電力，
牠還是守在那裡。」王家長子的聲音越來越痛苦。
「我們無法靠近，連我爸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們不是不想養了，是沒辦法養了。你、你
帶牠走吧，讓我爸好好的離開……」他哽咽。
沈香沒有說話，她走入烈焰。
炙火燒上她的身體，又被隱約外放的龍形逼退，她一步步向前，那隻金絲猴警戒了起來，
露出牙齒。
「我只問一句。」沈香身後的烈焰再度合攏，聲音封閉在這裡頭。「你知不知道這是徒勞
無功？」
金絲猴看著她，好一會兒，終於慢慢的點頭。
沈香轉身，走出烈焰，她對著王家長子擺擺手，「再一個月，最遲一個半月。一切就結束
了。」
她想走，王家長子追出來，「一個半月後呢？那隻猴子？」
「也不用送來我這了。」沈香停頓一會兒，「牠會死。」
她的聲音淡淡的飄散在別墅裡。
※※※
眼前像是布滿了網格，什麼都看不清楚，太陽下山很久了，屋內一片黑暗，只能隱約看見
一個身影。一個纖細的身影抱著自己的膝蓋，赤足縮在沙發上，維持一動也不動的姿勢。
「搞什麼……」施易人從樓梯下走上來。他不吃飯也無所謂，但他討厭肚子餓的感覺，今
天一直等不到晚餐，他乾脆爬上來看看沈香到底在搞什麼鬼，卻沒想到整室黑暗，他習慣
性的按開電燈。
他看見沈香一個人縮在沙發上。
「就知道你在家。幹麼不煮飯，你想餓死我……」施易人走過來，嘴裡還在不斷叨念，直
到看見沈香臉上茫然無神的表情，才忽然停頓下來。「你發什麼瘋？」
他蹲在沈香面前，研究似的看著沈香，看沈香完全沒反應，還伸出手在她面前揮啊揮。
「為什麼呢？」沈香忽然開口，眼神卻沒看著前方的施易人。嚇得施易人連忙把手縮回來
。「為什麼蠢成這樣呢？因為一點點稀薄的養育之情，連命都不要了。會死的啊。」
她喃喃自語，「總是這樣啊，每個都蠢的要死，我知道那也是他們的選擇啊，但覺得好厭
煩好厭煩啊。」
施易人眨眨眼睛，沈香中邪了？
「你在說什麼啊？」他還蹲在她前面。「什麼蠢不蠢，死不死的。」
「所有的因緣互相糾纏，又互相傷害，我真的能做到什麼嗎？還是其實什麼都做不到呢。
」沈香自顧自地說下去。「你說，這樣有意義嗎？」
她的眼神終於聚焦於施易人的臉上。
「意義……我只知道義氣！」施易人眨眨眼，頗為自得意滿，他早就想用用看這句！萬歲
，終於找到地方用了！
「是嗎？」沈香看著他興高采烈，忽然伸出手，猛的拍了一下他的額頭。
這一拍，她用了龍的力量，施易人比她還強上許多，但這樣猝不及防，竟然直接向後翻了
好幾個跟斗，撞翻後頭的書櫃，施易人氣得大怒，翅膀猛地張開，撲向沈香，但這時，那
窩羅威那犬衝出來，擋在沈香前面，汪汪汪的狂吠。
連地獄犬也撲過來，咬著施易人的翅膀下緣。
施易人氣得半死。「我養你們這群吃裡扒外的做什麼！」
「飯都是我煮的。」沈香站起來，伸伸懶腰，義氣是吧？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那讓
我解個悶，就是義氣的實踐啊……她施施然往廚房去，呼，肚子餓了。
她知道，她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無功。
妖獸混雜人間，與眾生產生百般因緣，即使是豢龍氏，也無從干預。
那又怎麼樣？
是啊。那又怎麼樣。
沒有誰能幫誰做出選擇。
那隻金絲猴要徒勞無功的幫主人續命，一同衰竭至死，那也是牠的選擇。
這一路上，誰能陪誰走上一段，就是再好不過了。
就像那些笨狗，只是吃了幾頓飯，就會這樣蠢笨的維護自己，連西方魔族都不怕……真是
蠢上天了。沈香煮著飯，多切了兩隻雞下鍋炒。
就這樣吧。
※※※
沈香把這件事情拋諸腦後。她存心不管，反正那隻金絲猴已經做出選擇，即使自己強迫牠
改變心意也沒有用。
卻沒想到，幾天後，沈香從夢中驚醒。
夢中滔天烈焰起火燃燒，一棟別墅在大火中熊熊燃燒，傳來尖銳的叫聲。是那隻金絲猴的
哀鳴？沈香一把抓起手機，很好，半夜三點，連計程車也沒有。她衝到地下室，砸醒了施
易人，「載我去這個地址。」
施易人被吵醒，怒得想咬人，「你當我小黃還是你小弟？」
「沒辦法，我將就一點。」沈香拉住他脖子上的鎖。「你不載我去，就別想吃飯。」
「協議內容要供餐！」施易人大叫。
「我買便當給你。」
「……」施易人真的很討厭吃便當。尤其是沈香懶得騎太遠，總是買最近。那間好油又難
吃，老闆加鹽不用錢似的。
他振翅，「你死了我會把你的骨頭掛在脖子上。」
「真是太浪漫，我怕我承受不起。」沈香拉著他的鎖，高高飛起，舉目極望。
等他們到的時候，火勢已經非常大了，沈香走入火場，熊熊烈焰阻礙她的視線，連樓梯都
即將燒毀，她身上的龍影穿體欲出，驅散了一部分的烈焰，施易人張開翅膀，包裹住他們
，好不容易才找到金絲猴。
金絲猴周圍的火焰已經變得很小，死命地阻擋著外頭的火。
是的，這場火不是金絲猴放的，是人間凡火。
金絲猴非常衰弱，牠身上的妖氣都分給老人了，現在連帶著老人逃出火場的能力都沒有，
但牠卻還在這，維持著小小的火焰，圍住牠與老人，牠身上的毛髮幾乎烤焦，捲曲起來，
失去金色的光澤，額上全是汗珠。
沈香走入牠的烈焰，對牠伸出手，牠卻搖了搖頭，說什麼都不走。
沈香嘆了口氣，身上的龍影透體而出，巨大的龍威壟罩整個火場，大地映出龍的姿體，鱗
片與尖刺閃閃發亮，一瞬間壓下了所有炙熱燃燒的火焰，化為煙塵，從地面的邊緣逸散。
整棟樓直接垮了下來，沈香仰天長嘯，清亮的龍吟聲迴盪天地，幾秒後，一切夷為平地，
只剩下中央的她與施易人，還有緊緊抓住老人的金絲猴。
「為什麼？」沈香皺眉。
她不是說過了，最遲一個半月，這件事情就會結束，為什麼要這麼急切呢？她早知道這棟
宅子裡藏著無數的陰暗與骯髒，但為什麼不能忍呢？
她轉頭，看著從樹林裡走出來的男人。
王家長子。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啊……」王家長子露出很難看的笑容。「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恨他
恨到想親手殺死他啊。醫生說什麼可以拔掉呼吸器是騙人的。我想親手拔掉，即使他離死
只有一步，我也想親自動手。」
「……有這個必要嗎？」
「有哦。」王家長子臉上的笑擴大。「他寧願愛那隻猴子也不愛我。」他的聲音慢慢拔高
，「你知道我在這個家，過得是什麼樣的生活嗎？我是獨子沒有錯，但你以為他只有我一
個兒子嗎？不，他有好多好多呢，全都養在一起，跟養蠱一樣，最後只有我活下來了。」
躺在地上的那個老人。這一輩子一共有十三個兒子。
但他認為他畢生的心血，他一輩子打造起來的帝國，只能交給其中一個，最有能力的那一
個，他放任他的獨子與私生子們廝殺，把美輪美奐的別墅，打造成帝王家的戰場，他無視
於其中的陰暗與怨恨，他只要最優秀的那一個。
「……」沈香幾乎說不出話來。
「所以把他的屍體給我吧。」王家長子慢慢走向前，無視於金絲猴的牙齒，老人死了嗎？
死了吧死了吧。死在這場火災裡了吧。沒死也沒關係的，他要親自動手。
金絲猴撲上去，想咬死王家長子，但卻被巨大的龍爪給壓住，牠不敢置信的回頭，瞪著幾
層樓高的龍影從沈香的身後蜿蜒出來。
沈香悲憐的看著牠，「放手吧。」
金絲猴尖銳的啼叫，一道影子從老人的身體裡浮出。老人已經死於這場火災，只是金絲猴
困住他的魂罷了，他慢慢浮出來，臉上的線條緊繃，看得出來是不苟言笑，又非常冷漠的
人。
但他看著金絲猴，卻流漏出淡淡的心疼。「去吧。已經夠了。」他往前走，接引的人早等
在一旁，他知道他的去處，不會是什麼好的地方，但已經夠了。
阿猴，到此為止吧。我一輩子學不會愛人，只學會愛你。
金絲猴拚了命的大叫，卻被龍爪緊緊壓住，牠死命掙扎，說什麼都不肯看著老人眼睜睜的
離開自己，牠嘔出最純粹的妖氣，狠狠咬住龍爪的一角，沈香吃痛，鮮血滲了出來，只是
龍影而已，卻能傷到她的本體，這隻金絲猴是連命都不要的再攻擊她。
但沈香卻沒有放開。她蹲下來，龍影縮回身體裡，她伸出手，慢慢地抱住這隻猴子。
「好了好了。」她的淚落下來。「到這裡就好了。你不讓他走，難道要他永遠困在那具肉
體裡嗎？還是要他孤伶伶的飄盪在世界上？他有錯，我知道，但他受完罪，還有下輩子、
下下輩子，你要搶走他反省的機會嗎？」
沈香的聲音非常溫柔，緊緊的抱著金絲猴。
動物只會接近良善的人。
但寵物則否。
寵物認定了誰，就是誰，只要對牠好，牠就掏心掏肺的回報你。老人罪孽滿身，整個屋宅
充滿怨氣，但即使全世界都厭棄他、痛恨他，金絲猴也會站在他身邊，與全世界為敵。
沈香拿出手機報完警，抱著金絲猴回家。
※※※
幾個月後。沈香蹲在空蕩蕩的籠子前面，默然無語。
「真不死心啊。」她良久才嘆氣。「追去輪迴有什麼用？下一輩子哪還記得。」
「你不怕牠去大鬧一番？牠看起來也不像能眼睜睜看著主人受罪的傢伙。」
「管他的。」沈香翻了個白眼。「管到那裡也太遠了。」她停頓了一會兒，「而且牠的妖
力散得差不多了，翻不出什麼花樣來。」
她嘆口氣，心裡更憂傷了，即使這樣，也要追著主人去嗎？
她耗費了大把的時間，哄著、騙著，每天變花樣煮猴子喜歡吃的，還念故事書給牠聽，怕
牠逃走，連覺都沒睡安穩，但牠怎麼就這麼想不開呢？那個主人是壞蛋，是壞蛋啊！你這
個笨猴子。
「算了吧。你早知道他會逃走。」施易人冷笑。「我早就說要綁起來。五花大綁，連脖子
都上個鐵圈，不就老實了？」
沈香被揭穿心事，惱羞成怒的踢他。「最該綁的人是你！」她站起身，「協議裡的活動範
圍僅限地下室，你再出來一次，我就把你綁在欄杆邊上。」
「我要逃走還不是三兩下的事情！」
「那就走啊！你們都走、都走啊。」沈香咬著唇，看著空蕩蕩的籠子，心裡酸溜溜。施易
人這白癡有多遠滾多遠最好啊，但那隻金絲猴怎麼這麼笨，追去又能做什麼？一起受苦嗎
……
施易人摸摸鼻子，不講話了。
沈香的威脅？他當然不怕啦，跟大腿一樣粗的鐵鍊還不是他想拆就拆。只是他真的很討厭
吃便當，而沈香剛好抓住他的弱點。
只是這樣而已啦。
絕對不是看到沈香脆弱的樣子，所以不敢回嘴。
絕對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