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https://redd.it/4lbflt
如果你還沒在批踢踢讀過我的故事,我強烈建議你先從
《德州小鎮警察的奇怪經歷 Part 1》開始看。前十一段故事對於我現在所處
的狀況非常關鍵。如果你要先跟上進度的話,請在繼續往下讀之前先去看那些
故事。
簡單來說:我曾經是德州小鎮礦泉井城的警察。我喜歡親切的說它在一個界於
有趣跟恐怖之間的地方。在經歷一連串靈異事件和我隨之耗弱的精神狀態後,
我被判謀殺一位退休教師,一個我不曾犯下的罪行。我精神崩潰(他們是這樣
說的),法庭認為我心智上不具受審能力,於是將我關入一間心理治療機構
(註:瘋人院),服刑最高達四十年有期徒刑。我只花了一點小錢就成功賄賂
助理護理員亞力士,讓我偶爾使用手機。
我在那裡的時候,索摩斯醫生開始對我進行實驗,包括替我注射實驗藥物和電療。
另外一個他進行實驗的病人莎菈,後來攻擊索摩斯醫生的助理護理員,維克。
她用削尖的牙刷柄刺傷他的鼠蹊部好幾次。攻擊案的調查中,維克坦言索摩斯
醫生進行的那些實驗。我不確定索摩斯醫生的下場,但我怕這件事會會悄悄被
掩蓋。我好幾年前曾在礦泉井城的諾伍醫院把維克當遊民逮捕過他。維克從冰
毒毒蟲晉身為史密斯菲爾德的助理護理員,加上莎菈揭露受實驗的病人都是從
礦泉井城來的,這兩件事似乎都指出礦泉井城警局和史密斯菲爾德之間的私下
協議。雖然審查委員會原先拒絕讓我轉院,但後來更改裁決,准許我在於那間
機構待了七個月後,轉院到史密斯菲爾德位於德州威奇塔瀑布市的最低戒護園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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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你沒看錯。我目前住在德州威奇塔瀑布市北德州立醫院。
(http://imgur.com/jw9MjLW)
現在我揭露了我的所在地,你應該可以猜得到我之前待在哪。我不再為我的人
身安全感到擔憂,所以沒有必要隱瞞我的所在地。我之前的故事下面很多人留
言說想要幫我逃出史密斯菲爾德。儘管可能性很低,我還是不想冒任何險。
另外,我在現實世界把史密斯菲爾德和索摩斯醫生的模樣描繪得越真實,我被
索摩斯醫生滅口的機率越高。
我有預感我本應死在史密斯菲爾德的索摩斯醫生手上,不管是死於實驗意外或
是在我房裡「自殺」。他知道他在審查委員會有極大的控制權,基本上他可以
依他意願留住病人,進行任何他想作的實驗,直到榨乾他們為止。要不是莎菈
反擊維克,我想我沒有轉院的一天。我欠她一條命。
這間機構有些不一樣。園區周圍沒有保護的圍籬或是守衛塔,只有一個能夠防
止年長病患逃脫的四呎矮圍籬。入口有守衛室檢查出入園區的人,除此之外只
要病人下定決心,是很容易逃出去的。我來回答你此刻心中的疑惑:是的,
我隨時都可以離開。我可以跳過圍籬搭便車離開這裡,但那只會造成更多麻煩。
要是我被抓到,可能會因為逃院而被轉回史密斯菲爾德。不,太冒險了。我想
要回我的正常生活,為了達到目標我願意繼續耐心配合這個體制。而且,我不
會在這待太久。他們說大部分的病人不會在這裡待超過三十天。我神智完全清
醒,而且我服的藥都有正常發揮藥效,所以除了精神評估和一些行為治療,
剩下的就是等待。不過,這可真是個有趣的等待地方。
西北德州瘋人院於1917年依法建立,並於1922年開始收進第一批病人。這間醫
院是「社區型設計」(Cottage Planned Institution),在十九世紀末期和
二十世紀很常見。在社區型設計療養院裡,園區前方通常有一棟大的行政建築,
四周圍繞像是教堂或是廚房的公共建築。有別於一般醫院把病人集中在同一棟
建築裡的方式,社區型設計園區有好幾棟獨棟建築,每一棟分別收容不同類型
的病人。西北德州病院還有豬舍、電廠、花店,以及其他工業用大樓讓園區自
給自足。園區內甚至還有專屬墓園,用來埋喪那些沒有被家人或朋友認領的病
人遺體。園區在某個階段被重新命名為現在的名字,可能是要對應現今醫院實
行以用藥及心理治療為主的醫療方式,表示病人無須再忍受野蠻對待。昨天我
們到的時候,繞了好大一圈來到一棟大磚樓。行政大樓主體非常的莊嚴,外面
是深紅色磚頭和白色的邊,四週的樑柱撐起了三層樓和前陽台的重量。大樓內部,
員工都很親切熱心,很快我就辦好入院手續並被帶往接下來要住的大樓。亞力士
想辦法隨車送我到這裡,向我道別並在最後偷偷把手機給我。我試著壓抑情緒,
但他離開的時候我還是短暫的向情感屈服了一下。亞力士一直是個好朋友,
也是我在前七個月來交到唯一一個真心的朋友。他相信我。更重要的是,他信
任我。
一個叫愛蜜莉的護士陪我走到我住的那一區。途中,我發現這個園區看起來比
較像大學校區而不像醫院。至少有三十棟磚樓遍布四周,整齊修整的草皮(雖
然在德州的熱氣下枯萎)、花圃和涼亭。建築外觀都還良好,雖然大部分已經
開始顯現出歲月的痕跡。然而矛盾的是,這裡的場地感覺又不像大學校園。
空氣因沉默而沉重,像是某種被壓迫的東西奪走空氣的空間不留給自然聲響一
絲空間。還有一個讓我覺得奇怪的地方是:這裡沒有小動物。我沒看到任何松
鼠在樹木間跳躍或是鳥兒在樹上歌唱,只有多節瘤的延伸樹枝和空蕩無雲的天空。
四周也沒有人,雖然愛蜜莉說病人在護士陪伴下可以外出走動。我知道這裡有人,
但看起來像是曾被歷史和時間遺棄的鬼城。當愛蜜莉的聲音劃破沉默,我心裡
退縮了一下,就像有人在禱告的時候講話。不要搞錯,我是不會用聖潔來形容
這個地方的。
「如果是在50年代,會有十幾個人在外面。」她接著說,舉起手指向園區後方。
「那裡曾有一個圖書館、一間服飾店、一間電影院……院長希望可以讓病人覺
得他們是社會的一部份,是正常人。他覺得等他們可以出院了,這樣可以幫助
他們重新融入。城裡的人以前真的叫這裡作湖大,也就是湖邊大學的簡稱。
威奇塔湖在路的另一邊。現在我們很幸運的擁有兩百名病人。依我看來,現在
真的對病人來說比較好,因為我們可以給每個人更多注意力。」
「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我開玩笑地對她笑說。
「有關這裡是否鬧鬼嗎?我想有些病人會這麼說,尤其是那些在長青病房的病人。
他們總是在和某人……或某些東西……說話。」她微笑看著我,探測我的反應。
我把臉孔扭曲成驚恐的模樣,希望可以安撫她。她笑了。「說真的,我值夜班
的時候,曾經有過幾次讓我寒毛直立的經歷,但我從來沒看過鬼或其他東西。
那棟老舊的M樓在50和60年代是用來收留真正發瘋的病人,被傳鬧鬼。人們宣
稱看到燈光自己忽明忽暗,還有些人甚至說有看到一個護士在走廊間走動,
那棟樓當時是最先進的,有數千名病情嚴重的病人曾在那裡接受治療,所以我
猜那是傳言開始的原因。不過,我是不太相信鬼故事的人。」
「妳應該不會剛好也有喝瘋水吧?」我想這個問題值得一問。
她覺得奇怪的看著我。「你為什麼這麼問?我跟其他在這裡工作的人一樣會喝
一點。礦泉水公司不時會送幾箱過來。這間醫院事實上以前有分部診所在礦泉
井城,但我不確定診所是否還開著。有些老護士以前在那裡工作。」
她停在一棟紅色大磚樓前。「你看起來不像我們一般收容的病人,而且你還問
了真多問題。你確定你應該來這裡治療嗎?」她微笑。我看不出來她是認真還
是只是想讓我感覺好一點。
「說來話長。」我只說得出這句話。
「好吧,我們到了。這就是你接下來要待的地方,不過如果我是你,就不會讓
自己太習慣這裡的生活。一旦你告訴醫生你的情況,在他們評估你現在服用的
藥效後,你就可以準備出院了。現在好好的看看裡面吧,有人會來向你介紹內
部的。」
我走進去後有另外一個護士接應我,她帶我去我的病房。這兒的房間比我在
史密斯菲爾德的好多了。有雙人床,廁所、甚至還有一台電視,雖然只有幾台
當地頻道可以看就是了。
「你可以待在這裡,或者如果你想的話,也可以去娛樂室。」護士說。「只要
一有時間,我們就會盡快幫你安排評估。」
我把電視頻道轉了一遍後決定去娛樂室看看,娛樂室位在走廊盡頭。好幾個病
人在裡面走動或是玩遊戲。我一走進去就有一個老先生跟我打招呼。
「我是尤金!」他熱情的說,伸出一隻虛弱的手。
「很高興認識你,尤金。」我說,一邊跟他握手的時候我想著等下得找乾洗手。
「這地方是我的!但我不記得有邀請你啊!」尤金的一隻眼睛緩緩的看了娛樂
室一圈,另一隻眼則是死盯著我。我不確定該專注在哪隻眼睛,所以我把視線
集中在他的額頭。
「我不會在這裡太久的,尤金,我保證。」我說,對他眨了眼。
他皺眉退了幾步。「你不是那些娘娘腔的一份子,對吧?」他的斜視的那隻眼
睛看起來瘋狂。
「噢,不是的先生。」我說。「真的不是。」
「我會看著你。」他再說一次,雙眼看起來專注在我臉上一陣子後又分開了。
我以最快的速度走離他身旁,坐到一個男人對面,他頭向下的坐著。當我靠夠
近的時候,我發現他在自言自語。
「……不不不不不……我不要……」他說,有韻律的上下擺動頭部並揮著手。
「我惹麻煩了,不要再有麻煩,不要再來了了了了……」
他抬頭看,終於注意到我。
「……聽……」他朝著我的方向說了一些話,但我搞不清楚他說什麼。我拿起
一本雜誌試著讓自己看起來很忙。
他又講更大聲了。
「不要聽(語意不清)……」
「……不想燒……」
「……不要再一次!」
我再次往上看,那個男人現在直盯著我。嗯,確切的說應該是盯著我的方向看。
他的眼神呆滯,看起來像迷失在自己的思緒裡而不是真的看著什麼。但這還是
令人極度不安。
「你就是講不聽,對吧!」聽起來像是宣言而不是問題。那個男人現在緊張的
搔抓自己並開始滲血。
在那當下我受夠了,所以我盡快跳起來走回走道,告訴護士那個男人抓狂了。
我靠近房門時依然可以聽到他的喊叫。
*
昨天晚上我再次回到房間。早先我被帶到園區另一棟樓與醫生會談接受評估。
我告訴他我在史密斯菲爾德的進展還有我的感受,這次我保持鎮定從頭說出所
有需要說的故事。我們談到我正在服用的藥,醫生問到藥效是否有起作用。
根據我現在的精神狀況,醫生建議我開始停用鎮定劑,但繼續服用另外兩種藥物。
我同意了。我同時也發現我的治療計畫包含一些基本的行為治療,避免之後再
度精神崩潰。醫生覺得我應該一週內可以出院。
離開那棟大樓的時候,我發現對街的大樓沒有任何燈光,而且看起來蠻破舊的。
我問護士那棟樓之前的作用,她確認了我的猜測──那是愛蜜莉說的M大樓。
有一刻,我發誓我看到三樓有一縷燈光,這立刻讓我想起在諾伍醫院看見的光。
只一眨眼,光就不見了,雖然有東西告訴我不是我的想像。我感覺有什麼東西
把我拉向那棟大樓,但我知道我絕對不可能再進去另一棟廢棄的醫院。那些亡
童的影像這近一年來第一次在我面前閃過,我皺了眉。我想要早點上床睡覺,
好好休息為早上的療程作準備,不理會那些瘋子跟閃爍的光。
*
我醒來,嚇到說不出話。我一直作夢但感覺已經褪去,那些細節已經超出我的
意識。當我的雙眼適應黑暗的時候,我意識到兩件事:我是站著的,而且我已
經不在我房裡。我整個身體立刻被恐懼佔住,心臟開始在胸腔狂跳。在一個地
方睡覺卻在另一個不知道怎麼過去不知名的地方醒來是很驚悚的感覺。
我在一個大房間裡。我赤裸的雙腳感覺到冰涼光滑的地磚。我慢慢轉頭確認我
的方位。我的左邊是面有好幾扇窗的牆,月光亮到可以照亮窗台。我悄悄的靠
近。心一沉。對面那棟小白樓看起來很眼熟。我稍早才在那裡見過醫生,也就
是說我一定是在M大樓裡。
那個時候,我的眼睛已經適應黑暗了。我身處的那個房間看起來以前是有醫療
作用,但現在用來當倉庫。牆邊堆滿了設備,使房間有令人窒息的感覺。我開
始注意到早先感覺到的壓迫性的沉默在這裡被放大,感覺像是一個活著會呼吸
的東西。不想浪費任何時間,我轉身快步穿過門進入走道。
當我進入走道時,我發誓我的衣服鉤到了什麼東西,幾乎像是被什麼從後面抓
住了。我轉了一圈,心中浮現鬼怪或無頭怪物試著把我拉進黑洞的影像,但那
裡什麼都沒有。只有死寂的沉靜。
那棟樓很大。我爬過老舊的家具、一堆堆腐爛的文件和檔案夾,還有荒廢的設備,
穿過沉重的格窗門,往下走兩樓,終於從一樓一扇破掉的窗戶爬了出去。我往
回看時,再次感到那股拉力,這次又更大力了。回去,那股力量告訴我的身體。
我用盡所有力量抗拒它,最後終於回到我房間。我上床前把腳跟出汗的臉洗了,
用床單蓋住自己。我無法入睡,至少一開始不行,我的心裡被不停的思緒攪動。
我這輩子從來沒有夢遊過,我可以確定。我一點也沒有印象是怎麼或是為何會
到那裡的。我默默想著那段失去的記憶是否和之前接受的電療有關,造成短暫
失憶。這是很有可能的,但我總覺得沒有那麼單純。不過到那一刻,我了解到
亡靈無法附身或給那些沒有喝過瘋水的人建議,瘋水是被尋仇怨靈附身的重要
關鍵。
如果那是真的,我是怎麼被帶去那棟大樓的?那裡有某種東西。某種邪惡的東西,
從那扇破窗流出玷污周圍的空氣,趕走所有生命的跡象。最可怕的部分?我知道
它想要我去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