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該是趕快爬上去的,但我卻僵住了,我看著那團模糊的黑影,它手上抱著一個
人,含糊的發出一陣怪叫。
它丟下了手上的那個人,朝我衝了過來。
我拿起燈光一照,我看到了「他」的真面目,他並不如我想像中的怪異,他沒有四隻
手臂,頭頂也沒升著一支角,但要說他是人類,我卻不敢肯定。他的手臂的皮膚像是癩蝦
蟆般,他的眼睛布滿了血絲,他的嘴角都是血。
而地上的那個人已經奄奄一息,鮮血淋漓地倒在地上。
我發現我的手上也沾滿了血,那梯子上全是那個人的血。
他殺了一個人!
他如野獸般朝我撲了過來!不!就是猛獸也不會如此瘋狂。
我死命地往上爬,就當我要爬上地面時,我感覺到腳踝一緊,他已牢牢抓住我的腳,
用力將我往下扯。我抓住刀子,往他的臉部一射,他反射性護住臉部,我趁機用力一踹,
他手一鬆,從梯子上跌落下去,碰的發出巨大的聲響。
我翻上地面,沒命地往外跑,我的腦袋一片空白。
我不知跑了多遠才停了下來,倚著樹幹坐了下來,我手上的血痕已逐漸乾掉,但乾了
之後血痕卻變成了暗紫色。
難道我手上的不是人血?
這時我才想到,我該報警的,但我的手機好像在混亂中遺失,而這荒山野嶺中,自然
也找不到別人求救。
等我領著警察到了山上,我們已看到熊熊的光焰,而起火點似乎正是那棟洋房,無情
的火焰吞沒了它。
等撲滅火勢之後,警方勘查只發現幾具「像是」野獸的骸骨,我看到的那些文件幾乎
都化成了灰燼,我恐怕永遠也不知道右邊的房間裡藏著什麼了。
還好我事先摸了一本筆記出來,因為我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回去,我希望筆記本上
記錄的事能讓我接近事情的真相。
那是一本近似日記的東西,但裡面的記載實在太少,我只能憑著我的想像力和不多的
線索拼湊出一切。
他是宋代的一個將軍。
有天在山上碰到了一個美女,他立即迷上了她,他將她娶回家,但那女人整天悶悶不
樂,在他的逼問下,她這才告訴他,自己是山上的一株靈草化成的精,壽命與凡人不同,
她不忍看著他年華老去,她也不能和凡人在一起。
但他才不在乎這些,重要的是兩人可以在一起。
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她從他的身邊逃走,從此消失在他面前。
他傷透了心,他開始厭惡身為凡人的自己。
為了那女人,他開始研究長生不老之道,他嘗試了數年未果。直到晚年他有了奇遇,
他在山上採藥時卻碰上了一個半人半妖的怪物,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
他認為那是未完全修練成人的精怪,他異想天開想到一個方法,就是將那精怪的骨肉
熬來吃,或許能延年益壽。
他吃了之後卻陷入了沉睡,一開始是一兩天,後來是三四天……從十天變成了半個月
……從半個月變成了一個月……他沉睡的時間變得越來越長。
但神奇的是,他的身體似乎變得越來越年輕。
他在地底建造了一個居所,可以讓他躲藏起來不被發現,他怕自己下次醒來會是十年
後,或是一百年後……
難怪那所謂的「古墓」這麼怪異,原來那根本就不是一個墓,而是他的住所。而那棺
材很可能也不是棺材,只是他的床。而床為何要造成那種形狀,我只能推測和他延年益壽
的方法有關。
精怪的屍體雖然比較好保存,但也無法保存百年之久,他還是必須持續去狩獵,狩獵
精怪才能讓他長生不老。
有時他也會到有人的村落打探消息,了解時事的變化,自然不會有人知道他是百年前
的人,只是把他當做一個胡言亂語的怪人。他一直持續學習著,學習做一個「當代」的人
,他必須活著,一直活到和他的愛人相會。
而在某一次的狩獵,他抓到的是那四手的怪物,他將牠放入箱子中,將牠運回了住所
。那箱子就是還躺在我研究室那個銅箱,當時我還看它的工法比較近代,還以為是盜墓賊
將他調包的,但我怎麼可能想得到,會有個活了近千年的人。
他一直沒有碰上他的愛人,但他失去的,不只是那個女人,似乎他的理智也一點一點
被剝奪……噬血的慾望變得越來越強烈,清醒的時刻變得越來越少。
從某天開始,他發現自己不再陷入長久的沉睡,而可以入藥的精怪,也越來越難找到
。
他趁著自己還有一點理智記錄下這些,他覺得自己身體逐漸產生了異變,他變得越來
越像那些他捕獵的精怪。
他花了近千年的時間,只為了一個女人,這樣值得嗎?
或許那女人自稱自己不是凡人,只是一個謊言,想從他身邊逃開的謊言。
或許從頭到尾,他只是活在這個美好的謊言裡而已。
那些他口中的精怪真的是精怪嗎?還是只是一些我們未知的生物?
而他又到哪去了?是在火中被焚盡了?還是逃到更遠的山中了?
這段經歷留下的只是一個又一個永遠無解的謎。
山上的精怪歷經了千百年想修練成人,而他好好的一個人卻變成了精怪,獲得了壽命
卻失去了人性,說來這不是很諷刺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