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http://goo.gl/vRBck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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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意志並不存在」
那些是我最先認識的字。好多年來我一張開眼就看到它們。在舍房裡,它們寫在一個標誌上,掛在另一邊床舖上頭。我沒有任何在那農場前的記憶,我假設自己在那邊出生的。
沒有一個小孩知道我們為什麼在這裡或我們從何而來。沒有人知道我們在這裡多久了。有些小孩長大了,有些沒有。我記不得太多,當你知道的過少,自然就會這樣。
我記得我一直發狂似的餓著。我們三餐會被餵一點點食物,但每一餐前,雷克森.席能校長都會讓我們看著他從沒有標籤的棕色瓶子裡,取出幾滴透明的液體灑在食物上。接著,他會在鐵門後從小窗戶端給你,你從不會知道它有沒有被下藥。大部分的人都不太想開動。在我們看過十幾個小孩因為選錯盤,變成藍色當場死掉後,沒有人渴望那些食物。
大部分的人很少吃;我從來不吃。我會去垃圾桶翻那一點乾淨的食物殘渣,我吃了四個昆蟲(就算只是隱晦的說還是一樣很噁心),我整個人會變得像*Renfield,吃著蒼蠅、螞蟻、蟑螂、蒲公英、三葉草、藥蟲,任何在這生長和有些可食用的東西。我會把蜘蛛留著,我有「特別的地方」給牠們待。
二十個男孩與三十多個女孩,在用高大有刺的鐵網和附近的木頭組成的破爛圍籬範圍內的田地裡工作,那裡提供所有的食物給整個「農場」。在那之外,一片荒蕪。就算在沒有聚光燈和守衛,要逃離這座農場還是遠困難於一座監獄。
每幾週席能校長會帶將近100個小孩到農場的邊界,他在那吹他的黃銅哨子,血腥的德國牧羊犬從草叢中竄出好似牠們一直在等他的呼喚,牠們用力咬著生鏽的鐵絲而口吐白沫,威脅著要活活咬死我們,校長以一個如同遙遠的槍聲般冷笑著說:
「他們是有著狂犬病的老守衛。我從你們其中一個人...學到!...如何訓練他們只服從我一個,如果你試圖逃跑,牠們會殺了你...或讓你後悔沒有跟我待在一塊。」
這個農場從來沒有答案。很少人會來到這,那很少出現的送貨車、一輛監獄巴士、一輛有著黑色窗戶的雷鳥像是在引擎蓋下裝著火箭的引擎,發出強勁渦輪聲—他們只跟校長有交流。他是唯一與司機一起離開的人。
有一個謠言說我們根本不是真的孩子,而席能校長是一個用血和灰燼創造出我們的惡魔。我們從不敢跟校長講話或問可笑的問題,問那種問題意味著觸碰他那殘忍不堪的手,會讓周遭空氣猶如針插,就算他只是輕擦過你的手也會刺穿你的皮膚。
但跟這些毒害、繁重的勞動與清潔、翻找食物和每天永遠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比起來,我們最害怕夜晚。整天在田中工作而感到的疲憊並不足以壓過對睡覺的恐懼。當夜深人靜時,我們會聽見校長吱吱作響的腳步聲,就這樣...沒有任何警訊地出現在舍房的中間。有時候我們會聽見他在屋頂上走。在牆上。在天花板上。我閉上眼時甚至可以聽見他的呼吸聲, 像是有著崩壞喉音的病豬,痛苦的喘息著。腳步聲伴隨著呼吸不斷的循環在空氣中,直到他聽見哪個孩子的哭聲。那是在校長把那孩子帶走前的最後一次哭泣。
消失的孩子會在隔天早晨帶著印記回到他的床舖上—手指側邊有著紅紫色的髒污,有時候身上充滿用像指尖點上的黑色斑點。孩子們從不會討論這些記號;我們害怕校長會聽見,然後讓我們留下相同的記號。
有時候他會用整個手掌觸碰你,在你身上留下烙印般疼痛的皺痕,幸運的是這麼久以來我只有幾個印記。
我是打掃校長那農舍的家,四個男孩與五個女孩之中的其中一個。我把浴室打掃乾淨,也利用水桶和繩子將水塔掏空。當我在刮除霉菌時,在馬桶上的窗邊發現了幾片天花板,我在想。
這幾年的人生我感到—我發誓我經歷過25次冰霜,但我們還是不知道確切的時間點,連歲數也不管用。我發誓有時候我們看到有人從13、14歲變回7歲的樣貌。時間在農場裡並不管用,我也知道光是等待無法讓我離開這座農場。有天早晨我醒來,在我的上臂上發現有一個從席能校長留下的炙熱手印,在迷茫與飢餓交加的狀態下,一個計劃浮現在我腦海。
我去了那個「特別的地方」—是那水塔旁,我存放了所有黑寡婦蜘蛛的角落。我把他們藏在農舍旁的假磚牆後,有一次我抓到了八隻黑寡婦,發現牠們放在一起時會互相殘殺,只有強者會存活。我持續主持著這個「比賽」,直到108隻黑寡婦之中留下那26隻最劇毒、兇猛的野獸—你永遠不想遇上的瘋狂黑寡婦。我被咬過兩次,兩次都折磨我到幾乎要斷了氣。我知道被咬一次不足以跟席能那怪物比擬,當一架與雷鳥一般黑的直昇機在農場中間劃出幾個圓圈、所有東西在寒冷十二月初轉變的日子,我準備上演計劃中的最後一場計劃。
雷克斯.席能根本瘋了。他在直昇機來的隔天對一半的餐點都下了毒,在早餐之後,他把我們列成一對帶到廚房的屠宰場外。當他一個一個的帶著我們走,有幾個人跟我一起跑了。伴隨著咒罵聲,他抓到了大部分逃跑的人,但不包括我。好幾個夜晚,當我沒有在聽他那噁心的呼吸和腳步聲時,我都在幻想著這一刻。
我把黑寡婦放在從木頭堆中找到的舊巧克力盒,盒中的分隔能完美的把它們區隔開來。我跑到地面上躲進了浴室的小空間。偏執狂的校長應該無法在這裡睡覺,但每個人終究會死,就算是怪物。至少那些水塔不會排泄。
校長拿著蠟燭來到時點亮了這片漆黑。他脫下褲子發出的聲音,蓋過了我把他頭上的木板移到旁邊、打開裝了26隻夢魘的盒子的聲音,牠們像是餓著的戰士淋在校長身上。我的寶貝們在降落到他身上時,隨即咬了他。這兒童農場的恐怖之人,這名叫雷克斯·席能的惡魔蜷縮在馬桶上,腫脹變形的雙眼,作嘔的嘴巴,身體發出毛骨悚然的咯咯聲。在他的雙眼完全被迫闔上前,看見了我那七歲的小臉孔在黑暗中的小洞中凝視著他。那失蹤的孩子。校長開始咯咯地笑著。
「我知道這可能會發生。自由意志並不存在。沒關係。我活了千年。我經歷『你的』歡樂夏日,完美的婚姻,卓越的成就,比較起來你的人生很美好。這是為什麼我-」他打了幾隻在臉上亂竄的蜘蛛,但我看得出來他快撐不下去了。「...現在你跟我都是鬼魂了」在他斷氣前,這是唯一能理解的話。
在我前往窗戶前,我在整個房間最安全的地方躲了四個小時。蜘蛛們完成牠們的工作並離開了。
一個武裝的護衛跟著屠夫在日出前回來了。我是農場裡的唯一倖存著。這個行動的首長是一個名叫柯林頓.莫克斯里的男士,神秘現象調查局的現場調查主任。他收養了我,我把姓改成莫克里。他是唯一叫我霍華德的人。
我告訴爸爸我所知道的。他糾正我一些事情—校長的名字不是席能,而是一個名叫克拉克.匹.格安斯,一個「異常的個體」。他工作的調查局追蹤著校長...雷鳥裡的就是我爸爸。
老莫克斯里告訴我有次調查局把校長抓去他們其中一個實驗室做研究。那個東西抓著法蘭克.伯恩維斯的臂腕,他是團隊中的資深探員。他們看見法蘭克79歲的臉扭曲直到皺紋都消失,皮膚被提拉;幾分鐘的痛苦後,法蘭克再次回到中年。
爸爸說當他們在收集克拉克.匹.格安斯的特殊現象之證據時,他阻止了其他探員與它互動。法蘭克確實是個強大的戰士,但觸碰格安斯是不必要的。每次格安斯的手觸碰到法蘭克的皮膚時,法蘭克大聲嘶吼,每一秒都變得更年輕。克拉克在法蘭克變回穿著老人衣服的小孩時才鬆手。
「他只挑那些有美好人生的受害者」爸爸邊把我抓緊邊跟我解釋,「他的存在是『時間』是一個物理空間的最好證據,一個存在的東西,也一直存在。他幾秒內經歷『你的』人生。法蘭克79年間有9年過得不好。你會覺得再次年輕會是一件好事,別忘了他被留在九歲的心態,沒有朋友們或家人的照顧...你知道那很痛苦的,霍華德。調查局沒有辦法照顧法蘭克...我們相信克拉克.格安斯負責照顧在這世界中上千上萬的孤兒。法蘭克只是其中一個,另一個有著用過的時間週的人類...」
我問我那唯一認識的爸爸為什麼要收養我。他帶我去主浴室的雙重鏡子前,叫我把上衣脫下。
「因為我虧欠你。你曾經是一個老人,霍華德。你是我的導師、我在調查局的夥伴。你一個人嘗試去讓農場倒閉。我希望你記得...任何你經歷過的事,但...我看見校長也抓到你了」我看著我後面,第一次用鏡子看著我的背,看著那滿滿覆蓋的手印。
那是好幾年前,校長說的那些真話,我從那之後就是個鬼魂。一直都難以入睡,現在更難了。
過去的夜晚,我聽見校長那刺耳的呼吸和腳步聲在我的老人床鋪邊。爸爸從沒說他們有找到校長的軀體。
我知道他想要我和他的農場。他想要我回去-他希望他「所有的」孩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