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個朋友叫做傑瑞，他是個就一般世俗眼光來看，又窮又賤的那種人。
說一個人窮，是客觀事實，但窮後面又接了賤字，是表示這個人對金錢的愚蠢與毫無節操
，傑瑞就是個天生的小奸小盜之輩。
和一般去行搶路人或是闖空門的宵小不同，傑瑞雖然窮，但他還是不想留下前科，也不想
傷人，做這個「打工」只是補貼生活而已，這詭異的工作，就是去廢墟偷東西。
說是幾年前他認識了一個喜歡拍攝廢墟的攝影師，萌生了這個念頭。
所謂的廢墟攝影，就是去拍攝廢墟，有不少人熱衷此道，對這些毀壞的事物充滿迷戀，但
看在傑瑞這個俗人的眼裡，事情可就不美了。
他一看到照片就心想，這房子雖然都爛一半了，地上也長草了，但照片裡的桌子椅子不都
好好的嗎？櫃子窗戶也是灰土多了些，洗一洗拿去賣，是筆很豐厚的收入呀！這些人是有
錢到傻了嗎，就放著這些東西在房子裡腐爛？
反正物主也拋棄他們了。天曉得有多人少需要這些物資，把他們拿出來，讓他們回歸世間
，也是件好事──這是傑瑞的說法。當然啦，你知道做犯罪者的人，對於他們的罪行都會
有些很奇怪的藉口。總之傑瑞就動手了，他假裝對廢墟很有興趣，和那個攝影師探聽了幾
個不為人知的廢墟地點。
廢墟攝影在某一個圈子裡似乎是非常受到歡迎的──甚至有專靠廢墟攝影吃飯的攝影師，
也有許多專門的書籍，去書店都找得到。但在書店裡只能找到一些著名的景點，而所謂「
不為人知」的地方，才是廢墟攝影的精華。
要從地圖中尋找出一個數十年無人踏足的地方，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這些愛好者都以自
己口袋中的秘藏景點為傲，許多人僅發表照片，而不公開拍攝的地點，也是擔心景點一旦
曝光，會吸引大批的人潮前去冒險，若是同為攝影師的人也就算了，若是一般的無聊民眾
，除了可能會破壞廢墟外，那些廢墟都是非常危險的地方，很有可能會讓人受傷。
當然啦，吸引到像傑瑞這樣的犯罪者，更是違背初衷的一件惡事。
那些廢墟沉默的待在這塊大陸上的某一個角落，幾十年，甚至百年之久，沒有任何人再提
起他們。就算他們是屬於某個人的物業，也早就沒有守衛，連圍籬都腐爛了。
要闖入這些地方，比在市區闖紅燈還容易，傑瑞開著他的小貨卡，很快的洗劫了幾個不算
太老舊的廢墟。
一個開在荒郊野外的購物中心的殘骸裡，有幾十組完好無缺的餐桌椅，把他們載回家洗一
洗，看來至少有七成新，還帶了點古董的陳舊感。傑瑞把他們賣給一個要開露天咖啡的老
頭，賺了好幾千塊。
一個廢棄的精神療養院裡有近百個鐵製床架。無數支不鏽鋼點滴管，數百個櫃子，他花了
整整一個月搬空那個寶庫，連天花板裡埋的電線都不放過。
一個公路旁廢棄數十年的汽車維修廠裡，鎖住的櫃子裡藏了全新的替換零件，整整一個櫃
子那麼多。
之後他就上癮了，他四處搜括這些廢墟，沒有人能提供新地點，他就去打聽，去尋找，他
有眾多的銷贓管道，並且他強調這些東西的賣價絕對沒有我想像中的多，絕大多數都只能
當廢品處理。
那為何還要繼續做這些危險的差事？要搬重物，收入也不穩定，還要冒著重大的危險，若
是在那種地方遇到意外，說不定等變成白骨都沒人來救。但傑瑞的眼神告訴我，他似乎已
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傑瑞的小貨卡差不多已經是臺廢車了，我以幫他修車為代價，問他是否在廢墟裡有遇到刺
激的事情，如果能用幾個故事換修車的錢，他當然是很樂意，我也不曉得他講得究竟是真
是假，也許有為了要我修車而騙我的成份，當然，一個竊賊的話原本就得打個折扣。
1.
你以為廢墟都是一些在幾百公里外，杳無人跡的地方長出來的一些斷岩殘壁？錯！大部份
的廢墟就在我們生活的地方附近，可能你家隔壁的房子就已經十幾二十年沒人住了，或是
市區裡某棟產權有問題的大樓，你看他的外觀好好的，樓下也有警衛，但裡面早就爛光了
，坍塌了，所以他們在外頭立下標語：危險，禁止進入。這完全不是在開玩笑。
我一開始完全沒想到那些地方也算是廢墟，像那些攝影師一樣，我尋找的目標是一些他們
所謂人間仙境的地方，不過就是一些破房子嘛。
他們玩廢墟攝影的，有一個很重要的禁忌，就是絕對不能破壞廢墟，就連進去踩個二腳，
或是搬動東西，對他們而言都是不行，必須要讓廢墟保持從未有人探索過的原樣，對於那
些為了拍攝而「破壞」廢墟的人，他們會給予很差的風評。
但除了道義上的制裁外，他們也不能幹麻，畢竟廢墟就是已經壞光了才叫廢墟呀！就算踩
個幾腳也還是壞的。什麼是「天然」的廢墟？簡直是無法理解。
但後來我去過幾個廢墟後才明白他們的意思。雖然他們這些人的道德標準實在太高了，動
到一根灰塵都要生氣，但的確有人的道德標準低過了頭，欸，不是說像我這種，我是在幫
助廢墟裡完好無缺的物品回歸社會，是像義工一樣在做善事，有些人真的很誇張，他們像
瘋了一樣。
我去過一個廢墟是郊區的公寓，那裡被破壞得很恐怖，所有的窗戶都被砸爛，牆壁上用噴
漆塗得滿滿的，地上還灑了很多釘子。對，就是惡意的破壞，不是自然的讓房子毀壞，而
是讓裡面充滿暴力的痕跡，我非常不喜歡那樣。
或是闖入裡面吸毒的，地上丟滿了針筒，在裡面自殺的……嗯，這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要問的是有沒有恐怖的故事，或是無法理解的事，的確是有過幾件。
那時我賣二手貨已經賣得有點名氣，有個鄰居就問我能不能給他弄到幾扇門。他租房子給
人家，要修理東西，但是全新的門很貴，他不想花太多錢。
平常你們不會注意到門這種東西對吧？越常使用的東西越容易視而不見，這是人的習性。
有沒有注意到很多廢屋都是沒有門的？就是房間的房門、大門……所有的門板都不見了。
沒錯，因為門很值錢！而且門幾乎都有固定的規格，像是房子的零件一樣，每間房子都要
用，都能用，上頭的鎖拆下來也能賣錢，超級好脫手。
當時我正好鎖定了幾個新目標，打算一個一個過去瞧瞧，市郊有一間廢棄的高中校舍，學
校嘛，聽起來就是有很多門的地方，我就準備去拆他幾個回來。
學校在廢墟中算是挺常見，但通常不會有值錢的東西，該偷的早被偷光了，而且很容易碰
到警衛，畢竟是學校，是眾多小屁孩晚上鬼混的首選，他們也就只會去那種地方溜噠。
我把車停在稍微遠的地方，走路過去，你這樣聽我在講，腦子裡大概會出現一個畫面，夜
黑風高的晚上，我拿著一個手電筒，穿著外套偷偷摸摸的要溜進去。那你就錯了，這些廢
墟我都是選大白天去。通常晚上出發，抵達的時候天剛亮，我就能花一整天的時間在裡面
找東西，晚上去太危險了，我第一次去廢墟就選了個晚上，因為我是要去偷……哦不，拿
一些東西，總覺得晚上去比較保險，我帶了手電筒，但完全不夠用，我看不清楚爛掉的地
板或是快塌掉的天花板，重申一次，我是去做生意的，不是去賭命享受刺激，我很快就放
棄了掃貨的念頭，決定去車上睡到天亮再進去，這是我一生做過最正確的決定之一。
當我第二天早上重新進去時，我發現昨晚我若是再走個幾步，就會摔到一個很深的水池中
。那似乎是地下室崩塌而積成的水池，水面是一片的濁黑，我完全不敢想像我要是半夜裡
掉下去會是什麼樣子，可能會變成一具裹在屍蠟裡的天然紀念品吧？從此之後我極力避免
在視線不佳的時候進廢墟。
所以那一天，我大概是早上七點抵達，只有一點你沒想錯，凌晨的確是挺冷的，我得戴著
厚手套，還穿著工作靴，我悠悠閒閒的把鐵絲網剪開，進了校園之後，我發現這所學校的
狀況和我想像的不太一樣。
一如我前面所言，一般的廢棄學校多少會被破壞，有奇怪的臭小鬼闖進去玩樂，在裡頭丟
一堆垃圾。但這一所……他完全的廢墟化了，真正的廢墟化，就是完全沒有人踏足入內，
建築物逐漸的被植物給包圍，積滿灰土，牆壁開始鬆軟滲水，接著坍塌成一堆碎石。
這真的很奇怪，因為我不覺得這所學校有這麼古老，外頭的鐵絲網相當堅固，建築物的外
型也不是一百年前的那種。這所學校最多也就只是荒廢了十幾二十年，卻好像已經靜靜的
在這地方腐朽了百年以上似的。
地上很乾淨，只有土石與樹葉，那些自然累積的東西，沒有空啤酒瓶或是速食店的包裝袋
，沒有各種骯髒的塑膠袋、空罐頭。他就是很乾淨，對，就是人類徹底的從這個地方消失
的感覺。
要是有一個地方突然被人所遺棄，此後再也沒有任何人踏入，經過漫長的時間，就會變成
這個模樣。
我很快的找到了我需要的門板，教室的門幾乎都完好的留在那兒，那些門沒有經過風吹日
曬，只要稍微洗一洗就會變得和新的沒兩樣。不過我不忙著拆門，應該還有其他的東西可
以拿，他們會比門更值錢，而且我並不急著要趕在這趟搬走全部，學校很大，我可以分好
幾趟慢慢的搜括，我只需要先調查好校園裡的狀況。
有幾個鐵櫃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想我可以把他們賣給回收業者，補貼點油錢，接著我在一
間教室的牆上找到了時鐘，這讓我感到很意外，時鐘通常是一定會被帶走的物品，可是卻
被留了下來。
雖然已經積滿灰塵，也不曉得究竟還能不能用，可是若是沒壞，就能在跳蚤市場賣個好價
錢，我拿了一個之後，又在幾排外的另一間教室找到第二個，全都是一樣的鐘，圓型白底
的樸素時鐘，我想那是學校統一採購的。
等我又繞過了幾十間教室，找到第三個的時候，突然有種哪裡不對勁的感覺。
是了，那時差不多是早上九點，陽光普照，我仍然抖了一下。我拿出了背包裡的二個時鐘
，發現三個時鐘的時間，都不偏不倚的停在七點二十分。
我立即說服自己，這是某個頑皮孩子的惡作劇。並把時鐘塞進背包中。
接下來我沒有發現更值錢的玩意兒，播音室和化學教室都空了，沒有器材或藥品可以拿。
差不多正午時，我決定在學校的中庭吃飯，順道把校園的平面圖畫起來。接著我打算去找
音樂教室，還有另一側的導師辦公室，圖書館是我最後才會去的地方，老實說，我個人對
擺放太多書的地方實在沒有好感，厄，我不喜歡書。
我會畫下我去過的地方。這比拍照來得可靠。我不是說我畫的圖比照片清楚，而是目的的
問題，我畫平面圖是為了搜索，拍攝單一場景對搜索並沒有幫助。
特別是在一個很寬闊的空間，我會需要知道自己人在哪裡，免得一直在同樣的走廊打轉。
這並不是重點，總之我一如往常的在休息時畫起了地圖，中庭有棵非常茂盛的大樹，樹下
有幾張石頭做的長凳，我就在那邊坐著，左手夾著筆，右手咬著三明治。
就在我低下頭畫圖的時候，那種不對勁的感覺又回來了。我總覺得好像有誰在附近走動。
我確、實、的在眼角餘光處見到有誰在。是好幾個人的感覺，就在前方數十公尺處的校舍
中，但當我抬起頭，當然是沒有，什麼都沒有，那邊已經崩坍的亂七八糟，天花板掉下來
一半，地上長滿野草，他們隨著風被吹動。
可是我很清楚的感覺「那邊有人」，是細長的黑色影子。我甚至感覺看見了他們的手腳。
那是鬼嗎？幽靈？不，我覺得不像。他們更像……是人。普通的人。這裡有古怪，真的有
。雖然天還亮著，但我決定提早離開這個地方。我寧可相信我的直覺，而且我更擔心那其
實是管理員，若是他拿著散彈槍朝我追過來，天吶，我就要在這裡當永久居民了。
我在靠近大門口的地方隨意的拆了二扇門交差，就迅速的離開了。那二扇門可是好東西，
實木的，重得我差點倒在半路上。
想到我鄰居開的那個價，真是太便宜他了。我後來多和他坳了十塊。要是賣給其他人，再
多個十塊也行！那幾個鐘也賣到了不錯的價錢，外加一些雜物，算是不虧，划算了。
後來我閒著沒事，在圖書館找資料……就是新的目標時，順道翻了下那個學校的歷史。
知道哪裡有廢墟、和知道廢墟的歷史，是兩碼子事，二種資料是放在天差地遠的地方，不
可能有書會很清楚的寫道「這棟建築廢棄於19xx年，廢棄的原因是……他的歷史又是……
」只有專門為廢墟而寫的書才會這樣寫。
總之我找了城鎮的歷史，書上只記載了那所高中什麼時候廢校。這種屁記載一點用都沒有
。我想知道的是那所學校究竟發生過什麼事。接著我靈機一動，照著廢校的時間，去查了
那個年代的報紙。
我找到了一則關於學生失蹤的報導。而在相同月份的報導中，又找到了「歷年來多名學生
失蹤」的集合報導。
我不能確定學生失蹤與廢校有關連。而幾天後，和我買門板的吝嗇老頭打電話來，要我把
多收的十塊還他，因為他說門板有問題。
他把門板帶回家洗。我沒幫他洗，因為那門板太重了，我懶得弄。那老頭想重新上漆，就
用了什麼溶劑去洗，外頭一層漆給他洗掉了，底下的東西就露了出來。
那是像幾合圖案拼湊而成的東西，圓圈和方塊外頭寫著各種看不懂的文字，簡直就像是遊
戲裡的魔法陣，不知道是誰畫在那門上，又用漆蓋起來。畫得密密麻麻的，像是紋身一樣
，我拆回來的二扇門板都是那個德性。
我把十塊退給那老頭，之後再也沒去過那間學校。
2.
看著那些廣大的廢墟，我有時會想，現在房子這麼貴，一輩子也買不起，我為何不去找一
個市郊的廢墟，打理打理以後住進去，反正業主也根本不管那些房子，說不定住到我七老
八十，兒孫都長大成人的時候，他們都還沒發現我搬進去了。
話說回來，擁有這麼大的地和房子，卻任其荒廢，而我們小市民只得擠在冬天會漏風的可
悲小公寓裡，連想擺張桌子在房子裡都要考慮半天，深怕連走路的地方都沒有，就會覺得
那些有錢人真是囂張得太過可惡，根本沒把我們當成人看。
他們就是這樣，一邊譏笑著我們是家畜，一邊用法律把我們趕進更小的房子裡……而一些
和我一樣窮又或是比我更窮的傢伙，卻反過來指責是我沒能力，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回事
？
總之我最近又做成了幾筆生意。若說有什麼值得一提的，就是這次去到了一個很特別的廢
墟，是一個植物園。
我其實不是很想去，但聽到有溫室，我一時好奇就去了。我很討厭廢墟中的植物，他們可
不是整整齊齊的草坪或是幾朵玫瑰，他們是非常紮實的野草，堅固又充滿了侵略性，我有
次用油壓剪去剪一個藤蔓，因為我手上只有油壓剪。那剪起來的手感簡直和鐵絲網沒兩樣
。
有植物就會有一堆亂七八糟的瞎玩意兒。你高中有唸過生物吧？生態鏈曉得吧？一旦有植
物就會有昆蟲，有小動物，有鳥類，而這些東西從哪裡生出來的？爛掉的植物會變成土，
再從裡面長出來，你聽我這樣講好像很輕鬆，但那個現場啊，真是臭，沒有第二句話，就
是臭。
爛掉的植物和水、土、都很臭，上頭繞著一整團的蒼蠅和蟲，嘔心死了。除了空氣很臭，
腳下又是青苔，又滑又黏，所有的東西都黑黑的，這就是大自然真實的模樣，只有愛幻想
的都市人才會開口閉口說自然有多好。
去這種地方我都會全副武裝，首先是口罩，還有耳塞，揉二團衛生紙塞耳朵都好，我可不
想被蒼蠅跑進耳朵裡面產卵。
雖然這麼麻煩我還是去了，因為我對溫室有點好感，我挺喜歡溫室，可能是我小時候曾去
過很好玩的溫室吧？是打理得很漂亮的那種，盛開著各種印度還是來自哪裡的花，還有熱
帶的鳥在頂上飛來飛去，超好玩的。
這個植物園是一個很小的觀光景點，在一個根本沒人會去的小山丘上。我去了以後才發現
他真的很小，根本是民宅旁邊建一個比較大的溫室那樣的程度，就這樣拿來收門票讓人參
觀。
周圍有一些已經腐朽的木桌椅，冰淇淋攤車以及掛著售票亭牌子的小屋，就沒了。我心想
這趟肯定是虧了。而那間溫室則是將近全毀，玻璃幾乎變成灰色，巨大的鐵框穩固的聳立
在那兒，但屋頂已經被各種樹頂給突破，變成一個爆炸的造型，出入口則堵滿了各種的雜
樹林與藤蔓。
這天太陽正大，陽光照得天都變成了白色。不過一踏進溫室裡，裡頭就變得陰暗，陽光被
層層堆疊的各種樹遮住了，我也不曉得我要找什麼，只是想到處看看，反正已經撩錢了，
就走走吧。我抱著這樣的想法，躦過周圍的樹，朝著溫室深處走去。
然後我看見了──非常不可思議的景象。在溫室的中間有一個水池，難怪溫室的植物沒有
枯萎，植物們包圍著水池成長，那個水池非常的清澈，上頭浮著幾朵金色的花。
應該是像手掌這麼大的花，金色的，我以為是黃金打的，驚訝極了，微弱的陽光照下來時
，花瓣的邊緣就閃起一縷金光，但定神一看才確定他們真是植物，因為水很透明，我看見
他們的花梗在水底下。
我沒見過這麼漂亮的花，像是金色的睡蓮。我走到水池邊，但這時我注意到一個突兀的東
西，就放在水池的邊緣，這東西不應該出現在這兒，讓我頓時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那是一雙非常新的黑色橡膠工程靴，某h牌子的。在雜草與成堆的落葉之中，完全沒有沾
到一點土，雪亮無比，連使用的痕跡都沒有。我會注意得這麼清楚，是因為他真的太新了
，新的不自然，至於呎吋，是女生的靴子。
靴子的前頭對向水池。整齊的擺放在那兒。
難道我走運了？這麼新的靴子，還是h牌的，保證一下子就能賣出去，這趟總算是轉虧為
盈。
我把鞋子拿起來，卻發現裡面有東西，沉甸甸的，像石頭。我直覺式的雙手一翻，把裡面
的東西倒出去，噗通一聲，那些東西滾到了水池裡，那一秒鐘我很確定我看見了什麼，那
是有些發黃的人的骨頭。
我呆住了，就看著那像腳骨的東西沉進水裡，那水池很清，但骨頭滾進去卻一下子就消失
了，彷彿沒有底一樣，沒錯，看不見底，下頭是一片的黑，裡面沒有魚，水面也沒有落葉
，乾淨得像是有人掃過一般，那幾朵金色的花隨著水面的風在飄動，現在看起來變得很詭
異。
我本來有想要去摘那些花……至少靠近點看，他們真的很美，但那一刻我完全清醒了，那
些花也賣不到錢，就算有什麼植物學家想高價收買好了，萬一他們問起我闖入廢墟的事該
怎麼辦？我可惹不起這種麻煩。
我把那鞋子收一收，又在附近繞了下，那溫室除此之外也沒什麼特別的了，那雙鞋子也沒
賣到多少錢，就是補貼了點油錢。
如果有哪個植物學家對那種花有興趣，我可以私下告訴你花的位置，但約法三章，我不會
陪你去看，就請你自己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