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晚餐時刻,我打開了我剛從附近餐店買回來的排骨便當,可心思卻完全沒放在便當
上面,而是從窗戶細縫中鑽入、在整個房間中徹底蔓延環繞的兩股香味。
我閉上眼睛貪婪地吸著香氣,張嘴把一口又一口排骨便當送進嘴裡。便當是什麼味道,我
早不知道了,主菜是香味,便當只不過是襯托。
這兩股香味是樓上黃先生跟樓下蔡先生的傑作,每到晚餐時刻,他們兩位的房間就會各飄
出一陣令人癡迷的香味,兩股香味彷彿會慢慢融合成一股,然後侵入住在他們中間的我的
房間,引誘著我這個不會煮菜,只能吃便當的可憐鬼。
黃先生跟蔡先生都還沒結婚,卻都各有一套下廚的好手藝,我常常樓上跑樓下的到處客串
,只為了吃吃他們所做的菜,但卻沒一次成功吃到口。當他們兩位坐在餐桌前大快朵頤時
,我卻只能吃著冷冰冰的便當,配著他們煮出的香味。
我是個恐怖小說家,沒什麼名氣,賺的錢不夠讓我吃什麼好東西,只能每天買外食。不是
每個恐怖小說家都是整天躲在房間裡陰森森地寫作的怪胎,我的生活作息挺正常,每星期
一二四五寫作,每逢星期三跟週末假日,我會騎著腳踏車出門去讓自己輕鬆輕鬆。
住我樓上的黃先生在保險公司工作,他有幾次跑來找我,想說服我買保險,但我把繳保險
費的錢從我目前的稿費裡一扣,媽的不得了咧!於是每次我都回絕了他,直到有一次我跟
他徹底清楚說明了我的情況,他才沒再叫我買保險。
樓下的蔡先生工作性質跟我有點類似,他擔任一本文學雜誌的小編,我有幾次靠著他的關
係在那本雜誌上刊了幾篇文章,賺了些稿費。
兩個都是好人,除了每天都用飯香摧殘我外,實在是沒什麼缺點……直到這段故事發生。
今天是星期三,我騎腳踏車到都會公園晃了一晃,回家後,正看到黃先生從車上搬下了兩
個頗笨重的行李,吃力地往樓梯拖去。我自認為善解人意地走過去,幫他提住了一個行李
。
「啊……多謝。」看到我伸出援手,黃先生擦著汗道謝。
我微微一笑:「都住在同一棟樓裡面那麼久了,哪裡的話。」說完後我把行李奮力一抬,
想不到竟然抬不起來。
「好重,裡面什麼東西?」我問。
「老家寄回來的禮物,哈哈。」黃先生沒說清楚裡面是什麼,用拖的把一個行李拉到了樓
梯上面,我也如法炮製,把行李給硬拖了上去。拖著行李時,我看了一下一樓的蔡先生房
間的窗戶,他正在穿上一件紅色的圍裙,大概是要準備作菜吧。
經過二樓,我的房間,沒什麼特別的。三樓,黃先生的房間,我們兩人氣喘如牛地把行李
拖到了門口,大口大口喘著喘著氣。「多謝了,阿攤,你先回房間吧,我自己拖進房間裡
就好了……啊,我好像忘了汽車鑰匙。」黃先生說著,把全身口袋都拍過一次後,看了看
樓下說:「我去車上拿鑰匙,阿攤你先回房間好了。」
「不……我等一下順便幫你拿進去吧……哈……呼……」長期在房間內寫作的我體力大不
如常常跟同事打羽毛球的黃先生,喘氣的程度比黃先生嚴重許多,卻硬是要逞強。
「喔……那好吧,多謝你了。」黃先生說道,下樓拿鑰匙去了。
我靠在牆上讓肺部自主的縮動著,一邊看著地上的兩個行李皮箱。這裡面到底裝了什麼東
西啊?
我好奇地拉起了其中一個行李箱的拉鍊,一拉。卻竟然拉不動。我皺著眉頭,又用力拉了
一下,想不到這一下我太用力了,把整個行李箱給拉倒在地上,我自己也癱坐到了地上,
看著拉開一半的行李箱,咕咚咕咚滾出一個東西來。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
那是一顆人頭。
那是一顆男人還是女人的人頭我並沒有看清楚,但那的的確確是一顆人頭!
咕咚,咕咚,人頭滾到了走廊的盡頭,然後滾到了一個剛好人頭大小的洞口,掉了下去,
發出了「啪」的一聲。那個下面是垃圾場,那顆人頭八成是掉到了垃圾袋上了。
踏,踏,踏,黃先生的腳步聲也正清楚的從樓梯口傳來。我趕緊起身把行李箱扶起來,並
且斜著頭把拉鍊給拉上了,我沒去看裡面的東西。
「剛剛什麼東西掉下去了?」黃先生拿著一串鑰匙走上來。
「嗯?沒什麼,一隻野貓跳下去了。」我笑著回答,說:「黃先生,我看我還是回去好了
,我剛剛忘記我電鍋裡還在煮東西了。」
「是嗎?」黃先生似乎鬆了一口氣地說,這也難怪。「很謝謝你了,幫我把東西拿上來。
」
「沒什麼。」
回到房間後,我搔著頭焦急地在房間裡到處走來走去。真是想不到,就跟巴頓分克一樣!
殺人魔竟然就住在樓上!
黃先生到時候一定會發現少了一顆人頭,然後來找我算帳,說不定會把我殺了……不,等
等,我之前似乎就從窗戶看過黃先生拖著笨重的行李經過樓梯的樣子,那過那時候我的小
說正寫到巔峰處,並沒加注意……這樣說來,黃先生是個連續殺人魔了?但他殺人要幹麻
……
忽然,我鼻子抽動了一下,想起了那股香味。
「不會吧……」我木然地抬頭看著天花板,彷彿正看到黃先生拿著菜刀,將一塊又一塊肢
解後的屍體變成一道道佳餚……我馬上拿起了電話,必須要報警才行!
但又很快的,我想起了另一件事情。不行,這件事不能報警的。
蔡先生呢?跟他商量看看吧?
我決定先這樣做。
但我一剛走到樓下,就聽到摩托車「噗噗噗」駛去的聲音,是蔡先生,大概是出去買食材
了吧。蔡先生房間的門開了一半,他可能想等等就回來了,乾脆門就不關了。這時,我聽
到頭上傳來敲門聲,還伴隨著黃先生的喊叫聲:「阿攤?在嗎?開個門好吧?」
不好了!黃先生一定是發現了行李裡面少了顆人頭,下來找我了!我二話不說,馬上躲進
了蔡先生的房間裡,關上了門,並且鎖上。如果黃先生發現我不在房間裡,一定會認為我
下來找蔡先生了,那就會來蔡先生的房間來找我……必須通知蔡先生,不然連他也會有危
險。蔡先生應該有帶手機吧……我摸了摸身上的口袋,靠,竟然沒帶手機。
電話,蔡先生房裡應該有電話吧!我走進房內,聽到廚房裡面有什麼東西「咕嚕咕嚕」作
響著,蔡先生正在煮著什麼東西吧。
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走進了廚房,看了看瓦斯爐上熱水沸騰的大鍋子,再看看料理台
上的東西,一股莫名的無力感侵襲了我的身體,讓我整個人癱軟了下來。
原來,是這樣……
此時,我聽到了摩托車回來的聲音,我撐著牆壁站起來,走出了蔡先生的房間,看到黃先
生正與蔡先生在摩托車旁談論著些什麼。他們看到我走出來,兩人似乎都嚇了一跳,大概
沒料到我會這麼快就出來吧。
我對他們淡淡一笑,往樓上自己的房間走去。他們兩人見狀,追跑了過來,還大叫著:「
阿攤!你想做什麼?」我走進自己的房間裡,沒有打電話報警,也沒有打算逃跑,就只是
坐下來,看著跑進房的黃先生跟蔡先生,一雙眼睛對上兩雙眼睛。然後我說:「原來你們
兩個是一夥的。」
黃先生把門關上,蔡先生則猙獰一笑:「對,你應該看到了料理台上的東西了吧?」
我點點頭,道:「原來你們兩個不但是殺人魔,還是食人魔。」
剛剛在蔡先生的料理台上,我看到了一個赤裸著身體、胸膛被剖開的男人,那男人血淋淋
的胸膛裡面,空無一物,都在蔡先生的鍋子裡面煮著吧。
蔡先生哈哈大笑了起來:「對!你說的沒錯。上一任的房客住了一年才發現了我們兩個的
秘密,而你才搬來了三個月,不簡單啊!」
「你們兩個的秘密……到底是什麼?」
黃先生陰沉著一張臉,說:「我跟蔡先生都嗜吃人,只是有一點小差異,我喜歡吃肉,而
蔡先生喜歡吃內臟。」
喔,難怪蔡先生料理台上的那具屍體內臟都被挖光了……我點點頭。
蔡先生接下去說:「所以當我們殺掉一個人後,肉歸黃先生,內臟分給我,骨頭則是輪流
扔掉,連人也是我跟黃先生輪流出去殺的。黃先生今天抬回來的屍體,是明天準備料理的
食材。」
「很好的分工合作嘛。」我又點點頭,說:「所以呢?你們想把我殺了?然後吃掉?」
「有何不可呢?」蔡先生聳聳肩,說:「但很讓我奇怪的一點是,你回到房間後,為什麼
不立刻把門鎖上,然後報警?反而把門打開等著我們進來?」
不愧是雜誌的編輯,果然有點腦袋。我神秘地笑了一笑,說:「那是因為,我也有個秘密
……」
黃先生跟蔡先生沒殺我,更沒吃我。他們回到了樓上跟樓下,各自忙著自己的料理。
那是因為,我給他們看了我的收藏,讓我也成了分工合作的一員。我的房間角落裡還有一
個小房間,那我是我自己用牆板隔離出來的,裡面放滿了我的收藏,一走進那間小房間,
你會看到滿滿的骨架,還有聞到濃厚的藥水味。
是的,我嗜好收集人骨,每當小說遇上瓶頸寫不出來時,我便會來到這個小房間裡用保養
藥水塗抹著我親手用鋼絲串出來的骨架,塗著刷著……這樣的動作,讓我有說不出來的舒
服感。
只是,骨頭很難找,於是我開始殺人。
是的,我也是殺人魔,一個嗜好收集人骨的殺人魔。
這也是我當時為何沒報警的原因。報了警,警察絕對會發現那房間的骨架,如果再比對齒
型,他們又會發現這些骨頭的主人通通都是失蹤人口。
現在,我們三人輪流出去殺人,肉歸黃先生,內臟給蔡先生,骨頭給我,多麼有默契的分
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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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阿攤,以下是我的廢話。
最近貼上來飄板的作品多數都是以前的舊作,也在留言串看到了許多以前在台論的讀者,
幾乎所有人都認得那些我寫的舊故事。
接著會持續把以前的故事依序PO上來,我只是覺得台論雖然不在了,但我還是想讓這些有
趣的故事讓更多人看到,不管是噓或推都可以。
畢竟現在的我已經不再是十年前那個在台論可以一天產出一篇短篇的年輕小鬼了。
現在的我也只是已經即將三十歲,在工作之餘仍不放棄寫作夢的普通上班族。
新作品仍然有持續在寫跟新增,一有滿意的新故事也會再分享給大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