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才開口講第一個字，步履蹣跚的腳就被地毯絆倒，飛撲出去，狠狠地摔了個狗吃屎。
「害人家白白喜歡你！去死啦！」音響順利地播完這段，音效好到令我無地自容。
我趴在地上，心裡啜泣道：嗚嗚嗚…丟臉死了啦！
「Pause!」吳常命令雷斯特暫停播放。
「呸呸呸！」我抬頭將滿嘴的喀什米爾羊毛吐了出來，馬上又低頭將自己埋入奶茶色的地毯之中，動都不敢再動。我實在沒有勇氣再面對吳常了。
「你在做什麼？」吳常問道，聲音依舊很平靜。
我沒有回答他。事已至此，我已生無可戀，只想就這樣安安靜靜地死去。
「小姐，你的姿勢若再持續一分鐘以上，將有30%的窒息風險。」雷斯特盡責地說。
我心裡罵道：廢話！你看不出來我一心求死嗎！
我正想出口叫它不要多管閒事，突然感到身子一輕，就被拉了起來。下一秒，重心一變，變成了仰躺在空中。
我先是茫然地看著絢麗的水晶燈，迷惘地想著，自己怎麼會突然與天花板離的這麼近。接著，我才反應過來，是吳常將我橫抱起來。
「你幹嘛？」我忙道。
「送你回房間。」吳常說。
他長腿一邁，沒幾步就走到客房裡了。
「放我下來啦！」我扭身掙扎道。「我自己有腳，才不要你幫忙咧！」
我心裡喊道：這點骨氣我還有！
吳常倒也不堅持，手一鬆我就跌入柔軟的大床之中。
「前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他的聲線依舊沒有太大的起伏。
「前天？」我重覆他的話，腦子一時間還轉不過來。
「你昏倒在走廊上，渾身嘔吐味和酒味…」
我心裡暗暗一驚：沒想到自己竟然整整昏睡了一天半！咦，我一直昏睡不醒，正常的狀況下，不是應該先送我到醫院嗎？等等，這麼說來，難道是被糯米腸拖回來的？
「眼睛腫脹、脈搏—」吳常繼續描述。
他的話中止了我的思考，我再次感到羞愧，連忙打斷道：「好了好了不要再說了！」
「還有，客廳到處都是紅酒，廁所馬桶也堵…」
我舉起雙手摀住他的嘴巴：「停！」接著難為情地看著他說：「知道啦知道啦！對不起啦！」
他往後退了一步，說：「我不是要聽你道歉。」
「喔，」我想了一下，慚愧地說，「我…我會賠你錢的。」低下頭，雙手抓著棉被，大聲說：「真的對不起！」
「不需要。」吳常口氣不太耐煩。「你為什麼哭？」
「是失戀嗎？」雷斯特問道。彷彿極欲想證明自己的預測是對的。
「干你什麼事啊！」我不客氣地罵著雷斯特：「誰要你跟吳常說這些的啊！」
吳常一直在注意我的反應。聽我講完這句，他揚了揚眉，鎖眉沉思了起來。
雷斯特絲毫察覺不出我這是在罵他，認真地回答：「確實是不關我的事，是Lumière要我說的。」
「是誰？」吳常突然開口。
「啊？什麼東西？我在罵雷斯特啊！」我不明就裡地說。
「你喜歡誰？」
「呃…」我眼球轉了轉，突然心生一計，話鋒一轉，反問他：「那你怎麼沒跟我說你有女朋友？」
我挑眉挑釁地看著他，心想：哼！我就不信你好意思說！
「我沒有啊。」吳常神色正經，又問：「為什麼要說？」
「該不會是老婆吧！」我訝異地道：「你結婚了？」
吳常搖搖頭，又露出困惑的表情。
「如果你有，你會老實承認嗎？」我瞇著眼盯著他。「我警告你喔，不准說謊！」
「我不需要說謊。」吳常頓了頓又疑道：「這些問題跟我剛才問的有關聯嗎？」
「喔，我覺得自己離人類越來越遙遠了。」雷斯特與吳常有相同的疑惑和感慨。
我趁機問道：「雷斯特，吳常有說謊嗎？」
「沒有。但是小姐為什麼要問這些呢？」雷斯特也接著追問。
我沒有回答它，只是又瞇著眼盯著吳常的眼睛，心想：雷斯特應該不會騙人吧？應該可以相信吧？難道Ombre真的不是他雪藏的愛人？會不會是舊情人呢？
吳常沒那麼好打發，鍥而不捨地說：「回到剛才的問題，你喜歡的是誰？」
經過剛才的十幾秒，我已經有很充裕的時間找對象搪塞，於是我回他道：「就是那個很紅的明星陳威廉嘛！我是他的忠實粉絲，他結婚我當然心碎啦！」
可惜這個說法無法瞞得過吳常，他顯然不為所動，繼續問道：「是志剛？」
「才不是咧！」我皺了皺鼻子說道：「他那副痞樣，誰喜歡啊！」
「那是—」
我幾乎快招架不住，當即四兩撥千斤地說：「唉算了算了，不重要啦，過去的事我們就不要再提了！先來吃早餐好不好？我肚子好餓！」
「我不餓啊。」吳常理所當然地說。「那是—」
「好了啦！」我怕他再問下去，總有一天會猜到自己，連忙再次打斷他。「吃早餐了啦！好久沒吃飯，都要餓死了！」說完自顧自地爬下床，慌張地往房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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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吃到一半，直盯著我打量的吳常，突然又說：「該不會…」他將叉子上的培根送入口中。「是廖管家吧？」
我翻了翻白眼：「夠了沒！拒答！」我拿著刀子的手指向他：「你不准再問了！」
「為什麼！」吳常頭微微向後仰，有些吃驚地說。
「沒有為什麼！吃飯！」我低頭切著荷包蛋，力道大到刀身與盤子之間都發出「吱—」刺耳的摩擦聲。
飯後，我跟著他進到另一間小型的臨時實驗室。裡頭也是擺滿了琳琅滿目、說不出名堂的儀器。
我看他站在一台事務機前，閱讀一張張列印出來的A4文件。我好奇地湊過去看了一眼，只看到幾個英文字，是二氧化硫、二氧化氮、海鹽和花粉。
「這是什麼啊？」我問吳常。
「氣體成份分析報告。」吳常惜字如金地說。
「喔，」我點點頭，「這是什麼啊？」
他揚了揚眉，又再次向我投射憐憫的眼神，解釋道：「我用氣體採樣飛行器取回老梅村裡面和外面濱海公路的氣體樣本，再交給氣體成份分析儀來分析樣本組成。」
「喔！那結果怎麼樣？那個平白冒出來的白霧是一種霾害嗎？」
「看來不是。兩邊成份完全一致，只有比例上微微不同。」
「這樣啊。」說到這，我突然想到那空拍機。「那你派飛行器的時候，有順便拍下老梅村內的環境嗎？」
「拍了，另外用空拍機拍的。我也打算將取樣器和空拍機整合在一起。」他招呼著我到客廳看。「來，系統今早才將影片解構、還原成3D模型。」
吳常又再次熟練地在客廳茶几上架起投影裝置。接著再由雷斯特開啟三軸投影機。
這次少了白霧的掩蓋，更為精細、完整的老梅村陡然出現在我們的眼前。而村中心稍微偏後方，一座龐大、雄偉的宅邸，正是陳府大院！
「哇—」我大聲驚嘆道。「這陳府真的好大喔！」
嚴格說起來，老梅村是陳家村，過去裡頭的每戶村民都姓陳。但是除了豪紳陳山河一手建立這壯闊又氣派的大宅院外，村裡也沒有別戶能擔當得起「府」這個字了。
「準備好了嗎？」吳常看了我一眼。
我吞了口口水，硬著頭皮，點點頭說：「嗯！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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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天，吳常準備了各樣各樣的裝備和輕型道具、儀器，並且抽空教了我其中幾樣的使用方式，否則光是一個iACH智慧戰術頭盔我就搞不定了。
頭盔是灰褐色迷彩，雖然較少見，但看上去與老梅村中後段，寸草不生的石磚道頗為和諧。造型乍看之下很像那種附頭燈的礦工帽，但功能先進許多。
上面有GPS追蹤器和類似飛機的頻閃燈那樣的LED燈，在危急的時候可以將其打開。
帽簷下方有兩個卡榫，打開就可以將防彈護目鏡或熱成像紅外線夜視鏡往下拉，後者方便在黑暗的空間中觀察、識別目標。
而頭盔的頂端和前後左右四個方向都附有運動攝影鏡頭，會自動調整光圈大小和切換夜視功能；正前方的鏡頭與上方的頭燈中間隔著一個遮光板，只要轉動頭燈的外圈，就可以聚焦或發散光線。
我原本以為這攝影機是GoPro，沒想到說出來反而冒犯到了吳常。
「我不認為GoPro產品在沒有充電的情況下，錄影時間和儲存空間能連續長達三天。」他冷冰冰地說。
臨陣磨槍，不亮也光。我很認真學習空氣槍短槍射擊，但結果差強人意。在場的其他人無不稱奇：這世上怎麼會有人在雙目健全的情況下，站在離標靶十米的距離，射到隔壁靶道的靶紙。
吳常到了倒數第二天時，似乎也死心了，不再到處幫我安排靶場和教師。
除了頭盔以外，吳常也幫我準備了同色系的護膝、護腕、水壺、戰鬥口糧、雨衣、背包、戰術背心、跟他相同款式的防彈背心和黑色長筒軍靴。
裝備多的活像要上戰場一樣，搞得我好緊張！
至於其他我看也看不懂的裝置，就他自己組裝、摸著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