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炮炸關二爺
前言
去年年底的時候,我回到台灣。
在飛機上趕上了最後一波腸病毒的熱潮,
一下飛機回到家後,除了發燒之外,
還有痛不欲生的喉嚨皰疹。
「這個是典型的腸病毒,喉嚨裡面的皰疹會很痛。」醫生說。
我看著醫生點點頭,希望他能認出我來。
「你住的很近嘛,跟我一樣也在長壽街上。」醫生說。
我點了點頭,深呼一口氣。
「醫生,你還記不記得你小時候住過杜錫圭故居?」我說。
「什麼?」
「你去那邊住了一整天阿,你還打電話給我。那時候阿,
你跟我,還有肖浩、秋甫、阿志、小仁,
我們整天都在長壽街玩。那時候是小學一年級的事,你還記得嗎?」
我看著醫生努力回想,卻什麼都想不出來的表情。
「我記得我小時候好像有發生一些事,
可是我想不起來了,我認識你嗎?」醫生問。
「那時候大家都怪樹太太,其實不是她,
你是真的到杜錫圭故居去了!真的!」我努力把這些話說出來。
「我真的不記得了,會不會是你記錯了,
你在發燒的時候有量過幾度嗎?會不會有幻覺?」
喉嚨強烈的刺痛感讓我無法再說下去,我痛苦的搖了搖頭,
醫生一臉疑惑的幫我的喉嚨噴藥。
。。。
幾個月後,我回到日本。
過沒幾天,便傳來杜錫圭故居被拆的新聞,
之後被拆的則是我以前常在那邊幫人算塔羅牌及測字的鶴崗紅茶,
那屬於我的回憶。如同由沙子做成的城市一般,
一回頭,便被風吹的什麼也不剩。
我想起了五個人,誠哥、肖浩、秋甫、阿志和小仁,
還有那一段1987年的時光。我唯一知道的是我要趕快寫,
因為那些回憶正如沙子一般灰飛煙滅。
這次的經驗,均會附上清楚的地點,如果你是老彰化人,
應該會知道一二。不是也沒關係,我正在說給你聽。
其中我會很清楚的指名一些相關單位,
我所言屬實且坦蕩蕩,如有半分虛假,
儘管跟我反應,我不會逃也不會躲。
這是我身為彰化版版主,
能為彰化盡的一點微薄之力了。
會跟大家分享以下的經驗:
炮炸關二爺
十字活屍
與小鬼比賽
善心人
樓下的算命師
時光之旅
祖先的玩具
臨別之地
第一章 炮炸關二爺
1987年的時候,那時候還沒有中民街,長壽街的街尾,
便是一間很大的三合院。三合院的後方,
就是以前的賴和醫院,至今在後面,
還可以看到賴和醫院的門柱。
後來在1988年11月的時候,三合院拆除。主要的古厝,
就移放到台灣民俗村,台灣民俗村幾經易手,
希望那間古厝還被妥善的照顧著。
小時候有去台灣民俗村的朋友是否還記得,
有一間井蓋在牆中的老房子?
這些小時候的回憶,大多都是在這間古厝還在的時候。
就是下圖的紅色框框。
https://pic.pimg.tw/junespring/1493516008-3510857470.png
圖一
這次發生的地點就是在這裡。
https://pic.pimg.tw/junespring/1493516008-1687133565.png
圖二
其實地圖上面看不到,但這裡有一條小巷子,如Google街景所示。
https://pic.pimg.tw/junespring/1493516009-1380725369_n.png
圖三
那時候是元宵節,我們六個人早已在上小學就認識。
那麼我們這些小朋友是怎麼認識玩在一起的呢?
其實三十年前要認識鄰居小孩很容易,我會在第三章跟大家詳述。
總之,元宵節到了,一定要提著家裡的燈籠出來溜達。
那時的小朋友,不管帶的是塑膠的,還是紙的,
總會在那一天,跟附近認識的小朋友聚成一團,
逛遍平時沒走過的的大街小巷。
不過那一天最興奮的,就是可以公然玩火跟爆竹。
走沒多久,誠哥的燈籠就著火了。不知道他是故意的,
還是紙燈籠真的易燃,就看他在那邊甩來甩去,
路旁的野狗被他嚇得四處逃竄。
「這樣小動物很可憐耶。」秋甫這樣講著。
誠哥出身於外省家庭,小時候家裡有幫傭,
幫傭總叫說:「誠哥兒,行行好。」
去他家找他的時候,聽著聽著我們也這樣叫他了。
而秋甫則總是對小動物心軟,尤其是貓,不知怎麼地,
跟野貓特別有緣。
對了,誠哥總愛在課堂上用手牌小刀解剖小昆蟲,
只要看到那裡有昆蟲的碎屍,大概八成都是誠哥的傑作。
這邊每一個人都有一些故事,日後就慢慢說明了。
燈籠都燒的差不多了,有的帶塑膠燈籠來的人,
發現燒不起來也興趣缺缺。便跟著阿志回到長壽街,
準備今晚的重頭戲,就是爆竹。
那時我們最瘋的,就是水鴛鴦。這東西小小一管,
對於那時的我們真是魅力無窮。
如同陳浩南的「夠狠義氣兄弟多」,
水鴛鴦一盒只要35元,
對我們來說就是「大聲夠力好便宜」,
一小盒裡面滿滿的都是。
有時候等了一段時間,
發現沒爆就是台語所說的「奧賽」。
這時候,看誰有勇氣敢去撥撥它,
當然是用樹枝,不過有七成,大概都會爆炸。
沒想到小時候的我們對於要爆不爆的不確定性那麼著迷,
長大後,才發現這種不確定性就是人生,
我們只是提早體驗罷了。
阿志是小仁的的大哥,那時我們小一,他小五。
很多時候,好玩的事都是他帶著我們做。
他有一個叔叔在南美洲工作,往返於彰化與國外之間,
常帶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回來。
我還記得有一次小仁帶著我們去看一種神奇的動物,
渾身是金色的蟾蜍,至今我都難以忘懷。
「我叔叔用工廠的手套,拿著水鴛鴦直接在手上爆炸,
手套還炸了一個洞呢。」阿志說。
小仁看著我們點點頭,我們又對手上那一管小小的炸藥更加敬畏。
「聽說鬼最怕這種爆炸的東西了,
聽說有道士用炸藥炸殭屍呢!」肖浩說。
肖浩最喜歡一些稀奇古怪的獵奇事物,
我們常常圍著他看一本瀛海搜奇,厚厚的一本書,
寫滿了稀奇古怪的事物。
燈籠也玩了,夜還未深,手上還有滿滿一盒水鴛鴦。
該炸的東西都炸的差不多了,我們聽著誠哥用水鴛鴦把蟾蜍的頭炸掉後,
心裡一陣噁心。阿志便說著我們來比賽好了,比什麼呢?
就比誰能把免洗杯炸得高高的。
就是點燃水鴛鴦後,用紙杯或塑膠杯倒蓋,
等爆炸後看誰飛得最高。
本來誠哥說要去樹太太的樹林裡抓蟲,
但我們一聽就覺得無聊,大家便跑回家拿了許多紙杯。
就在之前那張圖的巷口出來附近,我們把紙杯倒扣,
裡面放著點燃的水鴛鴦。水鴛鴦真的很神奇,
丟到水裡也不會熄滅,照樣炸得你水花四濺。
想當然耳,倒扣在杯子裡更沒有問題。
於是六個杯子倒蓋在馬路上。
我們放了沒多久後,所有人都躲得遠遠的,
因為大家都想像得到,六根水鴛鴦一起爆炸的威力有多大。
此時,有一個人歪歪斜斜的從裡面騎腳踏車出來,
腳踏車後座有著黑布包著的一團東西,
就這樣騎進了我們的炮陣裡。
「注意喔!」小仁衝了過去,一把被阿志拉住,
阿志趕快向前去,但他也不敢進去。
碰!碰!碰!碰!碰!
免洗杯紛紛飛了起來,我還記得我的免洗杯飛了快一層樓高。
那人嚇得龍頭不穩,跌坐在地上。那團黑布包掉到地上,
跌出一個神像,我看著紅紅的臉,長長的鬍鬚,
發現是媽媽常帶我去拜的關二爺神像。
碰!
那人像是被嚇醒一樣,對著倒在地上的神像跪拜,
便頭也不回,連腳踏車都不要就跑了。
我們看了那個神像,坐在椅子上的關二爺十分莊嚴,
左邊膝蓋因為跌下來的關係,硬生生的磕掉一塊。
我們你看我,我看你,呆了一會,才知道事情大條,
便趕快回家通知家人。那天晚上,只見幾家長輩七嘴八舌,
才找到一家小廟先行安置。
然而隔天,我們六個人,早上起來的時候,
左腳的膝蓋像是沒力一樣,怎樣都使不上勁。
當天便請了假,去看醫生。醫生說是膝蓋張力不足,
或是什麼成長痛的。後來才知道,那天的小朋友,
包含我,總共有六個人,都左腳膝蓋無力,只好躺在家裡。
我們那時分別讀民生國小、中山國小及平和國小。
不然若是同一班,一次六個人請假,
那就真的轟動整個彰化市了。
第二天我們還是一樣,
媽媽見了我這樣直搖頭說:「害啦!害啦!」
當天聯絡了其他小朋友的媽媽,大家籌了一些錢,
請修神像的師傅把關二爺的膝蓋補上。
並請問事的人選好關二爺想去的廟宇,擇期遷入。
不知怎麼著,隔天一到,我們這些小朋友,
便又可以走路了。
只是壞事不見得是壞,下一段經驗再跟大家說明。
後記
我十分痛恨地下爆竹工廠,恨之入骨,
因為它曾拆散了一對我最要好的情侶。
東海大學畢業後,大概只剩我跟衰小德有聯絡。
衰小德顧名思義很衰小,只要他不去上課,
一定會被點名。考試的時候,一定會考他沒讀
過的地方。就連抽學伴,他都是唯一沒抽到的那個。
就連大五的時候在網咖打完魔獸三國,
(被抓到我有延畢一年,我有畢業證書可以證明XD)
半夜回家的時候,也只有他被不良少年勒索。
反正有夠衰就是。
大學畢業後,我在南投念研究所。
衰小德因為身體有些問題被驗退,
而且是入伍半年後才被驗退,你說衰不衰。
當我研二正在努力逃避論文,不想面對現實,
而躲在書店看小說的時候,衰小德打了電話過來。
「嗚嗚~阿芬走了~~」衰小德說。
阿芬?喔喔,我想起來,
是衰小德人生唯一的好運,一個太妹幼齒女友。
「分手了嗎?她個性就是那麼硬,你好好道歉就好,
不要被砍耶。」我說,我的金庸小說正看到張無忌在光明頂鬥得難捨難分。
「過世了啦~是死了啦,我要娶她的,你知道的!」
衰小德大喊。
天阿~怎麼會這樣!我的心裡面大聲哭喊著。
「你在哪裡,我現在過去找你。」我冷靜的說。
衰小德跟我報了新竹的某間醫院,我馬上開了車衝過去,
不到兩個小時,我站在哭的亂七八糟的衰小德面前。
我們兩個在醫院後面的公園大哭大喝,喝了快24瓶的啤酒,
在大樹旁吐了一地。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我抓著他說。
那是前幾天的事,阿芬不想在家裡幫忙。
便早早搬了出來,跟新竹做酒店的姐姐一起住。
阿芬想賺點錢好跟衰小德結婚,又因為個性的關係,
不想跟姐姐做酒店。便由姐姐做酒店的客人,
一個地下爆竹工廠的老闆介紹,去地下爆竹工廠打工,
一個小時有800元的薪水。
就這樣做了幾個月,相安無事。只是前幾天因為趕貨,
東西亂堆,天氣又熱。不知怎麼地,老闆抽煙後的垃圾桶燒了起來,
阿芬面前的爆竹跟火藥,就這樣整個都炸開了。
阿芬的正面幾乎都灼傷了,都是深度燒傷跟炸傷。
撐了幾天,今天斷了氣。老闆早跑了,一毛錢也沒賠。
斷氣之前,姐姐讓衰小德進去看他一面。
衰小德一進去就是哭喊,說著:
「我答應要娶妳的,無論如何,我要娶妳的。」
他握住阿芬的手,阿芬的手在她斷氣前用力捏了捏他,
彷彿向是說著「嘿!你說過要娶我的喔!」
跟阿芬家人談冥婚的時候並不是很順利,
阿芬的舅舅一直說沒有聘金,沒有大禮什麼的。
阿芬的爸媽倒是冷眼看著這個窮小子,什麼也沒說。
後來才發現她的舅舅跟媽媽,原來跟她沒有血緣關係,
難怪不痛不癢。
「那就擲筊吧!」我跟衰小德說。
「至少要十個聖杯,不然改天備好大禮再來。」她舅舅說。
那天擲了二十一個聖杯,最後那幾個,
在阿芬的爸媽及她舅舅都目瞪口呆下。
我邊哭拉著邊哭邊擲的衰小德說:
「夠了!夠了!不要了!」
衰小德剪下了阿芬的頭髮跟指甲,
由於因火而死,便不再火葬。衰小德對她說:
「你從今以後就是我們家的人了。」
。。。
我還記得那年大四的午夜,我跟衰小德打完魔獸三國,
正要去吃宵夜的時候。
衰小德不知道怎麼地看了旁邊青年高中的學生一眼,
實在是有夠白目。感覺他又要掏錢被勒索的時候,
阿芬從旁邊走過來,對了那個學生說了一些話,
便拉著阿德走了。
只是那時阿德也拉著我,我心裡大喊著:
天阿!那個太妹我不認識阿!
後來我才知道,衰小德被勒索慣了,
有時還會買飲料請那些太保太妹喝。
而阿芬從小媽媽就過世了,爸爸也很快娶了繼母。
阿芬覺得這人娘娘的,又扭扭捏捏得很有趣,
看久了跟她過世的老媽一樣,十分親切。
兩人換了Yahoo即時通後,邊常常約著一起打網咖。
跟衰小德比起來,阿芬真的算是好運的綜合體,
你如果有看過她載哇哇叫的衰小德高速過彎閃中港路上的大貨車時,
你會覺得她是世界上最好運的妹子了。
。。。
冥婚後,衰小德的運勢好了很多,
也在上市公司當到經理職,就是有可愛小秘書的那種職位。
我也不好意思叫他衰小德了,後來都叫他阿德。
幾年前,阿德打電話給我,那時我還在算塔羅牌。
也正在研究算命師留下來的那本測字書,
慢慢在為人占卜中加入自己測字心得。
「我要再娶了耶。」阿德在電話說。
等等,這傢伙不是已經有一個冥婚的老婆嗎?
我那時瞬間閃過神魔大戰的畫面,
我想到阿德跟大法師一樣在天花板上爬來爬去,
心裡又是興奮又是噁心。
「等等,你不是娶了阿芬嗎?好,你給我一個字吧。」我說。
「惡,惡棍的惡。」
我翻翻書。
「靠北喔!是阿芬說的喔!」我看了看結果說。
「對阿,我跟阿芬擲筊說,妳一個人說,
人家會以為我喜歡上別人了,就問她說找你來當證人好不好。」
靠北喔!為什麼又扯我進來!!!
總之,阿德說前陣子阿芬托夢給他,說她要走了,
該找一個人照顧他。那個可愛的小秘書對他很有情,
就叫阿德可以跟她在一起。
我那天到了阿德的家,我們兩個人在阿芬的牌位面前擲筊。
擲了十二個聖杯,我這輩子見到最多的聖杯,都在阿德身上發生了。
「冥婚那時候擲了二十一個,看能不能擲二十二個。」
我小聲跟阿德說。我這個人有一個很差的個性,
就是一遇到有趣的事,就會很白目的玩開了。
說完,一擲就出現笑杯。
阿德連忙拉住我的手,跟我說了一段往事。
他們在交往的時候,有一次不知怎麼地,
惹了阿芬不開心。阿芬也沒有生氣,就一直笑。
半夜的時候,阿芬打開燈,對著他笑,
阿德覺得脖子涼涼的,原來是一把彈簧刀架在他脖子上,
從此他不敢再惹阿芬了。
「阿芬,我,對,對不起。」我心裡說。
後來阿芬又托夢給他,要請我當阿德再娶的伴郎,
我哪敢不去呢?後來我把那本書的下半卷日文翻譯後,
才發現阿芬也是對我有情有義了。
不過阿德再娶的那一個,我第一次見到的時候,
覺得跟阿芬超級像的,也難怪阿芬希望他能好好的生活下去。
那麼,就下一章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