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陣子,小妹很久沒回家,我打給她,電話有接,但感覺口氣怪怪的,好像有
事在瞞著我,問什麼也不講。又過了一個多月,人沒下山,電話也不接,簡直像是
失蹤了一樣,我實在是擔心得要命,又不知那山莊在哪,問了很多人都沒聽說過。
我想到小妹之前有提過這男人上班的銀行,既然是他介紹的,就一定知道發生了什
麼事,便帶老公和兒子去堵他,要他給個交代……嗯哼,這男人一開始還很不老實
……」講到這,婦人白了前面開車的男人一眼,看來兩個人之前已經扯破臉了,所
以說話毫無顧忌。
「他還騙我說不認識小妹,想撇清關係,直到我說我們要去報警,說你誘拐我妹,
他才願意帶我們去那山莊!」
「誒,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王胖也忍不住開口,對那男人說道:「怕人家報警,
就表示你心裡有鬼!沒關係,妳繼續說下去,我跟警察很熟,之前還用我的神通幫
他們一個大忙呢!」
「謝謝師父,有師父這樣活神仙願意幫我們,小妹就有救了!」婦人說時只差沒合
十稱頌。但一提到小妹的情況,臉又瞬間陰沈了下來:
「後來我們去看她時,就看到他們把她關在房間裡,只能從窗外的鐵欄杆看,我一
看整個人嚇到了,她簡直是不成人樣,也不知幾天沒吃東西,全身瘦成皮包骨,臉
色慘白黑眼圈好明顯,然後到處都是傷,披頭散髮像是發了瘋,不斷在房裡走來走
去,嘴巴喃喃自語不知在說些什麼,叫她也不理我們。
我們以為是這家人虐待她,像是新聞常在報導的那種惡雇主,氣得說要告他們,還
要帶小妹去醫院驗傷。但其中一個看上去像主事的老人說,這些傷都是她自己弄的
,也不吃東西,還會攻擊人,搞得大家沒辦法,只好把她關在房間裡。他們也希望
我們趕快把她帶走,要告就去告,他們沒做壞事,對得起天地良心!」
「好!」王胖大概是聽得太入神了,爆出一個看京劇才有的滿堂彩,脫口說道:「
這老頭好豪氣!」
婦人臉上略顯尷尬,但也不便發作,只繼續說下去:「我們一開始當然不相信他的
鬼話,我說什麼都要帶小妹下山,於是便打開房門。當時小妹沒有注意到我們,或
是說她的雙眼根本不在房內,像是沒有對焦,很分散失神的瞳孔。我叫了她名字一
聲,她忽然警戒地停下腳步,像是盲人聽到有聲音,很緊張地左顧右盼。我以為她
知道我來了,走過去要把她帶走,才一碰她的手,她忽然很用力地擰我,並咬我的
手臂,我痛到幾乎要暈過去了,老公和兒子看了也趕緊來幫忙,但我們三個人完全
沒辦法拉開她,最後還是那站在門口的老頭喊:『快住手!』她才鬆口,她好像會
聽那老人的話,」
說時,婦人撩起衣袖,果然見到一口烏青發紫的牙印,傷痕入血肉。王胖一看,頓
時倒抽一口涼氣,心中驚道:「他奶奶地,這是人幹的嗎?簡直是往死裡咬!」於
是插嘴問道:「你們確定她是鬼附身嗎?該不會真的瘋了吧?」
王胖見多識廣,以前當遊民時確實看過幾個精神狀態不正常的道友,也知道這類人
,家屬要嘛把他們關在房內,有些甚至用鐵鍊栓著;不然就讓他們流落街頭,任其
自生自滅。這些故事王胖是見多了,但因為他看得到鬼,所以能分辨什麼是「鬼附
身」;什麼是真的精神有問題。此刻他心中惴慄不安,只怕等會一報到,這小妹見
人就咬,他全身肉多,若咬下去鐵定油花四濺!
「我們一開始也不認為她是『鬼附身』,我是公務人員,也不是遇到什麼事都會往
那方面想,只是後來遇到的事越來越離奇………」
「離奇?」王胖好奇道。
「嗯,因為小妹不肯跟我們下山,我索性就住在山莊裡,小妹的隔壁房間,一來可
以就近觀察她;二來也想知道這山莊有什麼古怪的秘密,為什麼她會變成這樣。他
們倒是不介意,只說:『妳要住就住吧,但晚上不要亂走,這房子太舊了,有些地
方的木板都腐朽了。』
到了晚上,小妹似乎比白天更嚴重,嘴巴發出奇怪的喉音、一整晚不斷地乾嘔、有
時甚至會用頭撞牆,很痛苦的樣子。我怕她再傷害自己,有幾次想衝進去阻止她,
但都被她恐怖的模樣給嚇著了,我感覺她像在跟一個看不見的人搏鬥,她的身體裡
有一個人,正試著操控與折磨她的身心靈,逼迫她做那些事。然後到了白天,她的
情況又稍微好一些,只要沒人靠近她,就不會再做傷害自己的事,只是來回不停走
動,像是在和人談判,嘴巴喃喃自語不知說些什麼。隔天也是如此,而且我發現,
如果晚上越激烈,白天就會越趨於平緩,甚至不再來回走動了,靜靜呆坐著………」
「那很好啊!走累了,自然要坐下來休息休息。」王胖漫不經心地說道。
「不,越是這樣,我反而越擔心!感覺那一個控制她的,看不見的東西越來越強了
,幾乎快完全佔據她的身體裡面。那時,我們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看她白天變
得比較平靜後,我出去偷偷打了一通電話,安排醫院並叫了一台救護車,要將她強
制送醫治療。就在我們把門打開,準備帶她離開的時候,她正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床
上,然後眼睛轉過來看著我們,嘴角還有一抹詭異的笑。
我跟她說:『小妹,妳生病了,大姐要帶妳回去看醫生。』後面的醫療人員,為了
怕她自殘,也準備好束縛衣要給她穿上,就在這時,她突然整個人從床上浮起來,」
「浮起來?」王胖驚道。
「嗯。」婦人用手比了一下:「整個腳板浮起來,大概有到腳踝的高度,雖然只有
一下子,但後面的醫療人員也都看到了,是慢慢地浮上來,然後又降下去。那時,
我們都感覺眼前這個人,已經不是單純的精神問題了;我更是感覺,眼前這個看著
我笑的人,絕對不是我小妹!
然後,站在門口的老人也看到了,他跟我說:『她是被外面的無形附身了,你送去
醫院也不會好,而且拖下去只有死路一條!』我是從那個時候起,才確信我妹是被
鬼附身了。從那之後,我去找了好多宮廟的師父來看,但他們卻對這邪靈一點辦法
也沒有,有些甚至還沒到門口,就感覺全身暈眩作噁,一點也使不上力,而且隨著
時間越久,我感覺這邪靈越來越厲害了,他像是快吸乾我妹的精氣,直到她痛苦死
去為止。」
王胖一聽,不禁咋舌,並暗暗慶幸好佳在「濟公師父」已經先一步去收拾這鬼,不
然以他的功力,去對付這隻已經練到大魔王等級的邪靈,豈不是只有送死而已,但
忽然又心中一慌:「慘了慘了!若是連師父也沒辦法對付,或是他老人家果真『靈
隱』去了,那我王胖這下不就小命休矣!」想到這關節,全身冷汗直流,後面婦人
說的話也沒再仔細聽,只想到還可以向誰討救兵,忽然想到山莊裡的那老人,怎麼
對「鬼附身」這事說得這麼有把握,於是納悶道:「那老頭說:『再拖下去只有死
路一條!』他又是怎麼知道?」
「這事我那時也沒想到,當時整個一團亂,根本沒有心思去想這些,是之後我跟他
比較熟了,才知道這老人就是老宅子的管家,而他也跟我說,那天我出去打電話安
排叫救護車的時候,他經過我妹房間,『那人』……」
「那人?」
「嗯,附身在我小妹身上的那個人,他說是個男的,忽然叫住了他,跟他要一杯水
喝。老人拿了水給他喝後,他問那男人:『你是誰?為什麼要附身在這女人身上,
你跟她是有什麼冤仇?』」
「那男人說:『他是延平郡王派在澎湖的水師左衛千戶,海戰時因誤信奸人耳語,
致使全軍覆沒,害死五百條性命,自己也與戰艦同沈。雖然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來
到這,但他一看到這女人,就知道她就是那個奸人,施琅派在澎湖的細作!』」
「細作?」
「對,就是間諜的意思,所以非要她死不可!唉,反正就是佛家說的,冤親債主來
討債,前世的冤鬼來索命。」婦人一說完,王胖忽然一怔,只覺得這話似曾相識,
好像最近曾聽誰說過,又覺得這事離奇,不禁喃喃自語道:「這女人是間諜?」
就在這時,開車的男人忽然一個緊急煞車,只見一棟老舊的二樓閩式洋樓屹立在眼
前,上面的牌匾寫道:「寧隱山莊」。
「到了啊!」王胖與婦人下了車,只有那開車的男人還待在車上,不斷喘氣,沒人
發現,剛剛在他聽到王胖說「這女人是間諜」時,忽然一個失神,方向盤上全都是
冷汗………
待續......
「寧隱山莊」是的,我沒有寫錯。其實,之前就很糾結在要叫「寧隱山莊」還是「
靈隱山莊」。叫「寧隱山莊」就直接破梗了;取「靈隱山莊」才有鬼故事的氛圍,
這部分我還在想前面要不要改,先到這邊,看我後面怎麼掰……
可能是因為寫偏歷史小說,這盤與自己對弈的棋,下的步步為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