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引「蛇」出洞
台北近郊牧場。老陳將從劉欣那得到的ＤＮＡ藥物情報，沒有隱藏地全告訴了牛南泛
跟乙姬。牛南泛聽完後，就一直面對眼著前的一大盤牧草凝視不語。
「怎麼？沒胃口嗎？這是你最愛的耶！」老陳調侃。
牛南泛瞪著巨大牛眼，說：「你們人類居然有這種藥物．．．豹姐跟我說時我還不敢
相信．．．」
「哎！說到這真沒臉見你了！」老陳說完直搖頭，隨手點起一根香菸。
「長官！豬學長傳來境外名單了。」乙姬此時已化身一位美貌豔麗的女子，將手機遞
給牛南泛。
牛南泛看著名單，眉頭深鎖：「除了出勤的，全都失聯了？」轉頭向老陳續道：
「老陳，最近還有沒有什麼遊民被殺的案子啊？」
「你這麼一說，上個月倒是真的有一起分屍案，上上個月一起溶屍，還有一起焚屍．．．
」老陳淡定地細數著，突然好像想到什麼：「等等！」
「嗯？」牛南泛跟乙姬一同看向老陳。
「好像都沒有看到頭！」老陳手上的菸滑落。
「這幾起案件，你的妖器偵測器都沒響嗎？」牛南泛問。
「妖氣偵測器是這個月才拿到的，前幾次都沒找到證據，最後都以遊民被殺方向
調查了，但你知道的，對遊民被殺，上面一點都不關心，所以就．．．不了了之
了．．．」老陳心虛，越說越小聲。
「你們人類．．．」乙姬轉身，輕聲自語道：「真噁心。」
牛南泛：「你們人類對生命就是這樣分等級看待的嗎？哎！」牛南泛看著老陳，
接著說：「算了，你也有你的壓力吧！還是先回到這個案子，如果那種ＤＮＡ
藥物真的流出了，那我想這些失聯的妖怪都已經遭遇不測了。」
牛南泛拿起一撮牧草繼續說道：「看來只能從現在這個案子繼續挖下去了。」
「嗯．．．抱歉。」老陳真心覺得羞愧，對自己與人類的所作所為感到抱歉。
「哎！」牛南泛終於啃了一口牧草，邊嚼邊道：「對了！這個近西公司是什麼來頭？」
「近西？它是台灣第一大財團啊！各種開發建設案幾乎都有它的涉入。怎麼會問這個？」
老陳說。
「我懷疑他跟猴長老命案有關。猴長老生前一直在參加太魯閣水泥開發案抗爭。」
牛南泛說。
「巧了，我這邊也發現，ＤＮＡ研究所的藥物，它的ＤＮＡ樣本原料，也是近西集團
下的生技公司提供的。」老陳說。
「看來近西集團跟這案子脫不了關係啊！」蛇姬插話。
牛南泛低頭繼續嚼著牧草問：「另外，豪宅所有人，你們調查過了？」
「這個當時就確認了，是個在中國經商的台商所有，目前不在台灣，當天是受僱打掃
的阿姨想起手機忘記拿，返回時發現的命案現場，這個阿姨審問後也排除涉案可能了。」
「監視器呢？」牛南泛問。
「完全沒有畫面！」老陳回答。
「可以預料，這既然是預謀，歹徒就不可能忘記這一點了．．．」牛南泛說完陷入沈思。
「犯案現場太乾淨了！這絕對不是一般人所為，是職業的！」老陳再次點起一根菸。
牛南泛好像突然想到什麼，放下手中的牧草，說：「你就把這案子以遊民被殺結案吧！」
「啊？」老陳菸又掉了，趕緊用腳踩熄煙蒂。
「如果猴長老沒死的話，應該就能再次引出兇手了吧？」說完牛南泛轉身，卻變成
一個人類男子的面孔，正是他上次在燕子口洞穴看到的猴長老身分證上的人類外貌。
＊＊＊
台北近西總部頂樓的辦公室裡，電視新聞正在實況轉播太魯閣水泥開發案的現場
抗爭，大批抗議民眾聚集，衝入施工現場使得機具動作不得不停擺，進一步與施
工隊形成對峙，警方已在現場拉出人牆，還有另一批警力駐守在旁邊兩輛鎮暴車
周圍，隨時準備上前制止任何脫序的衝突。民眾帶頭的人正是近期曝光率頗高的
抗議代表，侯思磊。
「你們不是說他已經死了？！」許西一邊對著空氣大喊，還把桌上東西都摔了出去。
董事長特助，丁東，在旁邊嚇的一聲不敢出。
此時一個聲音從免持電話裡傳出：「那個『人』是假的，真正的侯思磊是已經死了
沒錯，但看來又有別的妖怪介入了。」
「什麼？」許西說。
「放心，再來十個，我們也能處理，只是價錢．．．」電話另一頭的人說。
「錢的事情不用管，只要這幾天把他們處理掉，不要讓我們的工程被政府盯上就好。」
許西回答。
「呵呵，請您靜候佳音。」說完另一方掛上電話。
「妖怪，真該殺光。」許西走近看著電視裡的抗議人群喃喃自語。
＊＊＊
碧潭旁隱密碉堡地下。
「老五，新工作下來了。」老四看著手機說。
「終於來啦！我等不及看那些畜牲死的時候的表情啦！」老五興奮地拍手。
「你去找老二拿ＤＮＡ藥，我準備其他武器，入夜後出發。」
「收到～」老五說完起身出門。
老四走進房間，看著牆上擺著的許多動物頭顱，拿起一把銳利的藍波刀，伸出舌頭
舔著刀鋒，說：「這次是牛頭啊！嘻嘻。」
＊＊＊
太魯閣抗議現場，化身人類的牛南泛和乙姬站在抗議群眾前面，高舉抗議白布條，
與身後的民眾不斷地大喊：「抗議非法開發！抗議破壞生態！」
「長官，這樣應該擋不了太久。」乙姬小聲地在牛南泛耳邊說。
「只要犯人看到猴長老還活著，就一定會有行動。」牛南泛說。
『嗶嗶！』牛南泛口袋裡傳出聲音，是猴長老的手機，他拿出來看到一條簡訊：
『侯先生，關於弊案的證據在我手上，今晚十二點蘇澳港碼頭見。』
「哼！上鉤了。」牛南泛鼻子哼出氣地說。
＊＊＊
蘇澳港邊，接近午夜十二點，許多警察早已埋伏在港邊幾艘漁船內，由於沒有指定
位置，牛南泛假扮的猴長老只好沿著碼頭折返走著。警察沒有特意淨空，以防歹徒
起疑心，附近還有幾組釣客，老陳與乙姬也喬裝成其中一組釣客，靜靜聽著耳機裡
的公共頻道。
十二點整，一台機車慢慢騎過來，所有人神經緊繃，但機車並沒有停下，而是繼續
往碼頭尾端而去，原來是一組釣客，虛驚一場。
十二點零五分，又有了動靜，但這次是從海上來，一台小型遊艇高速駛進港區，在
碼頭邊來了個急停，濺起的波浪拍打上陸地，船身晃動了約莫半分鐘才逐漸穩定，
所有人無不繃緊神經，此時猴長老的手機響了，牛南泛按下接聽鍵。
「上船。」電話裡一個陰冷男子聲音命令。
老陳心裡想，這下完了，大家完全沒想到歹徒會從海上來，他們手上根本沒有可以
在海上追捕的工具，唯一的辦法是直接攻堅，但現在一出手歹徒立馬就可以逃逸，
正當情勢緊繃到不得不做決斷時，牛南泛說：「沒事，我去，乙姬留下。」說完隨
即將無線電耳機丟到海裡，走向遊艇，一躍而上。
「牛探長！牛探長！．．．」老陳用急切的氣音說，但對方已經聽不到了，只能
無奈地喃喃：「靠你了．．．」
遊艇沒熄火，所以牛南泛一上船後，立即揚長離去，不到一分鐘已經駛出了港口。
這時老陳才拿出電話緊急向海巡署調船跟協調人員支援，碼頭頓時一陣慌亂。
快艇一直開出港口，到了外海某處才停下來，兩個長相一模一樣的光頭男子從船艙
裡走出。
「可以把證據給我了吧！」牛南泛假裝說。
「猴先生，您是猴不是貓呀！怎麼好像有九條命？殺不死呢！」老五先開口了，
完全不想掩飾了。船上引擎聲混合著海浪聲音，轟隆作響。
「哼！果然是你們幹的！」牛南泛氣憤地說，臉顯得有點漲紅。
「老五！你就是嘴賤！」老四看似罵老五，卻語氣一轉：「人家是牛啊！哞～」
說完兩個人自顧自大笑起來。老四陰柔的聲音學著牛叫，顯得十分古怪，在牛南
泛眼裡，這兩個人類噁心到無法形容。
另一方面，牛南泛暗自驚訝他們居然知道自己底細，心想他們對妖怪究竟知道多
詳細了？但隨即想到對方能把猴長老殺掉自然不是等閒之輩，這才將思緒逐漸穩定
下來，同時變成了牛頭樣貌，一對尖銳的犄角長了出來：「看來也不用再隱瞞了！」
但他的憤怒可沒消逝而是全寫在了臉上，青筋暴露。
老四忽地就淡定下來：「你不就是知道了我們才又扮成那隻猴子的嗎？你也滿有種
的，明知道會死還要自己送上門來，就怪你們愛多管閒事！乖乖待在妖界就沒事了！」
「人類沒有比妖怪高尚！更沒有權力決定妖怪的生死！」牛南泛說完犄角瞬間變長，
被他雙手一折應聲而斷，立即成為他的武器，新的犄角立刻又長了出來。其實牛南泛
之所以冒險上船，為的就是要親眼確認獵人集團手中的秘密ＤＮＡ武器情報，唯船身
太過狹小，若變身成美州水牛將很難作戰，因此採取保持人形的態勢。
「真噁心。」老五說。隨即將一把大剪刀扛在肩上：「你的頭好大，一刀可能剪不斷，
不好意思喔！」
「還有話說嗎？，該送你上路了。」老四拿出一把有點怪異的改造手槍對著牛南泛。
牛南泛暗自運氣，凝神怒視，準備接招。
「沒話說的話，去死吧！」老四話音剛落，『碰！』的一聲，子彈從手上的槍擊發。
牛南泛原本預料只是普通子彈，推估以這樣的近距離，在自己美洲水牛的迅捷天賦下，
要避開可說是輕而易舉，豈料並沒有子彈飛過來，他只感覺到一股熱氣迎面直撲過來。
白天老陳在牧場已經告訴過他ＤＮＡ武器是一種外部藥劑，可從肌膚侵入身體，故他
本以為兇手會是用噴灑的方式來施毒，但沒想到他們改良了，是用槍來加速，這藥劑
子彈射出後立刻就爆開成一團水霧，像張霧網般將他周遭團團包圍住。縱然再迅捷，
這下也完全無法閃避了，只能反射性地舉起手上的雙角阻擋在眼前。
瞬間，一股濕熱，覆蓋在牛南泛臉上肌膚，以及身上各處外露的皮膚，逐漸，他感到
力量被抽離，暈眩漸漸佔據整個身體，終於支撐不住而雙膝跪地。在迷茫視線中，他
看著老五拿著巨大利剪，步步近逼。
就在老五準備剪下牛南泛的頭顱時，船身突然劇烈搖晃起來，老四一個踉蹌跌坐在
甲板，老五則趕緊停下手中的動作，以作出平衡身體的姿勢。船隻稍定的瞬間，一條
巨龍般生物倏地從海中竄出，在空中畫出一道弧形，咬住根本來不及錯愕的老五，
連人帶利剪一起掉進了海裡。
老四顫抖自語：「是．．．龍？」
海面平靜了約莫一分鐘，老五沒有浮上來，隨著一分一秒過去，每一秒的悄然都令
老四心驚，恐懼漲紅了臉。
乙姬在剛剛現身前，就已經見識到ＤＮＡ子彈的作用，她潛在十米外的海面上窺視
著，思肘要如何營救牛南泛。直到她見到老五將要剪下牛南泛的頭，無暇再多想的
情況下，立刻躍出水面將老五咬入海中，然後用尾巴將他在海面下捲著，老五已然
是失去知覺。
老四驚慌地四周張望，乙姬再次浮出水面，逐漸張開血盆大口，往老四而去。老四
急忙起身一腳將牛南泛踢到海裡，慌張地逃進船艙並推動引擎油門，頭也不回地往
背對陸地的方向逃去。乙姬趕緊潛入海底，叼起昏迷的牛南泛，她看了一眼揚長而
去的遊艇，只花了幾秒就決定先救牛南泛，然後快速地向反方向的碼頭游去。
乙姬游到要進入港區時，老陳與海巡的快艇這才出港，乙姬為了避免被人類發現變
身樣貌，尾巴用力一甩將老五丟上了快艇，老五的光頭重重撞在甲板上，船上所有
人頓時均嚇了一大跳。然後她繼續叼著牛南泛潛行離開，一直到了一處偏僻無人的
地方才上岸，她將牛南泛平躺在地上，仍能感受到他的妖氣，只是變得微弱紊亂，
ＤＮＡ武器正在攻擊他的內部。不過老陳說過這個藥還在試驗階段，大約只有一小
時效力，所以此時乙姬並不過於擔心他的狀況。
約莫過了半個鐘頭，牛南泛才悠悠轉醒，睜開眼睛呆呆望著天空：「謝謝了，新人。」
「不．．．我只是做我該做的．．．」突然被長官道謝，乙姬反倒顯得有點不知所措
了，她的人類臉龐略微泛紅。她接著說：「抱歉，被另一個逃走了，當時我必須做出
決定，我決定先救你．．．」
「嗯，沒事，你做得很好。這次是我太大意了！」牛南泛說。他有點懊惱地看著自己
雙手。「抓到的那個人，還活著嗎？」牛南泛坐起身問。
「應該還活著，我把他『交』給陳長官了！」乙姬刻意強調『交』，有點不好意思。
牛南泛沒聽出其中的意涵，站起身說：「好！我恢復得差不多了，我們去跟老陳
會合吧！」說著變回猴長老的人類外貌。
＊＊＊
港邊的一座廢棄倉庫裡，老五被反綁在椅子上，頭頂一盞探照燈往下照射，形成一個
圓形亮區。老陳從暗區走了進亮區，將一桶冰水從老五頭上淋下。
「啊！」老五從昏迷中驚醒。
「不好意思啊！這製冰廠是廢棄了，但製冰機還能用，不用可惜！」說著將水桶摔進
黑暗，發出一連串金屬碰撞的匡噹聲。
老五想起了落海前的情景，誤以為眼前的男子跟那大蛇有關：「你．．．蛇．．．
你想幹麻？」說話語氣已經沒有本性的狂傲囂張。
老陳見他已然嚇破膽，遂問到：「你是誰？你們為什麼要殺妖怪？」
「我沒有名字，大家都叫我老五，殺妖怪是組織．．．」老五環顧四周，感覺黑暗裡，
彷彿有一雙巨大的蛇眼正在盯著他，吞了下口水有些猶疑：「組織的命令。」
「什麼組織？」老陳接著問。
「獵．．．獵人團，妖怪獵人團。」老五說。
「這組織都還有哪些人？」老陳問。
「我只知道幾個人，大家平時都不見面，全以網路聯絡，所以我也不清楚實際有
多少人，大概很多吧！」老五嘴角抽動了一下。
「猴長老跟你們組織有什麼過節？為何殺他？！」牛南泛從黑暗中走進來。
「啊！牛妖．．．你居然還活著，看來四哥沒得手．．．四哥呢？你們把他怎麼了？」
老五看到活著的牛頭人，顯得失落。
「現在你還有情關心你老哥啊？可惜他早就丟下你逃之夭夭啦！」老陳說。
「不可能．．．哥．．．」老五低頭喃喃。
「快回答我！為什麼選猴長老？」牛南泛再次追問。
老五被這聲怒嚇從自我低語中拉回，看了一眼老陳說到：「近西公司，是他們委託的。」
「果然如此。」牛南泛說。
「ＤＮＡ藥呢？你們是怎麼獲得的？」老陳問。
「這藥是組織提供的，我也不知道怎麼來的。」老五說。
牛南泛跟老陳互看一眼，大概認為他並沒有說謊，牛南泛接著問：「那猴頭呢？你們
拿去哪了？」
老五畏縮道：「碧潭．．．廢碉堡．．．」
老陳聽完向牛南泛點點頭，接著朝對講機內說：「發現嫌犯可能窩藏地點，所有警力，
搜索碧潭周圍廢碉堡。」
「老四不會回去了，你們抓不到他的。」老五說。
老陳微笑著湊到老五旁邊，說：「老五先生您好，我是北警重案組陳蛹人，現在依
殺人、謀殺等罪嫌疑將你逮補！」老陳正式表明了身份。
「什麼？你不是蛇怪嗎？！」老五感到詫異。
「讓您失望了！我是人類。」老陳將他解開繩子並上銬。
「等等！你既然是人類，為何要幫妖怪？！況且，我殺的是妖怪不是人！你憑哪條
法律抓我！」老五知道老陳不是蛇怪後，本性逐漸露了出來。
現場的人幾乎都被這句話觸痛到了，確實，人類法律裡面，並沒有針對妖怪與人類
之間的條文，如果他堅持沒有殺人，除非警方作偽證，將猴長老屍體以遊民認證，
否則法官很有可能判他無罪，就算找到猴頭，在目前對整個大眾隱瞞妖怪存在的情況
下，頂多也是判個濫殺野生動物罪責，實在諷刺至極。
牛南泛雙拳緊握，正準備要朝老五臉上一頓亂揍，一雙巨大的眼睛，從黑暗中蛇行
進來，怒火滿溢的巨蛇型態乙姬瞪視著老五，慢慢對他張開血盆大口，怒道：
「你下地獄去吧！」說完作勢要吞下老五。
「啊．．．」老五一見到蛇姬出現，早就已經嚇得全身發抖，褲子也排出不明液體，
蛇姬這一怒更把他嚇暈過去了。
「怎麼處理？」牛南泛問老陳。
「確實棘手，以前都是妖怪犯案，也就讓你帶回去處理，你們的法律還是有規定對人
的法條，但人類這邊．．．」老陳也陷入苦惱。
「口供都有了，卻不能定他罪，這叫人怎麼服氣！」乙姬卸下兇惡的外貌變回人形說。
「現階段，我看還是由我們的警方來吧！反正之前幾個案子跟猴長老，都已經被用
遊民身份蓋過去了，一樣是可以依殺人追起訴的，但就怕他捅出妖怪世界的事情，
造成社會恐慌．．．總之，我會先盡量羈押他，或許能再找出些能定罪的東西．．．」
老陳說。
「事到如今，就先按照你說的做吧！」牛南泛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說完拍拍老陳
的肩膀，然後轉身對乙姬說：「我們走吧！也該向長老議會稟告了。或許該讓人類重
新認識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