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爾虞我詐的交易
看到牛南泛他們出來，警衛嚇得丟下菸蒂，一溜煙就跑回門口警衛室了，留下錯愕的
老陳，但他是因為看到牛南泛身後工作人員扛著的東西而錯愕，手上的菸不自覺地便
掉落地面。
老陳：「這．．．是？」老陳看著工作人員逕自打開他的後車廂，將巨大妖王屍體喬
了個角度塞進去。
「放心，有用密封袋包住了，血水不會流出來。」牛南泛輕拍老陳，一副自然的樣子，
接著說道：「別驚慌，戲還得繼續演。」
老陳理了理頭緒，發現菸掉到地上，趕緊用腳踩熄，這才恢復鎮定，幫牛南泛開車門：
「老闆，這麼快就結束啦！請上車。」
牛男飯與乙姬上車後，老陳立刻跟著坐進駕駛座，準備離開。牛南泛按下車窗，向前
來送行的呂東亭等人說：「就由我親自送回內湖研究室，你們趕緊收拾後跟大小姐一
起上來吧！」
呂東亭隨即回答：「是的，許先生，您慢走。」
此時牛南泛突然想起應該套點關於ＤＮＡ武器的事情，於是問：「等等，呂博士，關
於那個對付妖怪的ＤＮＡ藥物武器，怎麼沒聽你報告？」
呂東亭一頭霧水，說：「武器？我們只有研究治療小姐的藥跟解析ＤＮＡ序列而已啊！
跟白石研究所合作的也是解析研究，沒有什麼武器啊．．．」
牛南泛感覺到不對勁，急忙說：「啊！可能我把跟政府的秘密計畫搞錯啦！你可別洩
漏出去喔！」牛南泛故作輕鬆，其實內心正在為自己好像說錯話而擔心被拆穿身份。
但沒想到這呂東亭也沒有再繼續追問，只是說：「是！我知道了。」
牛南泛趕緊說：「那我走啦！」
話一說完，牛南泛對後視鏡裡一直緊盯自己的老陳使了個眼色，老陳即踩下油門，緩
緩駛出水泥廠，呂東亭等人一直目送著，直到他們的車進入蜿蜒的蘇花公路。
車子開進公路後，牛南泛開始跟老陳說剛剛在研究所內的事情經過，老陳仍不敢相信
所聽到的一切，問：「就這樣？」
牛南泛簡潔地回答：「就這樣。」
「本來還在思考晚上要怎們來搶劫妖王屍體，沒想到許西的臉這麼好用。」牛南泛說
著捏了捏許西樣貌的臉頰。
「那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處理妖王屍體？」老陳問。
牛南泛說：「妖界議會的命令是說，如果妖王還沒被找到就設結界保護，如果被找到
就設法帶回，如果帶不回就摧毀，但．．．」牛南泛突然想到那天夢境裡妖王要他摧
毀屍體的情景，不禁語塞。
「所以是要帶回妖界嘍？」老陳從命令的敘述，說出符合現況的指令。
「嗯，應該是這樣吧！」牛南泛心想他也不敢摧毀妖王屍體，先照指令做吧！不過此
時牛南泛還存有另一個疑惑，他內心仍在思考剛剛臨走時問呂東亭的問題，老陳似乎
並未察覺中間的疑點所在。乙姬感覺到他話中的猶豫，看向了他但並未插話。
就這樣，三人一路未再有多餘的交談，車子駛出蘇花公路後，停在一處偏僻的田園旁
邊，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太陽早掩沒在西邊的山頭，東岸的黃昏總是短了一些。
「這裡有條路可以到達妖界，我們就先在此分離吧！」牛南泛此時已變身一頭巨大美
洲水牛，背上駝著妖王的屍體，乙姬也變成一條大蛇，在旁邊警戒護衛著。
這是老陳第一次看到他們變身動物形態，竟是如此巨大，一時被嚇得說不出話，心裡
面卻閃過一個念頭：『好在我不是與他們為敵。』
牛南泛看老陳驚訝的樣子，未等他回話就與乙姬已化作兩道黑煙，快速地往西邊的山
谷吹去。
老陳緩過神來，看著兩人遠去的黑煙尾巴，正想抽出一根菸來抽，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把老陳嚇了一跳。他拿起手機看是一張圖片簡訊，打開後他不由得倒抽一口氣，照片
裡劉欣被反綁在一張鐵椅上，嘴巴塞著破布，背景看起來像是在一座廢棄的房子裡，
看起來昏了過去。沒有給老陳太多思考的時間，手上的電話又響起來了，顯示：
『未知來電』。
老陳試著讓大腦多爭取幾秒來思考要如何應對，但任鈴聲響了四、五聲後，劉欣安危
的壓力促使他不得不接通了電話，說：「喂？」
靜默了三秒，電話另一頭傳來變聲的唐老鴨聲音，說道：「陳大探長，想必收到你們
美麗的ＤＮＡ研究員照片了吧？想要她活命的話，就拿妖王屍體來換，屍體換一條命，
很划算吧！」
「等等，屍體不在我這啊！」老陳急切地大喊。
唐老鴨聲音說：「少裝蒜了，你們從水泥廠偷走了！」
老陳說：「是真的不在我這，妖王屍體已經送回妖界了！」
唐老鴨聲音說：「那就不是我的問題了，總之今晚十二點，到基隆廢棄軍醫院換人，
別耍花樣，就你一個人來！不然就來幫她收屍吧！」說完電話即掛斷了，完全不給
老陳再討價還價的餘地。
「喂！喂！王八蛋！」老陳對著掛掉的電話辱罵！一氣之下差點把手機往田裡丟出去。
他趕緊撥出一通電話，等待一陣後接通，另一端風聲嘈雜，牛南泛用吼的聲音說道：
「老陳，你找我幹嘛？」
「你先回來吧！出事了。」老陳無奈地說。
＊＊＊
許西怒視著回到內湖研究所的人員，現場堆著剛搬下車的大批儀器，呂東亭不安地低
著頭。
「一群蠢材！」許西大喊。
「我們沒想到，妖怪會冒充您．．．」呂東亭辯解。
「閉嘴！」許西氣得青筋暴露，感覺隨時要噴出血來。
此時在一旁的丁東出來緩頰，說：「老闆，我看呂博士也不是故意的，他也是很看重
這次關於妖王屍體的研究的。」
「哼！多說無益，在妖怪獵人團還沒找到妖王屍體前，我不會輕易放過你的！」許西
指著呂東亭鼻子叫囂。
丁東接著說：「老闆，大小姐已經安頓好了，我看您先過去探望她一下吧！」
許西想到唯一的女兒，還是勉強收起了怒容，雙手一拂往研究所內走去，丁東向呂東
亭使了個眼色，隨即跟了上去。
許菁的房間位在建築物五樓的最旁邊，是一間二十多坪大的單人套房，一張大床擺在
進門後的左邊，稍微靠近窗戶，進門後右邊則是一個客廳樣貌的佈置，以及一間衛浴
室。
許菁坐躺在床上，背靠床頭凝望著窗戶外，夜裡的美麗華摩天輪，五彩交替閃耀著、
旋轉著。她注意到許西的到來，但沒有轉頭看他，只是幽幽地說：「好久，沒有看到
窗戶外的風景了。」
許西聽到這句話不禁慚愧起來，他一直將她軟禁在水泥廠的地下室，美其名是要就近
治療，實際上是他根本就還無法接受女兒是妖怪的事實，並且擔心女兒曝光所帶來的
衝擊。剛剛暴怒完的他，加上此時的羞愧，汗珠爬滿了臉。
「小菁，爸爸來了。」許西輕聲地說。再嚴厲的人，面對親生兒女都還是會有溫柔的
一面。
許菁轉過頭來，看著滿頭大汗的許西，說：「爸，謝謝你帶我回來。」
許西聽到這句話更猶如當頭棒喝，沒想到妖怪的惡搞，竟讓女兒對他心存感激，雖然
丟了治病的關鍵，或許卻稍稍得到了一點親情上的彌補。他拉起許菁的手說道：「小
菁對不起，之前爸爸不該把妳關在水泥廠，爸爸錯了！妳不會怪爸爸吧？」
許菁笑著搖搖頭，然後又轉頭看著窗外，說：「我好想媽媽。」
許西：「嗯，妳媽媽在天上一定也很想妳的。」許西想起許菁的母親在生出她後，因
為受不了自己生出妖怪的事實而跳樓自殺了，但他卻告訴許菁她母親是難產死的。
此時丁東走了進來，在許西耳邊細聲說：「老闆，獵人團已經約好今晚跟妖怪交貨了。」
「好，幫我準備車，這次我要親自過去。」許西小聲回答，生怕被許菁聽見。然後向
許菁說：「小菁啊！爸爸公司還有點事要去處理，妳好好休息，有什麼問題先找呂博
士，他會照顧妳，掰掰。」許西親了許菁的額頭，然後跟丁東走了出去。
許菁只是抿笑點頭，沒有開口回應，然後又繼續看向窗外，綠色的摩天輪，旋轉著。
＊＊＊
基隆這間傳聞鬧鬼的廢棄軍醫院，位在一處郊外的山丘頂上，十分的有名，老陳也有
所聽聞，但他自己一個人半夜開車來到這裡，仍不免被現場詭譎陰森的氣氛所感染，
冷汗微微地滲出。他將車子停在醫院廢墟門口的空地，地上水泥龜裂出許多裂縫，雜
草就從裂縫中恣意茂盛著，他下車打開後車廂看了看，妖王屍體對他來說太過巨大，
放棄扛屍體出來的念頭，然後對著四周的黑暗大喊：「我來了！快把劉欣放了！」
十秒過去，無人應聲，只有陣陣陰風，從車頭燈照射過去的廢棄醫院正門吹來，周圍
雜草被吹的窸窣作響。正當他準備再喊的時候，一盞綠光出現在醫院大廳內，透過玻
璃投射出來，隱約看得出來有個人的身形，儘管如此，老陳也不敢確定他看到的是人
是鬼？只能繼續站在原地等待，假裝沒有看到，但雞皮疙瘩早就爬滿了全身。
隨著綠光的移動，醫院的大門被打開了，此時從車子的燈光下可以清楚看到，那是一
個光頭男子，他左手提著發出綠色火焰的燈籠，右手拿著一把手槍，他一步步走向老
陳，在走了一半距離時才開口說：「呦！陳探長！久仰了。」同時晃晃手中的槍。
老陳確定來者是人之後，鬆了一口氣，但隨即就感受到，此人給予的壓迫感，竟然比
剛剛以為是看到鬼的情況還要令人不舒服，他打量此人，約一米八的身高，算是壯碩，
眉宇之間透著一股陰森邪氣。老陳不安地伸手去摸腰間的佩槍，說：「妖王屍體我帶
來了，劉欣呢？」
光頭男舉起拿槍的手，老陳嚇得拔槍。
光頭男說：「別緊張～」然後做了個揮手的動作，像是在對誰打招呼，接著醫院的門
又再次開啟，一個高大宛如摔角選手的光頭男壓著劉欣走了出來，他們站在醫院門口
不動，在等待下一個命令。
「我要先驗貨。」老陳眼前的光頭男說。
老陳對光頭男瞥了一下頭，走到後車廂旁，光頭男跟了過去，用燈籠照著後車廂內的
妖王屍體看了一陣，然後抬起頭對摔角光頭男說：「老三，放人。」接著他把車廂蓋
用力蓋上，對老陳說道：「對了，這車我也要了。」
「什麼？！」老陳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這是他十多年的老車，怎麼說也有感情了，
雖然一直想換新車，但沒想到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光頭男忽略老陳的意願，隨意將燈籠甩到路邊，逕自走到駕駛座前，雙手交叉在胸口，
看著眼前的三人。老陳看劉欣走路一跛一跛的，心想她必定受了傷，眼下也顧不得愛
車了，趕緊走過去攙扶她，說：「沒事吧？」
「我沒事。」劉欣虛弱地說。
「老三，你來開車。」光頭男命令。
「是，老大。」像摔角選手的老三回道，隨即打開駕駛座進入，調整起座椅位置。
老陳轉身對光頭老大說：「等等！」
正要坐進副駕駛位置的老大停下動作，說：「怎麼？捨不得愛車？還是你反悔了？
不殺人類是我們的原則，不然就犯『法』了，還是你想要讓我打破這個原則？」老大
舉起手中的槍對著老陳。
老陳被槍指著，退了一小步，說：「不，我只是想問，你就是妖怪獵人團的首領嗎？」
「這不是再明顯不過了嗎？」老大反問。
「你就不怕，我記清楚你的樣子？」老陳問。
「我有犯『法』嗎？」老大說完大笑起來。
「殺害妖怪雖然目前無法可管，但你綁架劉欣這點我就可以逮補你！」老陳說著理直
氣壯，似乎不怕激怒對方，已經一手將手槍拿在手上，另一手將劉欣護在身後。
老大笑得更大聲了，笑聲迴盪在幽暗的廢墟間，交錯的回音令人發毛。
「這樣說來，那我還真的沒犯法喔！」老大說，老三在車上竊笑。
「什麼意思？」老陳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此時劉欣一個箭步，伸手去奪老陳的槍，
老陳猝不及防，手上的槍被搶了過去，劉欣槍口對準老陳，慢慢地往老大的位置退後。
「因為，她，」老大指著劉欣，接著說：「從一開始，就是我們的人。」
老陳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得腦袋一片空白，額頭上的冷汗爆了出來，心跳也急遽
加速，彷彿就要從胸口迸裂。
「不想死，就乖乖地待在這別動。」劉欣口氣嚴厲地說。
老陳沒有回答，他也不知道現在該說什麼。他想起之前劉欣的種種，竟沒想到她竟然
會是妖怪獵人團的一員，甚至他還在內心替她辯解：『不可能，劉欣的資料我看過，
她不可能是妖怪獵人，她一定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才加入的。』但怎樣的揣測，都無法
抵免眼前事實所帶來的震撼。老陳看著他們上車、掉頭，車子加速駛離。黑暗再度籠
罩了老陳，這時他才回過神來，想起事情不該就此結束，於是放聲大喊：
「老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