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身上的火勢與剛才地上燃燒的紙團一樣,來的快去的也快,他嚇得在地上打滾沒兩下就壓熄了,防彈背心胸口處露出好幾個燒灼的破洞。
他見火苗都滅了,立即翻身仰臥在地,大大鬆了一口氣。沒想到,幾根樹枝末梢般粗細的屍骨登時朝其頭部砸來!
他出於本能地緊閉雙眼,伸手擋住臉,感受到根根骨頭打在手臂上的同時,肋骨竟也掀起一陣揪心痛楚,肺部劇烈緊縮,令他幾近窒息。
他忙張開眼,一瞧立即暈死過去。
當真是一個蘿蔔一個坑,隻隻枯骨不偏不倚地直落在背心破洞之中,鮮血如同滿溢的泉水一般泊泊湧出!
一旁殺氣騰騰的雯雯還沒消氣,強風似地颼一聲追至院子,來到吳常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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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常三兩下便解決直入廂房的殺手,此時院裡中槍的兩位尚且還處於驚弓之鳥的氛圍之中。
高個殺手單膝蹲在地上,忙從背包中取出紗布亂捆著中彈的手掌;
光頭則是裝腔作勢地勉強舉槍戒備,熱血正從他的前臂彈孔中劃出一道道的紅線,滴落至土地上。
此時他們兩人開槍狙擊的準確度皆已大打折扣。
吳常邊衝出門邊伸長魔術棒,在其中央插上微型馬達控制器,棒身立即高速轉動,瞬間化成一扇圓形的合金防彈盾,朝著光頭猛奔而去。
「砰砰砰砰砰——」
後院隨著步槍一發又一發的槍響,間歇地亮起激烈的白光。所有射出的子彈都一一彈飛。
光頭眼看子彈傷不了吳常,又見其來勢洶洶,頓時也發怒了起來,將步槍扔到一邊,打算來場男子漢之間的近身肉搏。
不料,他才剛從戰術腰帶抽出刺刀,正要硬碰硬地、強行攻破時,堅實如鋼條般的魔術棒突然驟停!
「砰、砰!」兩聲槍響忽地來自吳常手槍的槍口,來的又狠又準。
光頭才剛看清鐵棒後那張俊美卻冰冷的面孔,下一秒便在槍聲中陡然發現自己另一臂膀肩頭也中彈了!
「啊!」一旁的高個子驚呼。他才剛包紮好手掌,另一肩頭也同樣中彈!
吳常開這兩槍雖然不致命,卻徹底瓦解兩位殺手使槍的可能;別說是舉槍瞄準,現在肩上中槍的那隻臂膀連提都提不起來!
尤其是掌骨遭打穿的高個子,根本連握拳都難如上青天。
「耍我!」光頭臉一陣青一陣白,情況與他預想的熱血拚拳大為不同。
吳常突然開槍,令他既詫異又感到自己被玩弄於對方手掌心之中,登時惱羞成怒,決定拚個你死我活,硬是舉刀刺去。
吳常的魔術棒原為防禦,高度已拉伸至兩公尺,現見對方持刀攻來,雙手俐落地卸下兩截、收起馬達,以之當棍棒格開光頭的攻擊。
「鏘!」刺刀與鋼棒猛烈交會,閃出金鳴與火花。
吳常收棍又朝光頭太陽穴一揮,其偏頭閃過的同時,也伸手朝吳常腰際砍去。
他快,吳常比他更快;轉動腰板閃過利刃之際,也不忘倒轉長棍直戳他中路。
光頭雖看在眼裡卻苦於來不及收勢,只得被棍棒猛撞出去,向後飛跌落地。一時之間胸口疼痛難耐,只怕肋骨是斷了。
吳常單手震了震魔術棒,末端卡榫勾著的護身符隨著棒身彈性上下抖動而彈落地面。他立刻又提棒向高個子發難。
對方一手無法抬,一手無法握,雖明顯處於逆勢,神色卻不顯慌張。只是急忙站起身,身子轉側,微微彎腰屈膝,隨時準備過招。
吳常既不心狠手辣,也不婦人之仁,眼下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帶潔弟離開,畢竟他最大的顧忌就是她的安危。
他將魔術棒拆成兩節當雙棍來使,開口招降:「護身符丟了,你人就可以走。」
「護身符?」高個子直覺有詐。
他本沒把這統一發放的布袋當一回事,但現在聽吳常這麼一說,才突然發覺這東西與這次的行動有多不對勁。
一開始上頭告訴他們,這布袋裡裝的是GPS追蹤器。
雖然外觀看起來活像是端午節配戴的香包,但既然上頭交代,他們也不便多說什麼,只管老實戴上。
只是人進了村之後,他們馬上就發現在濃霧中,所有電信設備都故障。
但是與此同時,上頭又千叮嚀萬交代,這布袋必須一直戴著、不可離身,直到任務結束。
護身符?難道這村裡鬧鬼嗎?高個子感到訝然不解,同時,另一想法萌生:如果真的有,那就絕對不能摘下了!
吳常見高個子猶豫,也懶得再跟他廢話,當即掄起雙棍進攻。
高個子雖眼明身快,不時以單臂遮擋、雙腿踹踢反擊,卻仍有閃避不及的時候,一眨眼便挨了好幾棍。
然而他也發現,對手的目標似乎並不想殺他,只是想奪走他的護身符,便更加嚴密防守中路,不讓對方有機可趁。
然而雙棍一攻一守,來的又快又急,猶如暴雨。沒幾下便令他心力俱疲。
正當高個子舉臂格開棍棒的同時,另支棍棒硬是勾走他胸口的護身符。
「啊!」高個子訝然叫道,頓時心中一涼。
「雯雯,這裡交給祢了。」吳常邊說邊倒退,將高個子的符連同地上那枚一起點火焚燒,並且將地上的魔術棒拾回。
隨即再次奔入後廂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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雯雯胡亂殺人的狂暴舉止嚇得我小腿肚發軟,要不是即時撐住窗框,此刻一定雙膝跪在地上,站都站不起來。
嘉嘉與小惠在一旁看得眼發都直了,盯著玄關的屍體、杵在那邊好幾秒不動,一副活見鬼的樣子。
雖然這麼形容很不恰當,但我實在找不到更好的形容。
小惠一時也忘了哭,場面突然有種光怪陸離到滑稽的感覺。
還好雯雯很快就隨著吳常出廂房,不然大夥一起在宿舍裡大眼瞪小眼的畫面,我光想像都覺得膀胱一緊。
裹著隔熱布、透過夜視鏡,我縮在窗邊觀戰。
黑夜之中,吳常與陌生人的動作都迅捷異常,快到輪廓竟時不時帶出殘影!
剛開始還替吳常捏把冷汗,但眼見電光火石之間,他已接連將兩位男子放倒,令我錯愕不已;以前從不知道精瘦的吳常這麼能打。
眼見陌生男子都被他與雯雯解決,我也稍稍鎮定下來。
見他三番兩次奪取對方的護身符,對這黑色小布囊的好奇也越來越濃。我立即拿出刺刀,將手上這枚符袋劃開檢視。
不料,一股更為油膩腥羶的屍臭突然自劃開的刀口竄出!
我猛地打起冷顫,冰冷到錐心的寒意自背脊擴散而出,牙關都忍不住發出「嗑嗑」兩聲顫!
這股前所未有、冷冽到可以說是充滿恨意與惡毒的陰氣究竟從何而來?
我忍著令人頻頻作噁的惡臭,掀起面罩、開啟頭燈,發抖地將袋口撐到最大。
映入眼簾的,是類似由防水油紙包褶完好的三角紙包,外觀泛黃,大小比口服的中藥粉包大不了多少。
再將其拆開,赫然看見裡頭裝的是好幾塊如身旁木柴般的屍骨!
這些應該是被人為搗碎的骨塊上頭,刻著陌生的符號。在光線的照射下閃著光,彷彿被人淋抹上一層屍油。
所有碎骨都被一張窄長暗色的符紙給交錯纏繞,並被與布囊頸繩相同的紅棉線串起,打上好幾個結。
骨塊下方還有一根短短的金屬細針,以及零散如土的深色粉粒。
一陣惡寒似的恐慌襲向我。雖不知確切的名堂,但卻可以肯定這根本不是什麼護身符,而是某種窮凶惡極的噬靈符!
我陡地茅塞頓開:這麼一來就說得通了!難怪剛才小惠說那男人身上會亂發青光!
聽老師父說過,一般人家配戴加持過的護身符,在遊魂眼中,是會散發出和煦如日光般的暖黃或白色光暈。
而黑道中人為非作歹太多,殺氣或邪氣太重,護身符即便經高僧、大廟加持,戴在身上也一樣無用。
為了避煞保身,一般都會隨身帶著噬靈符,以暴制暴地吞噬所有接近的魂靈,藉以滋養符內惡魄。
此種惡毒的噬靈術相傳源自泰緬北部一帶。
修習這類邪術極具危險,稍有不慎,便容易引火自焚,卻往往能獲得暴利,為正派法師所不齒,稱修煉此術者為鬼術師。
僅管如此,噬靈符與護身符卻有個相似之處,便是時限。然而,原因卻恰巧相反。
護身符的法力會隨著時間慢慢流失;而噬靈符中的惡魄卻會隨著時間逐漸壯大,屆時符中的法術便會鎮祂不得而反噬其主,甚至為禍人間。
故須在期限到來之前,將之歸還給鬼術師,換上新符。
至於鬼術師會將其拿來做什麼,沒人真正知道,但據老師父的猜測,很可能是用來下狠毒的死咒或拿來續命。
「潔弟,快走!」吳常難得大聲地對我喊道:「頭燈關掉!」
「為什麼?」我回神將頭燈關起,並再次戴上面罩,朝他走去。「壞人不是都被你跟雯雯解決了嗎?」
「事不宜遲,晚點再說!」吳常嫌我動作慢,大步向我躍來,手一抓便提著我往房門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