鬍渣大叔叫陳歷行,他一點都不介意輩份的說叫他小陳就好。而隨後趕來的另一位大叔,
是個肚子像彌勒佛,穿著「三元宮」的汗衫和球鞋的歐吉桑,他就是李仔。
藉由警察的特權,小陳很快的打聽到仁杰的醫院,他受了不少皮肉傷,醫生要他留院觀察
一晚。他人在N醫院的病房裡。
小陳說錢他出,給仁杰升等成單人病房。
何晴很高興能找到仁杰,仁杰則是疑惑的看著眼前的二個大叔。
仁杰一向對警察沒有好感,此刻的防備心又更重了。
「李仔,就是他。」
「是他嗎?」
小陳給自己倒了杯水,也不管這是醫院,點了根菸。
李仔則是從大袋子裡拿出了一個手掌那麼大的香爐,拜了幾拜,插了三柱香點在門口。
「小子,你怎麼稱呼?」
「邢仁杰。邑部的邢。」
「嗯。」大叔們交頭接耳了下:「你有看到黑影?你是不是有陰陽眼?從小就有?」
大叔們單刀直入的問了下去。
「不用看她,她已經是一夥的了,老實講吧。」老李注意到仁杰的猶豫,還有他悄悄的瞥
向何晴。
「只是偶爾會看到怪東西。」他說得很小聲。
「那就對了。」
大叔們的表情變得嚴肅了起來。
「他是『開光』的。這樣就還差一個。」
「請問──」何晴拉高聲音問:「到底是怎麼回事,請清楚的告訴我們!」
「當然會告訴妳,妳想知道什麼都可以。不過先和妳說結論,妳已經安全了,往後不會有
妳的事。那邊的小哥不必擔心你,只要擔心自己就行了。」
「什麼意思?」
小陳比出了三的手勢:「稚兒。老人。壯年。你知道嗎?」他問仁杰。
「三個黑影?」
仁杰回想起那天在參考書上看到的支字片語,還有巷口看到的三個人影。
「對,三個黑影。你看到的是那樣?小姐,你看到的是小孩對嗎?」
「是嬰兒。」
「那妳們遇到的是第一個……」李仔,他是個講話很急的胖子,而且講起話來手勢很多。
他說道:「小姐,我和你一樣,都是遇到『稚兒』,我遇到的是大概五歲的小女孩。妳是
不是和家裡處不好,爸爸和媽媽對妳很冷漠,妳十分擔心長大以後的事?」
何晴頓時垮下了臉。她被說中了。
雖然家裡有錢,爸媽都從事有頭有臉的行業,但夫妻感情一直不好,波及到了何晴身上。
何晴的手機一直沒有響。
就算是爸媽知道她的學校出意外,也不怎麼關心。她彷彿都能聽見媽媽事不關己的回答:
「反正妳也沒事。」
李仔道:「不要緊,我小時候也是這樣,我爸媽只疼我兄弟,不疼我,我常常都很難過。
我們對於孩提與雙親的事有煩惱,所以『稚兒』會找上妳。就好像對付我們自己的煩惱。
而妳已經過關了,妳眉心的光就是記號。」
何晴不自覺的摸了下自己的眉心,但沒有任何特別的感受。李仔笑了笑:「那是神明給妳
的酬勞,妳以後會懂。」
「可是,那個小寶寶被消滅了?」何晴有些不安的問道。她回想起那個嬰兒哭泣時,自己
腦海裡響起的聲音:抱抱他。那聲音讓她充滿了罪惡感。
「他要我抱抱他。」
「小姐,妳要是聽他的話,抱了他,現在就要去殯儀館看妳了。」
「唔!」
可是大叔們沒有在嘲笑她,二人都是非常嚴肅的表情。他們說得是認真的。
而仁杰和何晴頓時也從他們的表情中讀懂了他們的意思:以前有人這樣死過。
「那些就是惡鬼。不是人,不是靈,是惡的聚集體。他們被消滅,是所有人的福氣。妳做
的是好事。」李仔補充道。
「我們知道的事情,也是前一代告訴我們的,他們也是上一代傳下來的,事情是哪裡傳下
來的,為什麼是這樣,已經不可考,你就當作聽民間故事。
我們住的這個『地方』,自古以來,就有鬼和神明爭地。鬼就是你們看到的,而我們則是
神明選的人,每三十年,會出現三個鬼,而神明在當地選三個正直的少男少女,和他們對
抗。
如果神明的代表贏,神明就會坐鎮進來,這個『地方』就會有正氣,沉冤者會得雪,積善
者會得福。但反之,如果是鬼贏,往後三十年就會烏煙障氣,惡人橫行,災禍不斷。
這一代的代表就是你們。」
「我們?」
「要三個人。還差一個,老實講,到底是誰被選中,我們找不到,沒人知道是誰,只能推
大概的時間來去找,看哪邊有案件發生,無頭蒼蠅一樣找。這次是運氣好,一下就找著了
,現在你們要趕快想想,會有一個和你們同年、而且應該和你們認識的人,他就是下一個
,他會對上『老人』。」
「對上下一個鬼。」小陳道。
「接下來不是我嗎?」仁杰不禁問。
「不是你,你是陰陽眼,陰陽眼要負責開光,是擺壓軸,你要對付第三個。」
何晴和仁杰面面相覷,他們倆人共同認識,而且同年的朋友?答案是沒有。
仁杰沒有朋友。他的世界只有何晴,他們不同班,沒參加社團,也沒有共通的小學同學。
共同認識的老師倒是有,但加上同年這個條件就不符合。
「想不到嗎……?這也沒辦法。」李仔面色凝重。他大概以為是二人有太多共通的朋友吧
!哪知道是一個都沒有。
「等一下,為什麼我們一定得做這種事?仁杰都受傷了呀!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險,我們差
點死了呀!」
「唉呀,小姐,這沒辦法……」
「沒關係。」仁杰哄她道,要何晴先安靜下。他望向二位大叔:「告訴我,要怎麼做?」
「仁杰!」何晴生氣了,她看著仁杰雙手上裹著的繃帶,底下滿是玻璃割破的傷,連他的
臉都貼上了厚厚的藥布,她絕對不要仁杰再去做危險的事。
小陳對何晴的抗議置之不理。他拉了把椅子坐下:「我不能告訴你怎麼做,但我能告訴你
三十年前我經歷過的事。
首先,我必須告訴你們,我們那一代失敗了。」
小陳講起了三十年前的事。
當時的他十五歲,家裡是街上賣布的,那時家境算不錯,李仔和他同年,比他小一點,家
裡是街尾開雜貨店的。
故事裡還有一個現在已經永遠缺席的主角,她叫阿菊。
阿菊家裡很窮,爸爸和人跑了,媽媽也丟下她再婚,剩她和外婆相依為命,外婆八十歲了
,也不是對她有怨言,但那個年代的老人家對女孩子都不會太好,覺得女孩子不該唸書的
也大有人在,所以阿菊平常就在家種菜、照顧外婆,學校是為了不被罰錢才去,偶爾才去
一趟。
阿菊是個很有正義感,也很聰明的女孩子,艱苦的生活讓她變得很早熟,不和小陳他們那
些屁孩一般見識。小陳和李仔小時候常去煩她,長大以後,小陳就和阿菊談起了戀愛。
小陳家裡過得不錯,本來是希望小陳娶個千金小姐,可是小陳的媽媽很喜歡阿菊,後來就
支持他們在一起,這差不多就是答應了他們的婚事,不過二個人都還小,對這些事沒什麼
概念,是小陳二十幾歲的時候,他媽媽回憶起來,和小陳重提起的,那時小陳聽了一直哭
。
阿菊總是綁二根辮子,努力的整理她的瀏海。眼睛大大的,很漂亮。小陳真的喜歡她,只
是阿菊心裡一直有個秘密藏著,不能和他說。
有時候,阿菊會看到那個世界的東西。
現在大家熟悉的名詞「陰陽眼」,阿菊就是有那種能力,小的時候都會被大人說亂講話,
長大以後她就不會向人提起了,就算看到也當不知道,她就這樣平平凡凡的過日子。
直到那一天,李仔滿十五歲的那一日。
「不好了,你知道嗎,雜貨店他們家的兒子中邪了!」
「什麼?」
李仔他爸爸媽媽很不疼他,只疼他們家的大兒子。這件事連街坊鄰居都曉得。這天李仔生
日,他爸媽也沒幫他慶祝,完全忘記,李仔就一個人跑去玩,回來的時候,他一直和身邊
的空氣說話,堅持他旁邊有個穿洋裝的小女孩。
李仔的爸媽笑他,說哪來的小女孩,突然一陣陰風吹起,李仔的爸媽被一陣無形的力量捉
到天花板上又摔下去,他們簡直要嚇瘋了,屁滾尿流的從家裡逃出來。李仔很害怕的也逃
出來,那時的廟和附近居民往來密切,李家一有事,廟裡的阿叔就來把他們帶回去保護,
然後整條街的人都知道了。
街上的人都想去湊熱鬧。小陳則是擔心李仔,立刻就衝出家門,說要去廟裡找他。他才走
到廟口,就看到阿菊神色鬼祟,躲在大樹後頭,一見小陳就把他拉走,叫他不要大聲。
「不要去。」阿菊要他回去。
小陳和李仔其實都暗暗知道,阿菊可能有一點「看得到」,小的時候小陳他們曾找阿菊去
溪邊玩水,阿菊無論如何都不去,也叫他們不可以去。
二個臭男生最後還是去了,阿菊好幾天不理他們。阿菊很少這麼生氣,所以他們有點嚇到
。
幾天之後,那條溪就溺死了二個和他們同年紀的男孩子。
又後來有一次,阿菊突然叫他們別去山上玩,這次他們乖乖聽話,那天山崩把通往山上的
路給埋了,上山的人全困了好幾天。
阿菊這麼說肯定有她的理由,可是李仔是好朋友,不能這樣棄他不顧。小陳想說要怎麼說
服阿菊,這時他看到廟的門口,站了一團小小的黑影。
「那是什麼?」他問阿菊。阿菊頓時臉色鐵青:「你看見了?」
「那就是糾纏李仔的鬼?」
小陳嚇了一跳。但當時地方上的人對鬼神之說都是很相信的,看到了就是看到,不會一直
否認,小陳很自然的接受了眼前所見。
難怪阿菊要他別去,鬼就在門口!但這樣小陳也就知道該怎麼做,他帶著阿菊繞了一圈,
從廟的後門進去。一進廟裡,裡面的人比想像中少,好像也沒什麼恐怖的氣氛,雖然被廟
裡當義工的阿姨說「快點回家」,小陳還是很快的找到了李仔。
李仔根本沒怎樣……坐在辦公室喝青草茶。他看到小陳和阿菊,非常高興,還說廟裡的大
叔要他在這邊等「三元宮」的人。
那時候已經快要晚上,三元宮的人一直沒到,廟裡的大叔就把小陳他們趕回家去。直到第
二天早上,他們才又見到李仔。
在那個晚上,李仔在三元宮的人的幫助下,打倒了「稚兒」。
三元宮裡任職的前代,告訴了他們各種事。小陳看得到黑影,所以他是第二關。也告訴阿
菊,她是陰陽眼,是最後一關。
何晴打斷了小陳的話:「三元宮?」
那就是李仔身上穿的汗衫印的圖案。李仔道:「我後來就在三元宮工作,現在是負責人。
」
「還有,我必須告訴你們,這一代的鬼,只有你們三個人才能見到。已經經歷過的我們─
─前一代是見不到的,所以真的只能告訴你們經驗,不能幫上忙。」
三元宮並不是負責這件事的人。只是和某一代有關係罷了,後來他們就承下了這個傳承訊
息的責任。李仔的父母在見鬼之後,對李仔是更加排斥,是三元宮照顧他長大,他也留下
來繼承了廟。
但對李仔而言,離開了父母與原生家庭,他反倒變得很開心,不再是以前那個自卑的醜小
孩。
「接著就是我,隔天晚上我就遇到了『老人』,來找我的是一個老頭子。」
當時三元宮的人幫他們打點好了。那時廟宇的人說的話,民眾是很相信的,小陳和阿菊就
都暫住到廟裡,李仔也在。
他們本以為能像擋住稚兒一樣,把老人擋在廟門外,但沒想到老人根本不怕,直接就走了
進來。
廟裡的大人們紛紛陷入一種暴怒的狀態,他們從夢中醒了過來,開始為了很多奇怪的事吵
架。為了一點小錢理不清,去扯對方的頭髮,拿先生外遇的事出來質問,廟祝坐倒在廟門
口,一直說他的腳走不了……他常常都抱怨自己老了,走不懂,但這次是真的動彈不得。
那些全是小陳時常聽見,也會煩惱的事情。
和李仔不同,小陳家境優渥,他沒什麼小孩的煩惱,他反倒是擔心自己的父母身體好不好
,家裡的生意順不順利,淨是擔心一些大人擔憂的事情。
這是他被『老人』找上的理由。
小陳拿好了三元宮的人給他的東西,酒和鹽,還有朱砂,符咒,連佛像和桃木劍都帶上了
,啷啷噹噹的給他掛在身上。老實講,三元宮的人也不知道該怎麼對付鬼,根據他們的經
驗,那就是所有的東西都不一定有效。
「那你是怎麼打倒小孩的?」
「我騙她喝抹草煮的茶。」
李仔碰到的小女孩,只是想找李仔玩。
她沒有真的攻擊李仔,也過不了廟門口。李仔給他喝那杯時,他其實快哭了,他很難過,
因為他並不覺得這小女孩很壞。
李仔和她說,妳晚餐吃了沒?這杯茶給妳喝。他說這句話時,忽然想到自己長這麼大,媽
媽從來沒問過自己晚餐吃了沒,餓不餓。他幾乎想要把遞出的茶收回來。
小女孩接過茶,喝了一口,接著就抽蓄的倒在地上,非常安靜的消失了。
那個老人走進了廟裡,手裡拿著長拐杖,四處找著小陳。
小陳已經十五歲,是個身強體壯的少年,而且他想保護阿菊,整個人鬥志高昂,就算是鬼
來了也不怕。但現場的情況稍微的有些失控。
那些吵鬧的大人們好像被鬼給控制了一樣,有個人激動的開始放火。
廟燒了起來,白煙直衝上天,彷彿是火葬場的景色。小陳手頭的武器對老人全都沒有效,
最後他把老人推進了燃燒的火堆之中。
老人被燒成灰燼,小陳贏了第二場仗,卻失去了來自三元宮的幫手,
三元宮來幫忙的那位先生,為了救人,在火災中死了。
李仔道:「那個時候不像現在這麼方便,要找人上網查個電話就好,我們幾個小孩子根本
不清楚三元宮在哪裡。又火災,簡直是一團亂,也沒人理我們。幸好阿菊已經從三元宮的
先生那邊聽到了要怎麼『開光』的事情。接著還不到一天,壯年就來了。」
「壯年和我們應付的不是一個等級的鬼。他很強,完全打不倒。」
這是三元宮的先生說的。三元宮的先生那一代,只活了一個人,其他二個都死了。
那位先生是第一個對付稚兒的人,他贏了。接下來二關,他們運氣不好,沒找到對付老人
的那一個,那個少年在不明究理的情況下孤軍奮戰而死。然後陰陽眼也死於壯年的手下。
三元宮的先生告訴他們,重點不是要打倒壯年,因為壯年是打不倒的。第三關勝利的關鍵
,是要在壯年殺掉陰陽眼之前,讓陰陽眼找到開光的「材料」。
這就是第三關必須選中陰陽眼的緣故。
那東西長什麼樣子……不知道,總之陰陽眼看到就曉得了,可能是石頭,或是老樹,在雞
啼之前,把自己的手指頭扎破,在上頭點一點血,印在材料上面,「開光」就完成。壯年
會隨著開光的完成而消失,就算陰陽眼的勝利。
那塊開光後的「材料」,將會成為神明的棲所,被雕成神像,保佑這個地方未來三十年不
受惡鬼侵擾。
時間緊迫,說不定壯年馬上就來了,小陳他們也沒法聯絡三元宮,只好開始行動,阿菊說
三元宮的先生告訴她,那東西最有可能出現在有靈氣的地方,高山,或是水邊,他們想了
想,附近的確有座山,不高,但沒有人住,也有一條溪,就是他們從小玩水的那一條,那
材料肯定就是在那個地方。
三個人立即出發。
接著他們在山裡渡過最恐怖的一夜。
小孩子白天在山裡玩,和晚上在山裡被追殺,完全是二個概念的事。小陳、李仔和阿菊都
是乖小孩,從沒有獨自在深夜裡上山。
上山之前他們想得很天真,上了山才知道可怕。
小陳握著阿菊的手,手心冒汗,眼前是伸手不見五指。他茫然的看著眼前的漆黑,平日跑
慣的山林,變成妖魔鬼怪的存在。
天上沒有月光,也沒有星光,只有他們手裡一根搖晃的蠟燭,差不多只能照亮眼前二步那
麼遠。
「晚上有這麼黑嗎……」殿後的李仔是一邊走一邊擦眼淚。
溪水發出沙沙沙的聲響,白天聽來清涼,晚上像女鬼啼叫。阿菊努力的張望,她見到的肯
定比其他二人更多也更可怕。她不時會嚇得縮起脖子,或是想叫卻叫不出來,她每一次有
大動作,都連帶嚇得小陳發毛。
「那是什麼聲音?」
三個人愣了,有一陣巨大的腳步聲朝他們衝來,像是牛在撞人的聲音。枝葉被劈碎,咚咚
的回聲。
他們愣在原地,聽著聲音越來越近,眼前的上下左右什麼都看不見,直到在溪水微弱的反
光下,那個人的身影浮現了。
在他們遠處出現的,是一個幾乎有二米高的壯碩男人,看不見臉,全身也是黑的,他壯碩
的手臂頂端握著一把柴刀,高高舉起。
那是壯年。
「快逃!」小陳拉起阿菊就跑。李仔被嚇傻了,腳一滑,沿著小坡滾下溪岸,沒了聲音。
小陳沒管掉隊的李仔,他知道李仔不會有事,壯年追的是阿菊。
他們一直往前跑,一直跑,沒命的跑,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阿菊要撐不住了才停下。
蠟燭早就掉了,一片漆黑,二人聽著彼此的喘息聲,說不出任何話,心臟不知是恐懼還是
跑的太急,像是要炸掉,他一摸阿菊的臉,都是溼的,不曉得是汗水還是眼淚。
「……找不到呀,我不知道那是什麼。」阿菊哽咽道。
少女因為絕望而哭了,開光要找的究竟是什麼?她什麼都沒有見到。
「我們得在雞鳴前找到。」
小陳那時沒想通,為什麼三元宮的先生要他們在雞鳴前做開光的動作。
少年和少女抱著哭了一陣,又堅強的站起身,手牽著手繼續去找,空氣沉得像是沙,灼燒
著肺,邪惡的氣息在山裡漫延,滲進水底,他們不停的往上走,朝著溪流的上游而去,小
陳只能深信著「那個東西」就在山頂,就在溪水的源頭,他得找到,必須找到。
「壯年」又爬上來了,柴刀劈砍開道路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尖銳的響起,那聲響是如此
的扎實,有著非人的強悍力道。在之前所應付的稚兒與老人,拿壯年來相比,都只是老弱
殘兵罷了。
小陳加快腳步,他和阿菊都已經一身是傷,腳也走到沒感覺了,可是一定要逃,不逃就死
定了。
「……我看到了,阿行,我看到了。」
突然阿菊死命的從口中吐出這幾個字:「在那邊!」
阿菊指著小陳根本不知道是哪裡的地方,但阿菊的表情很興奮,她真的看到了什麼。
他們幾乎又花了二個小時才斷斷續續的走到阿菊所說的那個地方。
小陳不記得了,當時太累,他想不起阿菊有沒有和他說那是什麼東西。他們發了瘋的一直
走,天色逐漸的亮了。
就快要抵達的時候,他們聽見雞鳴的聲響。
時間過了。但二人都不管,那個東西就在眼前──是一塊立在坡上的石頭,有一個嬰孩這
麼大,像是大理石的質地,阿菊滿眼淚水的說道:「就是這個。」
「快試試看。」
「嗯!」
他們都滿身的傷,抹了一點鮮血,阿菊用指印在石頭上點了下。
本來興奮的阿菊,頓時變了表情。
「不行。」
似乎是時辰過了,所以沒有效果。小陳什麼都沒看到,可是阿菊曉得。一整個晚上的疲累
與恐懼,讓她難過極了,摀著臉又要哭出來。
而就在這個瞬間,小陳吼叫了出來。
「阿菊!」
壯年從他們身後以極大的步伐衝了過來,他朝著阿菊扔出手中的柴刀。那把柴刀砍中了阿
菊的背。
「不──!」
阿菊咳了咳血,閉上了雙眼。
壯年也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李仔摔下山後,找不到我們,他那時就很機靈,他和警察說三元宮的人把我們帶上山,
不見了,警察趕快去找三元宮的人。天亮以後他們就來救人了,可惜……要是再撐一下子
……」
何晴和仁杰都聽得臉色很差,下意識的緊握住彼此的手。而小陳過了這麼多年了,仍難掩
女友在眼前被殺的悲傷難過。
阿菊被警方當成失足摔死處理,三元宮包了一筆錢給她的外婆,她外婆沒二年也走了。是
小陳他們幫忙處理的後事。
「這就是我們當年的經歷。」
病房裡久久無人開口說話。
李仔後來繼承了三元宮,小陳的人生也在此產生了分岔,本來應該當個布店小老闆的他,
跑去當警官,因為他曉得,三十年後,警察的身份會比布店老闆來得更加有用。
也許是神明保佑,小陳的爸媽後來老年得子,生了一個弟弟,弟弟對布行的生意很有興趣
,家裡的店就交棒給他,很快生了一堆孩子,討的老婆又是喜歡顧家的那一型。父母都有
人照顧,讓小陳成了一個沒有後顧之憂的人,日子倒也是過得輕鬆。
但他有時會想,如果他們贏了最後那一場,阿菊活下來,他的人生會不會變得不一樣。
他當老闆,阿菊當老闆娘,生幾個小孩,二個人肯定會過得幸福,阿菊的外婆也不會孤零
零的死去。
「我們能告訴你的就這樣。能找到的歷史記載和沒有一樣,就算是三元宮留下的,也只有
一本筆記。」
「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對付『老人』的人。如果他什麼都不曉得,死掉的機率很大,照我
們以前的經驗,老人今天晚上就會出現。」
小陳一邊講,一邊拿起手機確認消息,當警官的他為了這一天,大概佈線了很久,就是為
了要第一時間把人找出來。
「這給你們帶著,不要客氣,有需要就用。要車子的話,樓下那台就交給你們。」李仔從
他的包包裡拿出一整疊的大鈔,塞給二人。
這二位大叔是有備而來──真的是來幫忙的。
「比起錢,這傢伙沒有手機!」何晴立即提出他的不滿。
「啊!」
李仔很困擾的抓了抓他的禿頭:「我的也不能給你,這樣吧,你等我一下,我去給你找一
隻。」
「不用這麼麻煩──」
仁杰出聲阻止,但這次被何晴瞪了眼,叫他閉嘴。
「請幫他找一隻能上網的!」
「好。」李仔要離開,小陳也說他要走了,他傳了一些電話給何晴:「這是我屬下的電話
,我已經吩咐過了,有什麼事盡管找他們擋,就報我的名字。」
小陳要繼續去找那個要對抗「老人」的人。
「在第二場仗結束前,你都很安全,盡量休息,你的這一場仗最硬,你一定要贏。」離開
前他這麼說道。
未完>>>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