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錢仙篇之三
「唔......」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剛從深眠中悠悠轉醒。
他轉頭看了看目前所在的環境：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窗簾、白色的床單、白色的桌椅，
還有一股熟悉的藥水味。
這...是醫院沒錯，可是怎麼他又躺在這裡了？難道上大學、認識新朋友、騎車出遊...等
，都只是他的一場夢？
說是夢未免也太真實了吧？他依稀還可以聽見潺潺的溪流聲、熱鬧的喧譁聲、甚至還可以
聞到烤肉的香味呢！
是...夢嗎？那又為什麼醒了？明明是那麼幸福的夢。
他嘆了口氣，刻意擺動打著點滴的手，藉由拉扯的痛楚把他帶回現實。
突然，門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
是...是他！！
「喔！你醒啦。要不要喝點水？」
關笑笑地說著，手上提著一個便利商店的袋子。
「你...我......」
他將手上的提袋放在床邊的櫃子上，接著倒了杯水後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老B跟瑋瑋他們剛剛才走，沒想到你就醒了。」
小剛默默接過裝著溫開水的杯子，張著濕潤的眼注視著關。他說：
「我...我還以為我是在作夢。」
關笑著說道：
「夢？什麼夢？」
小剛感覺有些難以啟齒，不過遲疑了會兒最後還是說了：
「我還以為那一切只是一場夢。包括：你、老B、小潘、瑋瑋、小芹還有妙，全都是我幻
想出來的。」
「因為藥物嗎？」
關淡然的說道。小剛驚訝的張大了雙眼，接著緩緩的點了點頭。
「那也沒什麼！因為我吃過。」
關瀟灑的聳聳肩，接著說道：
「每個人都有生病的時候，不管生理還是心理。生理有病看醫生吃藥是理所當然，心理有
病又何嚐不是。不瞞你說，我也曾經服用了兩年的藥，直到考上大學。」
沒想到像關這麼開朗的人也有這麼一面。想到這裡，小剛不知不覺放鬆了下來。
關又說：
「怎樣？如果可以的把話說出來看看吧，反正每個醫生都這樣建議。」
他一副過來人的模樣，逗的小剛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覺得，如果要說的話，沒有比關
要更適合的了。
他一邊思索著，一邊慢慢把話說了出來：
「我一直以為那是場夢，很久以前就把它給忘記了。直到剛才，我才想起來原來我曾經有
過那樣一個好朋友，他叫大范，是我國小三年級的好朋友......」
他緩緩道出，那一段被他遺忘許久的過往。
整個過程中，關以著溫柔又堅定的眼神注視著他、支持著他。
這麼多年來，小剛第一次有被人重視的感覺。他封閉多年的心房，從此刻開始為關完全敞
開，再也沒有心防。
「你說的一切，我全都相信。」
他低沈和緩的嗓音滴滴滲進了小剛的心裡，猶如春天的一道暖流融解了他冰凍多年的心。
「謝謝你...」他哭泣著說道：
「這麼多年來，你是第一個真正相信我的人，也是唯一一個。」
關動作輕柔的將他擁入懷中，小剛的淚終於潰堤成河，氾濫在他的胸前。
「我會保護你的...我會...」
哽咽中，小剛似乎聽到關說了這麼一句。不過他沒有注意，以為那只是空調的聲音而已。
隨著心情的平復，小剛不好意思的離開他的懷抱，尷尬的笑著說道：
「對不起！剛才我太激動了，你的衣服......」
關低頭看了胸口的一大片濕潤，體貼的說：
「無所謂的！反正跟流汗差不多，都是鹹的。」
「叩、叩、叩...」
這個時候，門口響起了敲門聲，只見小潘和妙兩人雙手各提著一袋香噴噴食物走了進來。
「嗨！我們來探病了，鹹酥雞。」
小潘刻意的在小剛面前秀了秀那袋鹹酥雞，一旁的妙馬上告狀說：
「關！你看啦~叫他不要買不聽。哪有人探病帶鹹酥雞的？」
小潘表情滿分的說：
「哄~妳一定沒有住院的經驗！要知道住院的人最可憐了，每天吃著連豬看了都會哭泣的
清淡食物。這時候的鹹酥雞，就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禮物，你說對不對？小剛。」
聞著鹹酥雞香噴噴的味道，小剛的肚子果然咕嚕叫了起來，小潘立刻勝利的宣佈說道：
「你們看！我沒說錯吧。」
妙不屑的回答：
「哼！才不理你。小剛，這是我買的豪華海鮮粥。現在吃這個對你的身體負擔最小。」
她貼心的把那碗熱粥打開，然後放上湯匙端放到小剛身邊的小茶几上。
「唉唷~那太清淡了。吃鹹酥雞吧！」
「太油了啦~吃我的海鮮粥！」
面對他們兩人的極力推薦，小剛無所適從，趕緊向關求救。
關笑著解圍說：
「我沒吃早餐，鹹酥雞我接收了。」
便把那袋鹹酥雞從小潘手上拿了過來。
小剛感激的朝他一笑，關也笑著回應。兩人之間有一股無形的默契在交流。
從那天開始，小剛和關成為了無所不談的好朋友。關無私的付出，讓小關無時無刻感受到
被保護的安全感。「游藝社」其他的成員，也自然的接納了小剛的加入。
事後，小剛得知那天的「錢仙」遊戲其實也是入社的儀式之一，換句話說是假的！他一點
都不在意。雖然老B和小潘信誓旦旦，最後硬幣的無風自動跟他們一點都不相關。
無所謂了！守護天使也好、筆仙也好、錢仙也好，全都無損他現在的幸福生活。
尤其，這段時間他和妙的愈走愈近，讓他快樂的幾乎要飛了起來。
可是，漸漸的，他和關的友情似乎有了間隙。
對於妙的時常出現，他不禁頗有微詞：
「說真的！小剛。我不覺得妙她適合你。」
正沈浸在甜蜜戀情的他絲毫沒有察覺到關的異樣，還開心的對他說：
「我覺得很好啊！她是個很貼心的女孩。」
關陰沈的說：
「是嗎？老實說，我...我以前跟她交往過。」
關的坦白，著實嚇了小剛好大一跳。
那個夜晚，在反覆睡不著的情形下，他終於鼓起勇氣打了電話，向妙求證。
「他跟你說啦~~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沒想到她馬上承認，絲毫沒有任何猶豫。即使後來她解釋兩人很快就分手了，不過那個芥
蒂一直梗在小剛的心裡。
這就是所謂的情感上的潔癖吧？他想。他始終無法想像自己的女朋友，曾經跟他最好的朋
友在一起過。
所以後來，他逐漸疏遠了妙。
在他提分手的那一天，妙狠狠的給了他一巴掌，哭著說：
「你和他都是一樣的！！」
他不懂什麼叫「都是一樣的」，只知道關在他的心中的地位沒有人能夠取代，他不能夠再
失去一位好朋友了。
「小剛，你做了一個最好的決定，雖然是痛苦的。」
那天晚上，他在關的宿舍裡灌了好多罐啤酒，以抒解失戀的痛苦。
關細心的照顧著他，眼神充滿了小剛不曾看過的激動情緒。可是他沒有多加注意，沒想到
失去妙的痛那麼難以承受。
「關，我想...我真的很愛她！」
因為太痛苦了，他甚至考慮想重新和她復合，但是關重重打擊了他：
「她是個賤女人！不值得你這樣為她付出。」
關滿嘴酒氣，有意無意的緊靠著他：
「其實她在跟我交往的時候，同時有了其他男人。」
不、不會的！在小剛的印象中，妙不是一個隨便的女孩子。
關氣憤的說：
「難道你不懂女人嗎！？她們沒有一個是純潔的。不約而同的骯髒、下賤。就只有你...
小剛，只有你是最純粹的，只有你。」
他話一說完，竟然一把將小剛緊緊抱住。
小剛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無法思考。
關熾熱的身軀緊緊纏繞著他，他的唇貼在他的耳邊不停對他喃喃自語：
「小剛，我...、我愛你你知不知道？我已經愛你很久、很久了！從第一眼看到你，就知
道你是屬於我的！我......」
他低頭索求小剛的唇辦，企圖吻上他。
此時，小剛的理智倏然清醒，他一把用力推開了他，自己跌坐到地板上。他大叫道：
「住手！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關喘息著，半跪在地板上。
他意亂情迷的看著地板上的小剛，緊接著朝他撲了過去，整個人就這麼壓在他的身上。
在他壯碩的身型下，小剛不斷的扭動抗拒。劇烈的掙扎中，他用力朝關已然堅挺的部位以
膝蓋撞了上去。
「啊~~~~！」
關慘叫一聲，接著痛的滾到在地。
「小、小剛、你...我愛你啊！！」
他的淚水從眼角蹦了出來，表情扭曲且痛苦。
小剛他一步一步退到門口，背對著門偷偷摸索著門把。他知道關隨時都可以再向他攻擊過
來。
他說：
「我也愛你，但絕不是異性的愛。我、我...對不起！！」
話說完，他隨即扭開大門轉身跑了出去，留下關一個人野獸似的痛苦哀嚎：
「不要走！小剛、小剛~~~~~~！」
☆ ☆ ☆ ☆
夜風中，小剛拖著凌亂的步伐東倒西歪的走著。
他臉上佈滿的淚水，除了驚慌外，有更多的不捨與心痛。
他知道從今以後和關之間，是不可能再恢復以前純潔無暇的友誼了！但是自己的狠心拒絕
，不知道會不會對他造成太大的打擊與傷害。
突然間，他後悔起自己剛剛為什麼要那麼衝動，或許兩人冷靜的談談，還是可以再當好朋
友。
他遲疑的停下腳步，彷彿下一秒鐘就要回頭。
不、不！他絕對無法接受關對他的感情。
明知道絕對不可能還回去他的身邊，這樣對雙方來說都太殘忍了。既然如此，不如就讓時
間沖淡一切吧。
小剛相信只要再過幾天，關或許就會恢復他原來的樣子，還會把他當朋友、當家人那般的
親暱對待。
可惜他錯了！
隔天早上，電視上出現了一則死亡報導：
昨天凌晨3點鐘，某「關」姓男大學生不幸失足墜樓，墜樓原因不明。死者身上酒測值嚴
重超標，根據目擊証人指出，死者當天晚上似乎跟人發生嚴重爭吵，警方已在密切調查當
中。記者......報導
小剛目不轉睛瞪著螢幕上出現的那幢他再熟悉也不過的大樓，整個人不敢置信。
報導中說的那個某「關」姓男大學生，難道說的就是關嗎？
不、不會吧！
一向開朗樂觀如他，怎麼會採取這麼激烈的方式向他抗議？還是說報復他的無情？
「不！關，你怎麼忍心這樣對我......」
難道這就是你愛我的方式！？給了我所有的一切，再將一切從我身邊帶走。
哈哈......關，你瞧瞧！沒有你的我一無所有了，你說是不是！是不是！？
他笑著，淚水卻不斷從眼眶滑落！
淚眼模糊中，他好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影子出現在眼前。
嘿！是關嗎？
你是要來告訴我，剛剛發生的一切只是玩笑，只是我未完的入社儀式對吧！
關、關......
不！你不是關、不是！！
他伸手拭去了淚水，看清了站在眼前的那個人。
原來，一直以來都是他！
從頭到尾沒有別人！只是幻化成不同的外表出現在他的面前。
你...你是......
他努力搜索著，奮力從腦海中擠出曾經遺忘卻又再次想起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