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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羽暉掏了掏耳朵，那聲音她不會聽錯，很久以前她曾經聽過鮫人的歌聲，的確是鮫人會
唱出來的旋律。
海底湍急的水流似乎簇擁著某樣東西。男人無暇顧及海底的異狀，他在生死之隙掙扎，就
連海怪猶豫的反應都沒見著。
男人快要沒氣，他的四肢開始胡亂撲騰，卻是在水中載浮載沉，一股來自海底的水流溫柔
的托起他的身體，一路將他送到水面之上。
姜羽暉挑起眉毛。事情的發展出乎她的意料，能夠承擔熒星煞氣的鮫人，有點意思。
男人破水而出，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海怪盤起它的尾巴，謹慎的朝著海底發出嘶嘶聲。
海底的歌聲不止，除去熒星的影響，海怪似乎不想和底下的東西起衝突。它對著男人（實
際上是熒星）放話般的嘶了幾聲，轉身沒入海裡，洶湧的海面方歸於平靜。
短短的時間歷經生死，男人忘記手上拿著的煞星，雙眼毫無焦距的對著大海喘息。
瀅瀅的月光穿透雲層，沉靜的光芒安撫慌亂的人心。男人漸漸平靜下來，這才抖著手，用
破布重新包裹好熒星。在他的一側，一個水聲波動，有什麼東西從水裡冒了出來。
大難不死，短時間內男人沒什麼好怕的。他轉過頭來，就見一尾面目姣好的鮫人好奇的眨
著雙眼，歪頭看他。
是南海鮫人的小王子。
姜羽暉雙眼一凝，隨後冷笑出聲。
好啊，原來麻煩的事情在這裡等她。
好奇心會殺死一隻貓，同樣的，也會殺死一條魚。南海的小王子看不夠似的，一下往東游
，一下往西打量人家。
似乎左右打量不夠，鮫人小王子擺動他的尾巴，貼近男人的身體。他看著男人的耳朵，感
到疑惑的歪下頭，隨後發出不屬於人類的聲音。
鮫人在海裡生活久了，語言體系和陸上的人們全然不同。男人聽不懂鮫人的話語，只是一
臉緊繃的看著海族在他身周游來游去，最後伸出右掌在他面前。
『汝緣何來方壺（註：澎湖古稱）一地，招惹海中長蟲？』
小王子的好奇心十足，沒有見著男人看他的表情宛如豺狼，半點警覺也無。
「余自京城為海市而來。方才那妖怪把船掀了，眼下余無法回岸，該如何是好？」
『怕是汝手裡的劍嚇到它了。無礙，汝要去何方？吾同族人可將汝等送回岸上，不受海裡
其他妖物侵擾。』
人魚小王子的提議對遭逢海難的人類無疑是莫大的機會。男人立刻答應：「經此攪亂，海
市的時點已過，去不成了。不如這樣吧，閣下把余送往東方蓬萊便可。」
果不其然，男人不是顧及自己與同船人的性命安危，而是要求更稀罕的東西：前往蓬萊的
機會。姜羽暉斂下眉眼。海族長年待在海裡，鮮少和陸地的人類往來，比起來還是太嫩了
。
南海小王子懂得多問一句，雖然他問了也是白問：『汝為何欲前往蓬萊，而非同他人一齊
回岸？』
「這把劍，」男人立刻給出很好的理由，「此物兇邪，竟能招來海中妖物，唯有蓬萊仙境
方能藏匿此劍，而非落入他人手裡。」
果然所有的人都有志一同，『不要落入壞人手裡』是所有理由裡最受眾人喜愛的選項（畢
竟是政治正確且最能讓人毫不懷疑接受的理由）。姜羽暉體會人們從古至今一律的沒創意
，看著南海小王子不知世事的被理由伯誆騙。
小王子面有難色，這也難怪，畢竟傳說中的三山並不在東海之境，而是在遙遠的世界盡頭
的歸墟之處，凡間通往神山的路早在黃帝封印上古戰場時順帶封上了，只有走天庭的路才
能前往極東之地的蓬萊仙島。
是以秦始皇派徐福前往蓬萊取仙藥，徐福在日本登陸為王，無非就是真的找不到路。
『蓬萊之路已封，東方有島，罕有人煙，島上妖物狠戾，藏匿此劍再合適不過，不知汝意
欲如何？』
蓬萊仙島被換成名不見經傳的小島，姜羽暉不相信男人心情有多好，但對付不諳世事的鮫
人還是可以的。
「有勞了。」男人頷首，隨後意識到自己在海上，便不再動作，改為詢問南海小王子，「
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汝喚吾碧鱗即可。往東海之島長路漫漫，待吾在汝身邊弄個避水訣，汝即可在海上移動
。』
鮫人小王子掀起他的尾巴，在海面帶來一波可以不計的小浪，一個不大的氣泡浮上水面，
一路充氣撐大朝男人所在處漂移，最後把男人吞進氣泡之中。
小王子滿意的看著巨大泡泡，縱身沒入海裡，難以形容的海族傳音在海底迴盪，巨大泡泡
漂移沒多遠，海裡突然冒出不少鮫人，把海上倖存的人們一個個送回反向的岸邊。
許是在海裡太久，沒怎麼見過生人，鮫人小王子在泡泡旁邊活像拼命跳出水面的鯨豚，那
個年代沒有賞鯨的概念，男人自然無心欣賞鮫人小王子無意間贈送的附加服務。
有著鮫人護航，前往不知名島嶼的路上無事，差在看到陸地後男人要求鮫人帶著他一路從
河湖出海口一路進入島內。
姜羽暉看著兩岸氣根滿滿、豎立整河岸的森林，忽然意識到，他們來到三百多年前的關渡
。
當年的紅樹林占地遠比現在不少，兩岸的林木枝椏爭相往天空生長，遮蔽河道的光源，陰
暗的河口使人不由自主的繃緊神經。小王子不怎麼害怕，他在水中是安全的，沒有妖物能
輕易打過在水中的海族。他在上下起伏的氣根中這邊看看，那邊玩玩，彷彿不曾來過這座
東方的島嶼。
男人沒有心情欣賞從來不曾見過的樹木，他抱著熒星，兩眼不時朝往鮫人方向瞟去。
長相奇異的林木只有河口一帶區域，越往內陸游去，紅樹林漸漸沒了，取而代之的是樹木
旺盛又難以前行的沼澤。
小王子在岸邊找了個泥地較穩的位置，讓泡泡漂移過去，確認男人可以在上面站穩，隨即
爆破偌大的泡泡。
『此島作為藏匿處再合適不過，汝在附近尋個地靈之處把劍埋了，吾再送汝回閩粵沿海。
』
「閣下在此稍後幾日，余尋個好地方藏匿此劍，速速回來即可回程。」
送佛送到西，幫忙幫到底，姜羽暉深深覺得小王子是個好孩子。
但男人可不是了。畢竟她見過南海小王子的屍體，男人對小王子有所意圖非但可以預測，
當他爬到附近的制高點觀察小王子在沼澤的一舉一動，她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姜羽暉冷笑，「忘恩負義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