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拜瞠目看著搖晃的大樓直撞向另棟大樓，想阻止，卻讓壺妖纏得
無法脫身。
千鈞一髮之際，一隻泛著青色光芒的巨大黑色手掌，崛地而起，在
兩棟大樓即將交碰的剎那，托住搖晃的大樓，扶著大樓重新站回原本
的位置，青色的光芒繞著大樓轉了一圈，光線所及之處，大樓主要樑
柱上的巨大裂痕，一一消失，而後黑色的巨掌無聲無息沉入地下。
幾分鐘之內的驟然變化，把拜還未自震驚中回神，已飄然趕回的徐
懷祖，抱拳一揖，高聲道：「多謝溫將軍相助！」
把拜猛然回神，抱拳大喊：「多謝溫爺相助！」
一陣強勁得令人無法睜眼直視的颶風，突然自上方貫穿而下，強烈
的氣旋，將霧氣吹得向四面八方流散。
少女的聲音在令人幾乎睜不開眼的強烈旋風中，氣勁十足的響起，
「姑奶奶事情辦完了，先走一步！」
九風造成的颶風一停歇，阿爾匆匆衝向把拜跟徐懷祖，「把拜哥哥！
懷祖哥哥！你們不要緊吧？」
「好得很！」把拜伸手揉了揉阿爾的頭，雖然身上的背心爛得幾乎
看不出原本模樣，露出了大半的胸腹，褲子處處是破洞，臉上、手臂
上也都佈滿傷痕，樣子很是狼狽，卻依舊笑得極其燦爛。
霧氣剛散去，醫護人員已飛奔而出，衝向方才劇烈搖晃的大樓。
雖然大樓沒有倒下，但是方才劇烈的搖晃，造成許多物品傾倒散落，
仍有許多人受到輕重不一的傷害。
馮初正在猶豫是否要去加護病房查看，已先在人群裡見到了雲東，
趕緊跑上前，「雲東……」
雲東正在飛快地察看一名剛從樓裡抬出的傷患，眼角餘光瞥見跑近
的馮初，頭也沒抬的說：「猴寶醒了！」
「太好了！」馮初聽得精神一振，想告訴阿爾這個好消息，回頭卻
見阿爾正一臉著急的東張西望。
馮初大步跑向阿爾，「怎麼了？」
「壺妖趁著方才的混亂跑了。」阿爾皺緊眉心，「長辮男孩也不知
去向，這下子糟了，該怎麼在天明前把那些孩子救出來？」
徐懷祖與把拜交換了個眼神。
「只能這麼做了嗎？」把拜收起常掛在臉上的明亮笑容，愁眉苦臉
的垮著雙肩。
徐懷祖拍了拍把拜的肩膀，「情況也許不如想像的糟。」
馮初看得又是疑惑又是擔心，「怎麼了嗎？」
阿爾豎起食指，在唇上輕按了下，「噓！」拉著馮初到一旁，咬著
唇，一雙骨碌碌的大眼直轉。
徐懷祖手結法印，在半空中畫了個金色的長方形，下一秒，長方形
突然讓人一把推開，一個西裝筆挺，頭髮一絲不茍的梳向腦後，表情
嚴肅的年輕男人，從半空中走出。
男人五官端正清秀，臉上戴著副細金框眼鏡，但是一邊的鏡片卻是
黑色，遮住了左眼，只露出眼神冷冽的右眼，雖然身材中等，站在個
子極高的徐懷祖身邊，卻不顯矮小，仍自然散發著一股令人不敢小覷
的氣勢。
男人以著非常凌厲的眼神上下掃視了把拜一眼，把拜一瞬間覺得好
像聽見算盤撥動的聲響。
「……二爺這個月的薪餉，已所剩不多。」男人推了下眼鏡，一臉
嚴肅的說：「為了大人的顏面，請二爺務必，用心愛護所剩不多的衣
裳。」
馮初在一旁聽得一怔，阿爾雖捂著嘴，還是忍不住噗哧了聲。
「司秘書，我上次搞到沒錢買衣服，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
的事了，你怎麼就老是記得……拜託你快忘了它吧！」把拜一臉的困
窘。
「上上上次是十三個月又五天前發生，上上次是七個月又兩天前發
生，上一次是三個月又二十天前才發生的事。」司秘書端著張面癱臉，
一針見血的說：「二爺的薪餉用盡期間明顯縮短，請二爺務必費心留
意。」
「拜託你不要再說了！」想起薪餉見底之時的生活，把拜抱著頭蹲
在地上呻吟。
馮初好奇的直盯著司秘書瞧，總覺得在他沒有表情的臉上讀到一種
非常熟悉，相識已久的感覺。
……傳說中的惡趣味。
雖然司秘書端著張散發著冷凍庫寒氣的臉，阿爾卻笑嘻嘻的上前一
把挽住他的手臂，「司哥哥好久不見啦！我好想你啊！」
把拜伸手指著司秘書的臉，對著阿爾大叫：「想他？你有沒有說錯？
他這張臉說有多嚇人就有多嚇人……給他嚇得去收驚過的小孩，沒有
破千，也有過百！」
「拿手指直指別人的鼻頭，是很失禮的事，請二爺不要做出丟了大
人面子的行為。」
「閉嘴啦！」把拜瞪圓眼，「你不要老是拿老大來壓我！老大才不
在意這種事！他不像你，整天都在計較些雞毛蒜皮的事！」
司秘書推了下眼鏡，「謹慎心細是我遠近馳名的優點。」
「是小肚雞腸是你這個人的最大特色吧！」
「二爺，上個月閻羅殿的會議才剛通過，所有的管轄範圍涉及陰間
事務的公務員，都代表了陰司的形象，一舉一動都必須更注意，所以
判官們一致通過，今後所有閻王、城隍麾下公務員，一旦有人身攻擊
言行，就必須繳納罰金十萬元。」司秘書再次推了下眼鏡，馮初恍然
覺得似乎在司秘書的眼鏡上看到一抹精光掠過，「我會直接從二爺的
薪水中扣除。」
好像聽見了算盤像機關槍擊發一樣，在耳畔答答答答答……
眾人不約而同的默默想著。
把拜一回過神，馬上抗議，「哪有這樣的！陸判他們又來了！每次
跟范謝兄弟吵架，就波及無辜的路人！我要去找老大投訴你！」
司秘書沒有回答，只做了個請的手勢。
把拜的額上瞬間爆出青筋，「你竟然鄙視我！」
「請二爺好好解釋，我是如何鄙視了二爺？」司秘書推了下眼鏡，
「根據……」
怕兩人再抬槓下去，把拜未來一整年的薪水都給司秘書扣光了，不
等司秘書把話說完，阿爾堆起笑臉，匆匆插話：「司哥哥，把拜哥哥
不是故意的，他只是用錯形容詞，你就不要跟他計較吧？」
徐懷祖也連忙勸道：「把拜的漢文都是我教他的，是我忙於公務，
不夠用心。我代替把拜向司秘書道歉，請司秘書放過他吧！」
「阿懷哥，你不要跟他道歉啦！」
司秘書按著眼鏡的鼻托，看似在扶眼鏡，但是手掌的落影，卻令半
邊臉晴晦不明，讓人難以從臉上讀出他的心思，「看在大爺的面子上，
我會當做沒聽到方才的話。」
把拜氣得恨不得用眼神在司秘書臉上燒出兩個洞，「我到底哪裡得
罪你了，你老是找我麻煩！」
「我雖然確實有意找二爺麻煩，但是，我們平日業務交集不多，所
以從來就沒有『老是』找二爺麻煩。」司秘書故意在關鍵詞上加重語
氣，「請二爺話說出口前三思，公然毀謗也是需要罰款的。」
把拜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你！」
馮初在旁邊看得在心底驚嘆不已，小聲的偷偷問阿爾：「故意找別
人麻煩這種事……可以這麼理直氣壯地說嗎？」
阿爾忍著笑猛點頭，「就是說。」
徐懷祖拿一見面就抬槓的兩人沒辦法，又怕把拜吃虧，好不容易覷
著空，趕緊插話：「司秘書，我請你來，是需要你幫忙查一件事。」
話題一涉及公事，司秘書立刻拋下私人恩怨，「請說。」
徐懷祖將長辮男孩與壺中鬼可能是父子的推論過程簡短說明，「……
雖然我覺得可能性很高，但是，若是他們真的是父子，壺中鬼也一直
在找自己的孩子，方才長辮男孩到院區時，壺中鬼就應該自銅壺中現
身，而不是繼續隱匿在銅壺中。我覺得其中有些蹊蹺，所以想請你查
一查他們生前之事。」
司秘書抬手，似乎想從半空中拿些什麼，卻突然停格，「要查閱鬼
魂生前之事，必須知道鬼魂的身份才有辦法。你們知道壺中鬼或是長
辮男孩叫什麼名字？是何方人氏嗎？」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
彷彿聽見一陣冷風咻咻颳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