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冒險逐漸步入高潮
雖然有一點點可怕, 但依然是個場景美麗(?)而且溫柔正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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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緣(四) 幽靈
廢墟中庭的景色實在太讓人震撼，彷彿不在人世間，一時讓我和妲婷目瞪口呆。
四壁圍繞的中庭正中央，矗立著一棵灰色的參天巨樹，它的主幹直徑至少有一輛小貨車那
麼寬。抬頭一看，發散的枝幹從窗台走廊攀入醫院的七個樓層，無數的支持根自星空中延
伸而下，鑽入中庭的土地，與巨樹的樹根再次融為一體。天井灑落的月光化作皎潔的光柱
，穿過無數無葉的枝枒，在盤根交錯的地上映出一塊一塊池塘似的亮班。
生命已到盡頭的的神木依然以其不可動搖的姿態，誇示著自然的力量。
「阿、阿伊……妳看樹根那裡！」妲婷的話語打破了這份肅穆，我順著妲婷所指的方向看
去，樹幹之前，竟然坐著一個年輕女子。
她看起來大概二十出頭，面容端麗，穿著一件精緻的白色長袖連衣裙，亞麻灰色的長髮挽
到右方，在脖子附近的高度打了個結。在她身前不遠處，一把撐開的米色陽傘彷彿有生命
一般，在空中乘風飄盪，每當陽傘傾向某側，另一側就會吹起一陣風把傘扶正，這似乎就
是風向變化的源頭。
女子察覺到了我們的存在，接住了陽傘，一臉疑惑地盯著我們。
「幽……幽靈啊！」我驚叫。
「呸呸呸，我還沒死呢，才不是什麼幽靈！」女人開口了，是人類的聲音，沒有什麼奇怪
的迴響。
女子起身，朝我們緩緩走來。她的身體看起來不是半透明的，腳也好端端地貼在地上，應
該真的不是幽靈。
「也對啦……傳說中的幽靈好像沒有這麼老。」妲婷還沒從震撼中恢復，說話完全口不擇
言。
「小女孩，妳有膽就再說一次。」我好像聽到血管爆裂的聲音。
「妳們是怎麼跑進來的？這附近剛設了結界，別說是人了，連靈都進不來才對。」女子提
出了質問。
我和妲婷面面相覷。
「就……很普通的走進來啊？」
「回去一定要好好把那傢伙訓一頓，佈這什麼破爛結界，一點用都沒有。」女子單手叉著
腰，不滿地叨念了幾句。
「那，妳們怎麼會在這種時間跑來這種地方？該不會是想自殺吧？還是妳們是蕾絲邊？以
前有幾個想在這裡亂來的人，都被我隨手丟進湖裡冷靜冷靜了。」
與典雅的服裝不相襯，女人的說話十分直截了當，毫不做作。不過蕾絲邊是什麼？
「我們是來做社團活動實地考察的！」妲婷答道。「還有，順便幫阿伊找周記題材！」
不，這種被發現一定會被大人罵翻的事情妳叫我怎麼寫進周記啊！
「所以是來探險的啊？那你們看到這棵樹就夠了吧，這可是難得一見的神木喔。快點回家
去吧，都這麼晚了，父母會擔心的。」女子朝我們擺了擺手。
「不行，我們是來找幽靈的！」我說道。
「為了找到一個我們都能看見的怪異！」妲婷接著說。
「喔？」女人饒富興味地看著我們。
「聽起來就好像妳們看得到一些理外之物呢。妳們，看過『門』了嗎？」
「我們是真的看得見奇怪的東西啦。我能看見黑色的人影，妲妲可以看到動物的靈魂。但
是我不懂妳說的門是什麼？」我看向妲婷，她也搖了搖頭。
「有看過的人一定會明白我說的是什麼，妳們似乎真的沒看過的樣子。」
「嘛啊，算了。這次出門前婆婆就有說過可能會有客人來。雖然沒有幽靈，但就讓妳們看
些厲害的東西好了，把手牽好，身體放鬆，絕對不能鬆手喔。」女子輕柔地笑了笑，接著
用一種模仿似的口氣說：
「這也是緣吧。」
女子執起陽傘，高舉過頭，接著優雅地原地轉了一圈，牽起妲婷的手。我注意到她旋轉時
竟是整個人微微飄浮在空中，雙腳並未著地，趕緊握住妲婷空著的另一隻手。
「－風，翔。」女子話音剛落，三人腳邊的空氣就開始高速旋轉，很快就形成一股強烈的
狂風，把我們三人捲進空中。
「呀啊啊啊啊啊！？」上升的速度實在太快，我忍不住發出驚叫。我們被這陣狂風一路往
上吹，驚險地閃過巨樹四面八方伸展的枝幹，最後停在距離醫院頂樓大概１０公尺遠的高
空中。
「如何？第一次在天空飛翔的感覺很棒吧？」白衣女子單手撐著洋傘，看起來就像一顆蒲
公英種子似的。
「……還好我沒有懼高症。」剛剛那陣兇猛的竄升過程讓我感到有些頭暈目眩。
「還好我也沒有。」
「哈哈哈。」女子笑得燦爛。
「話說回來，妳們真是會挑時間，今天晚上是看到這座醫院最後的機會了。」
「欸？」
「因為明天這座醫院就要開始改建了。青醬，就是中庭那棵樹的名字，它在今天晚上壽命
走到了盡頭。」在如此高處，貫穿醫院的巨木依然清晰可見，整棟建築看起來就像是奇幻
風格的模型道具。
「十一年來，那棵巨樹撐住了整棟醫院，讓它不至於倒塌，而且還慢慢把土地裡的扭曲吸
收、修復了。原本這附近都是荒地，現在已經長出一片綠草，普通人走進這裡也不會被影
響了，我們已經沒有必要再隱藏住這塊土地。」
「大姐姐，『我們』是指誰啊？而且醫院不是十一年前才發生火災的嗎？這棵樹當時就在
了嗎？」
疑問實在太多了。
「沒錯，這棵樹是在火災……或者該說是風災裡長成的。」女子低垂著目光，像是在回憶
什麼。
「至於我所在的團體嘛，只是個很普通的神祕學同好會喔。」
以為國中生這麼好騙嗎！？
「欸？那可以讓我們鄉土奇談社加入嗎？」妲婷充滿希望地問道。
真的有國中生被騙啦！
「不不，這些對妳們來說還太早了。」女子苦笑道。「知道得太多只會帶來不幸。」
「但是就算如此，也沒有失去追求幸福的資格。只要不屈服，任何人都能繼續前進。」
女子喃喃說道，像是在跟自己確認什麼重要的事。
「明天這裡就會有人來做拆毀醫院的事前評估，但是一般的樹是不可能長成這樣的。謠言
也就算了，如果被開發商看到一定會造成軒然大波。所以我今天來這裡是為了先把醫院處
理掉。這，也算是為了讓我能夠繼續前進的儀式吧。」
「謝謝你，青醬，再見了。」傷感一閃而過，女子的眼神堅定起來，她收起陽傘，把它往
醫院的方向平舉。
「睜大眼睛看好囉！這可是難得一見的大風！」
「Vulgtlagln Ithaqua, ch'shogg nog, throd ooboshu.」女子以某種觸耳生疼的語言念
誦咒句。
「－風，解。」
以醫院為中心，四周揚起了沙塵，很快就形成強烈而巨大的龍捲風，吞噬了整棟醫院。
建築在狂風之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被磨損、崩落，就好像千年間的風蝕作用以超速快
轉的方式播放著。巨大的枝條斷折，然後在墜地之前風化；漆黑的外牆慢慢被打磨，顯露
出水泥的灰色，接著碎裂。
異變隨著異變發生。
在漸漸崩毀的醫院中，無數的人型黑影漸漸浮現。
為什麼我看得見？這裡明明沒有法事啊？
可是最令我恐懼的是，那些黑影的行動模式和以前看到的完全不同。
平常總是安靜行動的黑影們，此刻全在醫院裡發瘋似地互相推擠著、奔跑著，像是正在被
什麼可怕的事物追趕，但是一切的逃跑都毫無意義。一些黑影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摔在牆
上，接著又被拋出窗戶，從高樓墜落地面；一些黑影則是無助地在地上掙扎，看著自己像
那些枯幹一樣慢慢化成粉末消散。
死亡，死亡，和更多的死亡。這些黑影正在我眼前一個個死去，噁心與恐懼在我身體裡翻
攪，幾乎使我嘔吐。
「停下來！快點停下來！！」我哭喊著鬆開了妲婷的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笨……」女子與妲婷驚慌的喊叫聲霎時變得遙遠而模糊。
整整慢了一拍，失重的感覺才讓我明白：
我正在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