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
「又在畫屌了,是多無聊?」
「屁勒,啊浴室排那麼長......」
寢室沒什麼人,就我跟他,新訓發的麥克筆泰半墨水都浪費在床板上。
「我才不想抱鋼盆去走廊當白癡。」
鄰兵,林義雄,他就睡在上舖,老把頭放在床尾甩,像吊死鬼。
十九歲的年輕屁孩,居然會說日文,原本以為是日文系的阿宅,結果才國中畢業,當兵果
然能遇見一堆怪咖。
「點半囉。」補充,他的閩南語也很溜。
「知啦,別催啦煩,打靶路那麼長那麼苦,誰為我痛哭嗚嗚嗚......」
「現在應該沒啥人啊。」
總之日常無聊,聊著聊著就成了好朋友,他總在半夜去廁所偷抽煙,沒一次被抓,我很好
奇他是怎麼消去那煙味的。
「你要塗滿這裡的屌,一支不夠用啦。」跳下床位,就先抓屁股,真不曉得他到底有沒有
在認真洗澡。
「你為啥都不帶沐浴乳啊?」
「浴室就有了啦。」
*打掃
「稍息。」
嗯,班長從新訓到部隊,都是那句話,要像被電到一樣,還記得有個天兵學過,學得很像
,大太陽底下......稍息、立正、稍息、立正、稍息之後就昏了過去,全身抖個沒停,嘴
裡吐洨,就被送上救護車了。
「立正,起步走。」
人手一支竹掃把,沒錯,還以為要去打仗行軍,結果是除魔安良,拿著竹枝捅那萬年枯葉
老樹妖。
「真不曉得為啥要幹這種鳥事。」
「反正沒人看就擺爛。」
「這不是鳥事,說到我的鳥兒,他已經半年沒晨勃了,是不是我煙假尚兇?」黃哥,人如
其名,什麼事在他嘴裡都像沾了芥末醬,黃色的那種。
「真的假的,我當兵也沒硬過。」
「幹,休假一定要叫一發。」
別問為什麼總能扯到下半身,因為我們是一群健康的男人,如果你當一年兵,那大概七個
月都在聊這種「鳥」事。
「發仔。」黃哥來了。
「嘖,發仔」
「蔥啥?」
「啊給你叫你也毋應。」
翻譯:叫你怎麼都不回
「要幹嘛?」對閩南語一知半解的我到軍營實在煎熬。
「啊你沒問他?」黃哥用下巴故意朝林義雄晃了晃,我有點不是滋味,黃哥也看出來了,
我不懂這算哪門子的挑釁。
「誰?」
「夭洞夭啊。」黃哥還狐笑了幾聲。
「不會自己問嗎?」
「咱攏同一班,你有必要赫呢孤僻嗎?」旁邊的人過來把他拉走,還能聽到幾句酸話。
「你是割勒蔥啥,膨風膩。」
翻譯:你又再做啥,自誇嗎?
「我關心一下錯了膩?」
「你gay膩,關心啥小?」
「好好好,好歹嘛同一班,麥翻船攏好,反正剩五個月,看他瘋嘛剩沒幾日。」
翻譯:好歹同在一班,是同艘船上的,剩五個月,能看他發瘋也剩沒多少日子。
「是你勒起肖,好啦,熱得要操灰搭,找亭仔腳稍歇一下。」
翻譯:你才瘋了吧,好啦熱死了,先找個亭下休息一下。
林義雄,沒生氣過的怪咖,靠在榕樹下抽煙,他不怕別的兵也不怕班長,他說從沒被別人
發現過,怕什麼?
「孤僻,就是獨來獨往。」林義雄還能笑笑的替我翻譯。
「都因為你啦,怎樣說你你好像都不會生氣,我勸你不要忍了,這樣他們只會一直欺負你
。」
「不痛不癢。」他說。
「你可以私下找班長。」
「找屎啦。」
「我認真。」
「認真找屎?便所停水你著知。」
永遠是無俚頭的接龍,我的正義感也總被他消磨殆盡。
「他不是常罵你自言自語,你嘛沒生氣過,甘無是?」林義雄熄菸前問了句。
翻譯:你也沒生氣過不是嗎?
*退伍
「有沒有跟你床友道別?」黃哥指著我的上舖。
「誰?」
「夭洞夭啊。」
「我今天一大早就沒看到他,應該又跑去偷抽煙了吧。」
黃哥一臉複雜「你係供真的啊假欸?咱好歹攏同船一年啊,割欲騙?」
翻譯:你說真的假的,好歹同船一年了,還要騙?
「你是對他有什麼意見?」
「對你有意見啦,是無是睹著歹物仔?」黃哥收拾著行李,也懶得理我了。
翻譯:對你有意見啦,是不是遇到髒東西?
早膳過後,林義雄果然回來了。
「你又回後山囉?」
「嘿。」他說。
「真羨慕,現在每年的兵是越來越少了,不過伙食倒是變好吃了。」
「九十九號!」班長喊了聲,專車整齊的列在馬路上,阿兵哥提著行李準備返鄉。
黃哥拿著墨綠大包包,一副快被熱死的樣子,還四處胡看,像在找著什麼。
「東西掉了?」班長問。
「報告......沒有。」
「那就快上車啊,想簽是不是?」
應該是思鄉情懷,他想也不想趕緊跟上隊伍。
一旁又飄來林義雄的菸塵。
「真好,我也想走遠一點。」
「誰叫你厝埋在榕樹下,哈哈。」
退伍日,咱倆默默的看著又一批的阿兵哥奔赴專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