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黑水01-歸鄉

作者: lineseven (某某人)   2018-05-28 17:38:55
原文網址:http://bit.ly/2JfBkCx
搭上末班車,趁著黑夜,魏宇涵從台北逃走了。
背負著失敗者的名稱,宇涵抱著手中的行囊,低頭不語地縮瑟在車廂的最角落。他在一個禮拜前被公司裁員了。本來抱持著滿滿的熱情幹勁,相信自己可以在台北闖出一片天。沒想到奮鬥了好幾年,卻在無預警的情況下被公司放棄了。
在台北工作的這段期間,一直順著老闆的話去努力,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努力過了,也在不知不覺中停滯下來。但隨著歲數的增長,比他年輕有活力的新人也越來越多。在宇涵從未想過的情況下,突然就被裁員了。
當下的心情是怎樣呢?可能是震撼,可能是憤怒,但最多應該是一片空白吧?
本來以為自己已經情況穩定了,可以在台北好好一個人活下去,沒想到卻突然失去工作。但人就是這樣,當不好的運氣開始纏上自己之後,接下來做什麼事情都會開始變得不順利。剛被裁員的隔天,房東就突然要他搬出去,理由或是時間都不願意給,絲毫不留情面。他頓時覺得台北這座城市,彷彿在拒絕著像他這樣的失敗者。
這裡不歡迎輸家,整座城市彷彿像是活著一樣地說。
收拾行李的當下,宇涵想回憶一下自己這些年在台北打拼所留下來的痕跡,卻意外發現自己什麼都沒有留下。每天的生活都被工作所填滿,下了班就是回到租屋處,醒來就是去上班,在台北連個可以談心的朋友都沒有,也無從發洩自己現在鬱悶的情緒。
自己就像是規律的機器人一樣,只為了工作而活著,但最後卻還是被公司給拋棄了。對一切感到絕望的宇涵,猶豫了許久,還是打了通電話回老家。
「宇涵?怎麼了嗎?好久沒打電話回家了。」母親的聲音,從冰冷的金屬中傳了出來。
「怎麼了? 怎麼不說話呢?」
像是失去了說話能力一樣,宇涵哽咽地哭泣著,活著的疲倦一直以來被忙碌的工作所壓抑著,但也在不知不覺中不停累積。電話那頭的母親不再開口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他的哭聲。那是母親才知道的自己孩子真正的樣貌。雖然對外總是非常倔強,但在父母心中,孩子無論幾歲都還是小孩。
「回家吧......」
明明什麼都沒說,媽媽卻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樣,用溫柔的語氣說出了宇涵一直不敢開口的話。
「好。」
他簡短有力地說,就算是休息也好,是逃跑也罷。現在的宇涵只想暫時離開這座讓他失望的城市。回到許久未見的家鄉。
**
「下一站,黑木村。」
火車上的廣播,用口齒清晰的聲音,朗讀著宇涵家鄉的名字。已經過了12點了,但這輛火車的旅程才到了一半。慶幸地是宇涵就快到家了。車廂內的人大多是出來旅遊的。有些是一家子出來玩,有些則是情侶兩人郊遊。因為已經半夜了,他們大多都相偎依在一起。只有宇涵是獨自一人坐在兩人的座位上。
火車外頭的景色是宇涵曾經熟悉,現在卻陌生的故鄉。夜晚讓窗外的能見度變得很差,只有快速一閃而過的路燈可以照明。黑木村是個靠近深山的小村落,過去是沒有火車經過的,但近年配合政府地方的開發,逐漸補強了村子裡面的基礎建設。隨著火車的前進。山上的燈火也越來越明亮。
有多久沒回來黑木村了呢?宇涵彷彿陷入無意識之海一樣的沈思。那個落後的山中村落,曾經因為林業一度繁華,但最終卻因為村民們的貪婪而沒落的地方。那個酗酒的父親到死為止都逃不出去的所在。黑木村彷彿在用屬於它的方式,呼喚著外地的遊子回來。為接下來將發生在村子中的事情收集生贊。
然而這一切都是現在還在車上酩酊大睡的宇涵還不知道的事情。
「喂!黑木村到了喔!」坐在宇涵前方的陌生人突然對著他喊著。從睡夢中驚醒的宇涵,看了一下外頭空蕩蕩的月台,柱子上確實寫著黑木村。聽見火車要關門的聲音,宇涵趕緊抓起行李往外衝,一邊不忘跟前方的乘客道謝。
下了車後的宇涵氣喘呼呼地看著牆上的時鐘,已經快一點了,此時車站裡只有他一人。雖然是新建的車站,但畢竟不是什麼大站,裡頭的設備還是非常簡陋,甚至連到底有沒有人留守都不確定。在昏暗的車站中,總算找到出口的宇涵,將車票丟到無人看守的櫃台上,拖著行李出來了。
宇涵站在車站外頭,看著唯一通往村子的上坡,想著自己身上的行李,不免感到疲倦,正當宇涵四處觀望有沒有排班的計程車時,一群穿著怪異的年輕人朝宇涵走了過來。
說穿著怪異,其實也還好,但那不像是年輕人會穿著的衣服,黑色的襯衫上頭畫著詭異的樹幹與樹枝,純白的褲子就好像剛洗好一般,跟周邊鄉下的氛圍完全不搭嘎。
「 哎呀!這麼晚了還到我們村子裡,真是辛苦您了,要不要來喝一杯熱茶呢?」其中一個年輕人用著過於輕切的笑容,舉著茶杯不斷看著宇涵。
「啊......不用了,謝謝。」面對如此怪異之人,宇涵也是第一次遇見。拒絕了對方的好意。
「別這麼說,來者是客,我們這個小村子已經很久沒有新人過來了,難得政府幫我們建了新車站,但造訪的人數還是少得可憐。」另一個年輕人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完全沒有要管宇涵有沒有聽到的意思。
還沒說完話,他又再次舉起的茶杯:「您看起來真的是累了,不如先喝口茶水,我帶您去村子裡吧!」
年輕人指向不遠處的一輛黑色轎車,示意要宇涵上車,並不斷將茶杯遞向他的面前。宇涵被年輕人的行為弄得不知所措,只能不停地拒絕對方,但對方非但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甚至圍在宇涵身邊,直接將杯子交到宇涵手上。
「您就先喝一口吧!」年輕人用充滿笑容的詭異面容看著宇涵,一瞬間,宇涵好像看不見年輕人的眼白,只見到全黑的眼睛,但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喂!你們在做什麼!」一個粗獷的聲音從年輕人背後傳來,帶頭的年輕人轉頭發出了「呿」的聲音,隨即跑回車上,開車逃逸,但也沒有將宇涵手中的茶杯帶走。
「沒事吧!?」迎面走過來的是一名穿著警察制服的男子,不知怎麼好像還有些面熟。
宇涵拖著行李,一頭霧水地跟眼前的警察鞠躬道謝:「謝謝你,但是那群人是怎麼回事呀?」
警察無奈地表示:「哎呀!讓您見笑了,那些都是這幾年新搬來的村民,總是在做些奇怪的事情,之前也已經警告過他們,半夜不準這樣推銷,但他們還是有很多人不聽。」
「推銷?」宇涵看著手中還溫熱的茶水,但仔細一看,杯子裡面的液體卻醬油一般黑亮的色澤,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茶。
「你是來黑木村旅遊的嗎?這麼晚了已經沒有公車上山了。不嫌棄的話,要不要我載你去旅館呢?」警察熱心地說。
宇涵看了一下警車,苦笑地問:「這樣會不會有點像是犯人呀......」
警察爽朗地大笑:「哈哈哈!沒事的!沒事的!反正這麼晚了大家都睡了,來吧!告訴我你住哪邊,我帶你過去。」
**
上了警車後,一開始是令人尷尬的沈默。宇涵看著外頭的山路,心想著要不是剛好遇上這個警察幫忙的話,自己拖著那麼多行李上山的話,可能走到天亮都還沒到家。
『看你拖著那麼多行李,應該不是來觀光的吧?」警察看著後照鏡裡的行李說。
宇涵苦笑了一下:「啊......對呀,其實我以前也是住在這邊的人。」
「咦!?那我怎麼對你沒什麼印象,我也是這個村子土生土長長大的人呀!」警察驚訝地說,一邊還是穩穩地開著車上山。
「可能是因為我很早就離開村子了吧,我高中就到外地去讀書了,之後也都沒有回來過。」宇涵淡淡地說。
「咦?那還真是少見耶!大部分的年輕人離開村子之後,就不會想回來了,你怎麼會想要再來這邊呢?而且還是在大半夜的時候?」警察用爽朗的聲音跟宇涵搭話,從他的口氣中聽不出絲毫的冒犯。
離村子的距離越來越近,沿途已經可以看到一些人家的房子。
「嗯......各式各樣的原因吧,畢竟我的家人還是住在這邊,想說先回來看一看他們。」宇涵冷冷地看向遠方,剛剛在山下因為太暗了看不清楚,但現在上山後,發現山的最上方處,不知道什麼時候蓋了一個雄偉壯觀的寺廟。
「那.......那是什麼呀?」宇涵疑惑地指著上方的寺廟。
「喔!看來你真的很久沒回來了!」警察輕描淡寫地說:「還記得剛剛你在火車站遇到的怪人嗎?那邊就是他們的聚集地喔!」
「聚集地?」宇涵不太明白地看著警察。
警察持續地開著車:「大概是這五年左右吧,有一群外地人買下了村子上面的土地,蓋起了他們的精舍,說是我們村子這邊是風水寶地,要拿來給他們教主修行用的。」
宇涵一邊聽著一邊點頭,邊看著那異常華麗的建築。
「本來想說來一些人也好,可以給這個村子帶來一些新氣象,沒想到那些人開始將主意打到村民身上,開始跟村民傳教了起來。而且呀!他們的勢力意外的龐大,原本村子這邊是沒有火車站的,你應該記得吧?這個火車站聽說是他們動用關係,讓政府強制連過來的!」
宇涵開始回想起剛剛看見的怪異年輕人,確實穿著不像是一般人會穿的衣服樣式,反而像是某種制服一樣。
警察的話勾起了宇涵的好奇心:「那他們是信什麼宗教呢?」
警察看了一眼宇涵:「你還記得剛剛那個年輕人遞給你的茶水嗎?」
「嗯?」
「那就是他們在拜的東西。」警察若無其事地說。
宇涵的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啊?那個不是一般的茶水嗎?這也能拜?」
警察聳肩:「誰知道呢?這年頭什麼東西都有人信。但最好是不要喝他們給的水啦!聽說有些村民拒絕不了他們的邀請,喝下去後都送醫院了!」
「這麼危險?那你怎麼不去調查他們呢?」宇涵驚訝地詢問。
「問題就是沒人來報警呀!全部都是聽到的消息,沒有出現真的案件或是有人來報案的話,我們這邊也是愛莫能助。」警察露出苦惱的眼神,看起來他說的都是真的。
宇涵又再次陷入沈思,沒想到自己的家鄉竟然變化這麼多,而且還有一群奇怪的外來者進駐。到此為止,他不免思索著,為什麼一個人住在這邊多年的媽媽,都沒有跟他提過這些事情呢?
警車已經從村子的路口開到村子中心。又繼續往裡面開,開到了更偏僻的地方。
「前面這個路口停下來就可以了,我家就在那邊。」宇涵指著巷口前面的一棟老房子,要警察停下來。警察訝異地看著他所指的房子。
「那不是魏阿姨的家嗎?」警察轉頭看向宇涵:「難道你是宇涵哥?」
聽到警察叫出自己的名字,甚至還稱呼自己為哥,宇涵驚訝地看著對方:「對呀......我是魏宇涵,沒錯,你是......?」
「我呀!是我呀!我是以前住你們家隔壁的志明呀!」警察指著自己,臉上難掩興奮地激動樣子。
「志明…...?」宇涵看向上方搜尋著自己的記憶,畢竟已經十幾年沒回來了,但他確實對於小時候家裡附近的小屁孩有一點印象。
像是突然想通了一下,宇涵大叫了一聲:「啊!難怪一直覺得你好眼熟!原來是志明呀!」
遇見許久不見的朋友,志明不顧自己還穿著制服,開心地抱住宇涵:「哇!真是太開心了!沒想到還可以見到宇涵哥!我還以為你再也不會回到村子裡來了。」
志明的熱情確實傳達到宇涵身上了,在大城市住久了,習慣了人跟人之間的距離感,被突然這麼一抱,宇涵的尷尬症都要發作了。
「哈哈......我也很開心,但可以先放開我嗎?」宇涵苦笑地說
注意到自己的失態後,志明趕緊鬆手:「天呀!還真的是宇涵哥,你的樣子變太多了吧!完全跟以前不一樣,我都沒有注意到。」
「人都是會變的吧......」宇涵淺淺地笑著說。
開啟了車門,志明像是變了個人一樣,開心地幫宇涵將行李拿出來,放到家門口。宇涵自己倒是沒拿什麼行李,站在車子前面,再次跟志明道謝。
「謝謝你的幫忙!志明,還好遇見你,不然我自己都不知道提著這些行李走多久才會到家。」宇涵說。
「沒事!能幫到宇涵哥我也超開心的!那很晚了,宇涵哥早點休息!我先回警局了。」志明回到車上,對著窗外的宇涵揮揮手,開著警車回到村子的方向。
「志明是不是看起來太年輕了點?雖然是比我小沒錯,但對比之下,我完全就像個中年大叔了。」宇涵不自覺地將心聲說了出來,雖然自己已經過了三十歲,但沒想到會跟自己小時候附近的鄰居弟弟比起來,老這麼多。宇涵看了一下自己瘦弱的手臂,長年坐在辦公室穿著冷氣工作的關係,顯得自己蒼老許多。他給自己回到家鄉的第一個心願,就是多多運動,恢復自己的體力。
從口袋中拿出許久未使用的家裡鑰匙,喀喳一聲,轉開了緊閉的大門。這間房子宇涵已經十年多沒有回來了,自從酒鬼父親死去後,宇涵就像是想要逃避什麼一樣地,盡可能將自己放逐於這個房子之外,即便只剩下母親一人獨自居住在這裡,宇涵還是不願意回到這邊。但造化弄人的情況下,現在這棟房子成為了世界上唯一會無條件接納宇涵的地方。想到這邊,宇涵緊緊閉上眼睛,不想讓眼淚流出來。
屋內只有神桌上的擺設,亮著詭譎的紅燈。宇涵盡可能地不發出聲音,因為他想,這麼晚了,母親應該也已經睡了。正當他將行李一件一件地搬進家裡的時候,突然客廳的電燈打開了。許久未見的面孔,正流露著難掩激動的神情看著宇涵。
「媽......我回來了。」宇涵低頭不敢看向前方許久不見的母親,站在原地低著頭,手握拳頭顫抖著。
母親則是流著眼淚,立刻衝上前去抱著自己的孩子:「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那聲音還是跟以前一樣的動聽,宇涵緊緊抱著自己的母親,忍不住痛哭失聲。為隔了十年以上的再相會,血脈相連的兩人緊緊相擁在一起。
然而,在這感人的一刻,宇涵並沒有察覺到,擺放在客廳桌上的某個茶杯裡,黑色的水正發出熠熠的光澤......。
作者: eatsu1h   2018-05-28 18:18:00
好看
作者: dabaobear   2018-05-28 18:38:00
推,謝謝
作者: ssll17 (暮鴉)   2018-05-28 19:05:00
喜歡這個開頭
作者: johnny4115 (阿傑)   2018-05-28 20:51:00
我跟你講,這個故事也會爆
作者: peine (peine)   2018-05-29 00:21:00
推,最近好多好看的文章阿!
作者: bulls (SOL Y SOMBRA)   2018-05-29 00:44:00
推 最近好幸福,好多新文可以看
作者: a87killer (A87killer)   2018-05-29 01:12:00
作者: hhhsu   2018-05-29 01:25:00
推推
作者: ifangho (小羽媽媽)   2018-05-29 13:59:00
作者: dean5622 (奉奉)   2018-05-29 21:57:00
作者: fu410419   2018-05-30 11:23:00
作者: yanghala (墨燃)   2018-05-31 16: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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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withwith (XDD)   2018-05-31 22:17:00
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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