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子，顧名思義，龍未成年的幼子。阿善掌心還殘留小彤臉頰在他手中摩蹭的軟嫰觸
感，他抬起頭，迎向古袍老者的目光。
「抱歉，這裡不歡迎居心叵測的訪客。」
「別這麼快拒絕我，如果我們能再多了解彼此一些，你定會對我另眼相看。」
老者遞上的名片，上頭「仇龍仙」三個大字，應著他的話語，像是有生命一般扭動起
來，重新組合成阿善的名字。
「張至善、張至善，你的任務就是替我帶來龍子──」仇龍仙的雙眼泛起魔性的紅，
要對阿善施予催眠。
阿善隨手拿起管理室的原子筆，一把戳穿偽裝成名片的符咒。
仇龍仙一震，不敢置信他的法術這麼輕易就被破解。
「很抱歉，私鬥理應負上法律責任，但現在的我不能被抓去關，絕不能讓你們在我的
社區裡亂來。」阿善關掉管理室前的監視器鏡頭，鬆開制服第一顆領扣，走出管理室。
「噎，兄台請冷靜點，小弟今日可不是來找你打架。」仇龍仙先退開一尺距離，拿出
老人家常見的木枴杖。
仇龍仙手持枴杖在柏油地上一點一劃，竟在他和阿善之間畫出一道黑色的水流。
「這是從陰間引來的食骨水，一碰即化骨消魂，我勸你還是先緩緩脾氣……」
仇龍仙沒想到，阿善沒有因為法術而停下腳步，跨步躍過水流，朝他正面揮拳而來。
「天真，你凡人的拳腳不可能傷得了我……噗！」仇龍仙噴濺出鼻血。
「得罪了。」阿善不喜歡暴力，但已預備好再來一拳。
「怎麼可能？難道你有師承哪個門派，我們沒調查出來？」仇龍仙捂著滿臉鼻血，不
可置信。
阿善年輕的時候，公司的老老闆建議他，小夥子要練得精壯一些。於是他去書局買了
武術的書來看，工地也常有練習的機會，久而久之，也學會一點拳腳工夫。
妻子知道這事，用半認真半忍笑的口吻說：「老公真是天才。」
但仇龍仙震驚的點絕非阿善拳頭很痛這件事而已，他可是有仙法護體，竟然被阿善打
傷。
「你的資質實在合宜修道，又和異族有著非比尋常的緣分，可惜沒有人把你領進仙門
，一生庸碌做保全。」
仇龍仙想要說動阿善，世間的男子，尤其是老男人，多半感到懷才不遇，阿善卻還是
沉著一張臉，不為所動。
「世間像你這種自以為優越就能糟蹋人的人很多，我的工作只要把你這種人趕跑就好
，很簡單。」
阿善簡單的生活可以讓他依循心中的原則處世，但兒子在外面的世界，複雜多變，人
心難測，終究被吃乾抹淨。
仇龍仙臉色不善，阿善竟把他此等仙士說成耗子一樣，果真是俗人。
「只要你和我們合作，不管是榮華富貴還是長命百歲，都可以賜與你！」
「不需要，我們社區不歡迎非法營銷。」
「你不需要，那你重病的兒子呢？真可憐，多麼一個俊俏的男子，沒剩多少時日可活
。」
阿善神色顫動，仇龍仙知道自己說中他的軟處。
「老來得子，何其寶貝，你就不想看他活著娶妻生子？待我們製成長生藥，只消一口
，就能還你一個健康的孩子，永遠伴在你身側──只要你把龍子帶來，我們就分你一口煉
成的丹藥。」
阿善全力衝撞上去，這一撞不死也半殘，仇龍仙連忙把自己變成老鼠，倉皇逃開。
化成老鼠的仇龍仙，仍是不肯罷休，對阿善發出嘲弄的吱叫。
「既然你拒絕我們光明的邀請，那你就好好看著，你唯一的血親、這小地方的所有人
，為你一時善心陪葬的未來！」
「滾！」
在阿善投出的石塊擲中仇龍仙前，小鼠化成黑鳥，揚長而去。
阿善回去把怪人的事和兒子說了，父子倆在餐桌擬定被恐怖攻擊的SOP。
兒子嘆道：「一定是傳統封建的社會壓力，才會生出集團式的神經病。想到我們家小
彤被一群老男人覬覦，叔叔我就渾身發毛。爸，你認為要不要和深海聯絡？」
於情於理，應該要和孩子的母親告知，但說了，佘小姐流汗流淚地趕回來，大概也不
會再留在他們社區。
「說吧，她總是小彤的媽媽。」
兒子打電話，又再打網路電話，都沒能聯繫上，只能留言給佘小姐，希望不要把她嚇
壞。
「學校那邊要不要請假？跟老師說我是小彤借屍還魂的爸爸，老師會相信嗎？」
阿善親自致電給小彤的老師，說明小彤人身安全受到威脅。老師聽見阿善的名號，二
話不說答應。社區的孩子幾乎阿善都有顧到過，學校老師有問題找阿善伯伯比找父母有效
率，在地區小學及中學教師間的信任值相當地高。
「不愧是爸爸。」兒子露出尊敬的眼神，一方面也是想起小學幫同學揹黑鍋，害父親
不停道歉的事。
「阿仁，你也暫時別出門。」
「為什麼不行？我又不能煉出什麼丹？」兒子托頰笑道。
阿善看兒子不見血色的蒼白臉龐，喉頭酸澀，說不出話。
兒子去醫院複診總是選阿善值班的時間，不想讓他知道檢查結果，多半不是好消息。
「爸，如果這次能保小彤平安，我們跟深海一起搬家吧？我實在捨不得離開她和小彤
，好不好？」
阿善屏住呼吸，兒子的請求不符合他平常的行事，兒子向來不喜歡給人添麻煩，除非
事態已經到逼不得已的地步。
「好，爸爸帶你一起去。」
兒子瞇著眼笑：「那我要選和媽媽一樣的罈子。」
阿善父子小心守著鄰居的小女兒，說故事給她聽、當尤加利樹給她爬，夜晚把她圈在
懷抱中，不給賊人窺伺的機會。
三天後，終於收到佘小姐的回音：「速回！」
佘小姐的回應讓人倍感安心，總覺得只要她回來，妖魔鬼怪也動不了小彤一根毫髮。
但就在當晚，社區大樓傳來陣陣煙味。
「失火了！」
火光因夜晚的風勢越發旺盛，阿善的同仁絕望地告知大家，消防車被連環車禍困在路
上，短時間無法趕來。幸賴阿善每月都會辦理火警演習，住戶依序撤出，來到中庭的人們
有默契地把孩子圍在裡頭。
阿善盡力安撫人心：「大家冷靜，不要慌張，會沒事的。」
可昏暗之中，發出陌生的尖叫：「阿善的家燒起來啦！」
阿善尋找尖叫的源頭，但人頭竄動，黑壓壓一片，一時間找不到誰在作亂。
「阿善你家燒起來啦，養龍子好心沒好報，就要燒光光啦──！」
孩子群裡，響起小彤的聲音。
「大壞蛋，不准燒掉阿善伯伯的家！」
阿善心道：糟了！
一道電光，從下往上，亮起黑夜，電光化做金亮的小龍，小龍呼息，召來鄰近的雲雨
，大雨直落在阿善所在的社區裡。
火勢因為大雨熄滅，小彤也因此暴露行蹤。
「天羅地網，收！」
金龍被半空冒出的黑網罩住，怎麼也掙脫不開，被黑網緊束成半身大的小蛇，落入古
袍老者的手中。
仇龍仙拎著小黑網，故意在現身阿善面前，給手中的小蛇晃兩下。
「呵呵呵，龍子已得，再無人阻撓吾輩大業！」
「小彤！」
阿善奮不顧身撲抱上去，奈何只有指尖碰觸到小蛇，仇龍仙就幻換成大鳥，叼著到手
的獵物，振翅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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