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死神, 我有著一份世上最爛的差事－番外篇〉
第一章 亡靈陰影(5)
「朵拉，你怎麼啦？」
學校餐廳裡，坐在餐桌對面的莉莉忍不住好奇地問。因為朵拉整個中午都鬱悶不樂的模樣
，任憑萊恩與馬修獻上再多殷勤，她也沒有作出任何反應，與過去幾天截然不同
彼德有些憂慮地望向朵拉，並偷偷在餐桌下牽起了她的手
儘管在失去母親的隔天，朵拉仍舊來到學校上課，希望早日讓自己的生活重新步上軌道，
但看起來還是有點太過勉強
白女巫向彼德露出一絲苦笑，接著又垂下眼來，靜默不語，餐盤裡的食物連動也沒動過
看見兩人如此互動，莉莉不禁感到疑惑，轉頭向一旁的尤金悄聲問道：「喂，你覺得他們
是不是吵架了呀？」
「唔，吵架？」尤金一邊咀嚼嘴裡食物，一邊不以為意地問：「有嗎？」
莉莉忍不住瞪了尤金一眼，用手捏了他的大腿一下，讓他痛得哀出聲來
「不過話說回來，卡琳今天竟然也沒有來學校！她昨天放了我鴿子，從廁所的通氣窗偷溜
出去，我還沒找她好好理論呢！」
雖然莉莉嘗試改變話題，但一行人的氣氛依舊沉悶低迷，絲毫沒有回答她的意思，只有剛
被捏腫大腿的尤金，趕忙陪笑地說：「對……對，那個傢伙真是太過分了！」
外頭的天氣狀況似乎不太穩定，不時傳來陣陣雷鳴之響，與此刻桌邊的低氣壓可說是如出
一轍
「……哼。」
眼見眾人反應冷淡，莉莉也用手撐著頭，露出賭氣一般的表情，不再說出任何話語。尤金
左看右看，並搔了搔頭，彷彿此時才察覺瀰漫於整張桌子的尷尬氛圍，一時之間不知該如
何是好
忽然，傳自餐廳外的一陣騷動，打破了局面
許多還在用餐的學生紛紛抬起頭來，望向聲音來源，有的人直接往餐廳門口走了出去查看
情況。緊接著，門口外一片人聲嘈雜，似乎有人在大喊著什麼，還有人發出尖叫聲
「怎麼回事？」
馬修問道，與萊恩先後站起身來，走往人群的方向，也想湊一下熱鬧
「尤金，我們也過去看看！」
「唔……噢。」
不待尤金將食物吞下，莉莉就一把拖著他往餐廳門口走去
彼德挑著眉頭，露出疑惑的表情，突然一陣雞皮疙瘩之感襲上肌膚，讓他瞬間打了個劇烈
的冷顫。他轉頭看向朵拉，而後者也有一樣的反應
（這種感覺……是昨天那時候的？）
正當彼德憶起這股與昨天相似的熟悉感受時，一旁緊抿嘴唇的白女巫，忽然像是發現了什
麼似的，從座位上縱身跳起，往門口的方向快步奔馳
「啊，朵拉等等！」
彼德連忙追了上去
餐廳門口外，是個較為寬敞的走廊空間，但此時早已擠滿了人潮。而門口正對面的走廊牆
壁，則有一整排的窗戶，可以往外直視校園之景
與夥伴們走散之後，彼德勉強從人群中擠出一個縫隙，視線正好對上那一排可以看見校園
景象的窗戶
他終於知道學生們之所以會起騷亂的原因
只見建築外四周一帶的校地，憑空出現一團團模糊漆黑的影子，而且數量愈來愈多，逐漸
佔滿了校園內的空間，將學校建築給包圍住。看起來就像是一大塊黑色屏幕，包覆在窗戶
之外，阻絕了日光的照射
「那……那是什麼？」
「不知道。」
學生們一陣議論紛紛，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有些人還拿出了手機開始拍照
忽然間，所有人都靜默了下來
窗外黑影的輪廓變得清晰，那是一群身體皮膚被燒得焦黑糜爛、面容血肉模糊的「人」，
所堆疊出來的人牆。那股如同腐肉般的強烈惡臭氣息，頃刻間從窗戶湧入
祂們瞪大著眼，簍空眼眶裡散發出赤紅凶光，表情猙獰扭曲，一個個張開深不見底的血盆
大口，齊聲發出一種不像人聲的高亢尖吼，整排窗戶也隨之震動不已
幾秒鐘的反應時間後，窗內大多數人都爆出尖叫，四散逃命並大聲哭喊，彼此踐踏推擠，
場面溢滿著驚恐與混亂
「唔啊，不……不要擠！」
彼德嘗試推開周圍的人，無奈瘦小的體型未能幫助他有效對抗人群擠壓，讓他像是三明治
般被夾在中間，呼吸逐漸感到困難了起來
好不容易等周邊的人都逃散，正要搜尋夥伴們的蹤影時，他的後腦勺卻又莫名挨了奔逃者
無意的一計重拐
他頓時感到一陣眼冒金星，意識迷濛之際，向一旁倒下，昏死了過去
※
「這就是你想知道的一切，死神哥。」
聽完巴比的一番講述之後，我靜靜思索著，沒有回答任何話。爆炸般的資訊量湧入腦袋，
讓我需要花上一點時間好好消化及吸收
除了與黑女巫交手的那段經歷之外，巴比還仔細說明了自己與瓦列佛公爵的過往，在種種
恩怨情仇的交織影響之下，不難想像他會憎恨瓦列佛公爵的原因
雖然這段故事讓我一時聽得出神，但想到瓦列佛公爵剛才那番耐人尋味的提示，我趕緊將
注意力集中回來，繼續思考該如何面對眼前的急迫情況
如果那位黑女巫───也就是朵拉的母親，真的被瓦列佛公爵口中的「那些傢伙」給殺害
，這恐怕非同小可。不只是擔憂威脅擴散而已，更讓我感到不安的是，在昨晚執行任務之
際，我與巴比竟然沒有察覺任何異狀
能輕易躲過我與巴比的視線而隱匿行蹤，實力恐怕也在我們之上。再這樣下去，我們永遠
也無法掌握那些黑暗爪牙下一步的行動，甚至連對方是怎麼樣的存在都不知道
而那該死的瓦列佛公爵，始終沒有透露出真正有用的資訊
也許是發現了我正在上升當中的焦慮情緒，巴比拍了拍我的肩膀，說：「不用這樣啦，死
神哥，至少現在我們知道了『那些傢伙』正潛伏於這座城市，只要想辦法把祂們給揪出來
就行了。」
「……」
說起來很簡單，但真要實施搜索的行動，也只是大海撈針罷了。我完全嗅不到任何惡靈獨
有的惡臭氣息，手中的鐮刀也一直沒有遇敵反應，在這種詭異氛圍之下，就算把整座城市
給掀了過去，恐怕也會一無所獲
巴比再度打斷了我的思緒，「死神哥，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這件事的確不容易，但有時候
要找尋目標的話，可不一定要靠我們自己！」
我抬頭看向他，因為不明白他剛才那段話的意思是什麼
「跟著我來就對了。」
隨著巴比輕快的腳步，我們來到了一處暗巷當中，只見他用右手食、拇指塞入嘴裡，吹了
一聲清脆響亮的口哨
不久之後，一張又一張的小臉蛋，紛紛從圍牆上、垃圾桶旁，以及巷內各處探了出來。我
定神望去，牠們是一群野貓，在聽到了巴比的口哨聲後，全都跑出來聚集在他面前，搖著
尾巴又喵喵叫著
巴比對牠們鞠了個躬，彬彬有禮地說：「不好意思，這麼晚打擾你們，有件事想向你們詢
問一下。」
過去幾個小時所發生的一切，都讓我感覺新奇又驚訝
巴比利用他的貓群聯絡網，在短時間內就蒐集到了大量資訊。不少野貓都親眼目睹，有為
數眾多「皮膚燒焦潰爛、雙眼流露凶光的行屍」，在過去幾天出現於民宅內、道路旁，拖
著瘸腿緩步跛行，雖然沒有造成實質傷害，但還是嚇壞不少目擊的人類
我曾聽伊芙琳說過，巴比是個愛貓成痴的小惡魔，甚至能跟貓咪們溝通自如。但我從沒想
過，這些貓咪竟然能提供這樣的幫助
「嘿嘿，我就說吧死神哥，要找東西未必只能靠我們自己。」他用指尖磨蹭鼻子，露出一
抹得意的表情
然而，儘管我與巴比立刻趕往那些腐屍上一次被目擊的地方，現場還是沒有留下任何蹤跡
，彷彿船過水無痕一樣
折騰了半天，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點
「真奇怪……好歹也該留下一點什麼才對。」
巴比似乎有些懊惱，雙手用力搔著頭，剛才得意的模樣蕩然無存
時間已經過了中午，天氣狀況似乎不太好，烏雲密布的天空雷電交加，發出一陣陣沉悶的
低鳴
當那一道轟然巨響的雷聲落下之後，我猛然想起昨晚與瓦列佛公爵的對話當中，祂曾經說
過的一句話
「小彼德只要與我待在一起，恐怕會是那些孩子裡最安全的一個。」
那些孩子裡？這麼說的話……
我隨即將視線投往腦中所想的那個地方，但目睹到的景象讓我內心涼了一半
手中那本引導靈魂用的老舊簿冊，也呼應了我的想法
「喂……喂，死神哥！」巴比驚愕地叫喚著我，因為他也發現了簿冊上的情況
只見簿冊裡的頁面，突然暴增了千餘個閃爍鮮紅色澤的名字，而且地點都在同一個地方
凱斯奇公立學校
「看來我們晚了一步。」
我的嗓音漠然，卻夾雜一絲不甘的惱怒
※
當彼德甦醒過來之時，他感覺腦袋還是有著微微的昏脹與暈眩，渾身乏力與疲倦，等意識
逐漸清晰，他發現自己正躺臥於地，而且頭下還枕著一件摺成豆腐狀的衣服
四周的環境非常昏黑，緊急照明設備是唯一的光源，但是卻呈現一種彼德從沒見過的暗紅
色光亮，詭譎氛圍充斥於整個空間當中
「啊，你終於醒了！」
彼德望向聲音來源，他認得對方是漢娜‧拉金女士、他與莉莉和尤金的班級導師。只見漢
娜所穿的西服長裙套裝，有許多凌亂與破碎的痕跡，上頭還沾了一些像是血跡一樣的烏黑
色澤，似乎是歷劫歸來的模樣
「來，想辦法坐起來，會覺得不舒服嗎？」
漢娜柔聲問道。當她攙扶起彼德時，又有好幾個人圍了上來
「彼德，你沒事吧？」這是尤金的聲音
「呼……還好你醒了，尤金在混亂中發現昏倒的你，沿路上都一直扛著你逃跑，不然你可
能會被人群給踩死。」
說話的是莉莉，而馬修與萊恩也在一旁用擔憂的眼神望著彼德
（太好了……大家都沒事。）
儘管大家仍舊是一副餘悸猶存的表情，但見到一個個熟面孔的出現，讓彼德稍微感到放心
不過，他隨即發現還少了一個最重要的人
「朵拉呢？」彼德用手摀著脹痛的頭，有點緊張地問
大家聽了，不由得面面相覷，漢娜則接過了話：「別緊張，孩子，你的朋友可能已經逃出
學校了。剛才校警先生發現了我們幾個人，才帶我們來到這裡暫時躲藏起來。」
彼德此時才發現，他們現在正待在一間堆滿雜物的儲藏室，而門口旁邊站著一個體格魁梧
高大、身穿校警服裝的中年男子，手持防身用的棍棒，不時從門縫往外張望與警戒
或許是察覺了彼德疑惑的眼神，漢娜又接著說：「法爾札‧波頓先生是今天才來報到的新
任校警，至少他是這麼對我說的，所以你才會沒看過他。若不是波頓先生出手幫忙，我們
剛才恐怕都會陷入危機呢。」
「……」
漢娜的話並沒有讓彼德覺得釋懷，因為那位新任校警讓他感到奇怪之處，並不只是因為那
張生面孔而已，但一時之間他也無法確知是什麼地方讓自己感到奇怪
「上班第一天就碰到這種怪事，也真是難為他了。」漢娜轉頭面向門口，問：「波頓先生
，還是無法與外面取得聯繫嗎？」
「沒有辦法，手機和無線電都掛了，連911都無法打通。真是狗屎！」
校警的語氣聽起來暴躁無比，似乎對當下的情況完全束手無策
彼德甩了甩頭，嘗試將暈眩給驅離腦袋，等不適之感稍微緩解後，問道：「剛剛究竟……
發生了什麼事？」
漢娜還來不及回答，就被其他孩子們給搶話了過去
「你說剛剛嗎？真……真是太可怕了！」莉莉聲音顫抖地說：「那些皮膚爛掉、味道又很
臭的人，團團包圍在窗戶外，還有通往外面的大門也是，每一條出路都被堵住了！我可不
敢靠近他們……」
「他們才不是人，是殭屍，就跟電影裡演的那種一樣。」一旁的馬修糾正了莉莉的用語
萊恩露出一副沒好氣的表情，「你說殭屍？那種東西才不存在呢，真要說起來的話，他們
看起來還比較像是惡魔。」
「什麼？那難道惡魔就存在嗎？」馬修不甘示弱地回嘴
眾人七嘴八舌地爭論起來，個個看起來都還沉浸在恐懼當中，講起話來驚慌失措，又嘈雜
喧鬧。彼德感覺自己的頭痛又變嚴重了，他嘗試忽略周圍的噪音，向漢娜問道：「老師，
那其他人……都到哪裡去了？」
「唔，我也不知道呢。剛才發生騷動時，就跟其他老師和學生走散了，他們就像是一瞬間
消失了一樣。」漢娜面帶憂慮，隨即又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安慰大家說：「別擔心，其他
人應該也躲在別的地方。我們待在這裡，很快就會有人來救我們。」
「不行！不能繼續待在這裡，我們必須趁還來得及以前逃出去！」
說話的是還站在門邊的法爾札。如此直接的反駁，讓漢娜一時呆住，不知該作何回應
校警接著說：「我剛才親眼看到，那些怪物闖進有其他人躲著的教室，然後裡面就傳出一
陣陣尖叫與噁心的撕裂聲。如果我們繼續待在這，那些怪物遲早會找上門來。」
「什麼，那些東西已經闖進這棟建築了？」尤金大聲驚呼，他原本以為窗外的那些東西只
是圍在四周，沒有要進來的打算，但看樣子他是想錯了
「嗯，我找到你們之前，在路上碰到了幾個，還好祂們都另有目標，沒有纏上我。」
所有人一聽，立刻又陷入緊張與驚恐的情緒當中，馬修還忍不住哭了起來
「那……那我們該如何是好呢？」漢娜顫聲問道，雖然她是老師，但碰到這種超乎常理的
情況，也跟一般人一樣無助又害怕
「走到這棟建築物東南側的廚房那裡。」校警給出了一個非常明確的目的地，「那裡有個
樓梯通往地下室，可以連結到隔壁棟建築的出口，我想我們可以從那裡離開。」
聽到校警這麼說，所有人立即在短時間內作好了出發的準備。尤金扶起彼德，關心地問：
「你可以自己走嗎，要不要我揹你？」
彼德微微搖頭，「我很好，而且我不想拖累你。」
「走吧，緊緊跟在我的後面。」
校警出聲催促眾人。他從門縫往外確認一眼後，握緊手裡的警棍，緩緩推開了門
走廊上同樣是一片腥紅血色的昏暗光線，而且光源比剛才儲藏室內的緊急照明設備更加微
弱，導致能見度極低，一行人跟在校警的身後，亦步亦趨地緩緩前行，絲毫不敢發出任何
聲響
左邊一整排的窗戶，似乎被一道黑色布幕給罩住，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景象。彼德仔細看去
，發現那個「布幕」，其實是一個又一個皮膚潰爛焦黑、血膿流淌的背影，緊緊相靠堆疊
得密不透風，沒有一絲空隙夾雜其間
「嘔……」
如此驚悚的場景，配上那股濃烈的腐敗惡臭氣味，讓彼德不禁感到一陣反胃
走在他後面的尤金，用手將他的頭輕輕扶向另一邊，悄聲說：「不要看那種噁心的東西，
剛才我們在逃進去儲藏室之前，所有人已經都先吐過一輪了。」
行至走廊盡頭的右彎轉角時，校警示意眾人停下，並探頭往另一側的走廊看去
四周的空間極為寂靜，連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清楚聽見，所有人都摀住口鼻，極力想降
低自己的呼吸聲，同時刻意將目光遠離面前的那排窗戶，因為沒有人想將視線對上窗外那
些像是屍體堆一樣的可怕存在
「走。」
確認沒有威脅存在，校警一個招手的動作，讓大家繼續往目的地前進
然而，這條右彎後的走廊場景，卻再一次衝擊每個人的勇氣與意志力
只見故障閃爍的燈光之下，好幾道被拖長的血流痕跡，充斥於整條長廊的地板；兩側的置
物櫃也像是被潑油漆一樣，濺滿暗紅色的液體，上頭還有許多殘留的肉塊與碎骨；天花板
正漏著水，但滴落而下的卻是充滿著鐵鏽腥味的濃稠黑液
萊恩倒抽一口氣，馬修忍不住又開始低聲啜泣，就連這些孩子們的老師漢娜‧拉金，也陷
入了混亂的情緒當中
有些教室門是開著的，門上玻璃碎了滿地，地上血跡也沿路拖進了那幾間教室的門內。當
然，沒有人有勇氣去探查教室裡的景象
莉莉感覺自己的腳似乎踢到了什麼，低頭一看，竟然是一截手掌斷肢，斷裂處淌出涓細血
流之餘，手指甚至微微抽動，彷彿還存在生命一樣
「呀───！！」她發出一陣驚恐無比的尖叫
校警回頭瞪視了一眼
「不想死在這裡的話，就給我閉嘴。」
莉莉連忙用手摀起自己的嘴，拼命點頭，眼角不斷滲出大顆淚珠
所有人努力忽視走廊上一切噁心的事物，快步跟在校警的後面，眼看目的地愈來愈近了，
尤金卻突然用氣音大喊
「喂，等一下！漢娜老師她……」
大家瞬間停下腳步，回頭一看，才發現原本走在最後面的漢娜，已經落後隊伍好幾步的距
離，站在一個被打開的置物櫃旁邊
彼德內心一陣疑惑，但看到漢娜睜大雙眼的驚懼面色，他知道事情肯定不對勁
隊伍最前端的校警，壓低重心緩步走向漢娜，低聲說：「不要動，我馬上就過去。」
這個時候彼德才發現，漢娜之所以站在那裡不動的原因，是被從置物櫃裡伸出的三支腐爛
焦黑手臂，給緊緊揪住了手腳與衣襟。他不由得一陣驚駭，在內心淒聲尖叫
漢娜眼裡充滿淚水，嘴唇顫抖，發出一絲微弱無助的哭求
「救……救救我……」
聲音未歇，那三支手臂猛然將她往置物櫃裡一拉，發出「碰！」的劇烈撞擊之響，撞到櫃
沿的頭顱頓時噴灑出鮮血
不少人齊聲尖叫，彼德摀住雙眼別過頭去，連校警也僵在原地，沒有再繼續靠近
撞擊聲一陣又一陣地傳來，漢娜的頭顱凹陷變形，兩顆眼珠因擠壓而迸裂而出。她的身體
被腐爛手臂硬拖進置物櫃狹窄的空間，不斷發出骨頭與肌肉的折斷撕裂之響，腹膜內的臟
器受到壓迫而濺灑湧出，成為滿地的碎肉
當漢娜被拉進置物櫃裡後，一切似乎又歸於死寂，除了殘留於置物櫃周圍的屍塊之外，沒
有再出現任何動靜
「跑───！！」
校警突如其來的大吼，讓處於崩潰邊緣的孩子們，如反射動作般邁開步伐狂奔，沒有任何
多餘的思考與猶豫
下一秒，他們身後所有的置物櫃都「碰！」的一聲齊開，每個櫃內都伸出好幾支跟剛才一
樣的焦黑手臂，朝外猛力抓掠，就像在捕捉獵物一樣。只要再跑得慢一點，他們就會落得
跟自己老師一樣的下場
費盡千辛萬苦之後，這群倖存者終於逃到了廚房裡，校警用力把那扇鐵門甩上，並扣下了
鎖頭
整間廚房的廚具、食材散落一地，瓦斯爐傾覆，櫥櫃破裂倒塌，從這幅景象便能得知，剛
才在此處勢必也發生過一場逃難與動亂
「呼……哈……」
孩子們東倒西歪癱臥於地，大口喘息與呼氣，死裡逃生後的無力感瀰漫全身，一個個面色
慘白，驚魂未定
莉莉將頭埋進雙膝之間，低聲哭泣，「嗚嗚嗚……漢娜老師……」
馬修與萊恩也都淚流滿面，沉浸於悲傷與害怕混雜的情緒當中；尤金茫然地坐靠於牆邊，
面無表情，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讓他連哭都反應不過來
「大家別哭了，我們很快就能離開這裡。」
彼德此時還算稍微冷靜，在廚房裡東張西望，到處查探，但始終沒有發現校警所說的通往
地下室的樓梯口
「法爾扎先生，你說的出口在哪裡？」他轉頭問道
「……」
校警不語，只是站在門邊凝視著所有人
「法爾扎先生？」
彼德又疑惑地問了一聲，此時其他人也停止了哭泣，抬頭往校警的方向看過去
在那一瞬間，校警嘴角上揚，兩眼像是灌入水一樣，模糊渙散，接著逐漸轉變為血色凶光
。他用手將臉皮從下顎往上撕去，彷彿褪去面具般，露出一張血肉模糊的猙獰臉孔
「總算，沒有人來打擾我們了……」
他的嗓音與之前截然不同，混和著男女老少的音色，就像從地獄深處傳來的魔鬼之聲，讓
聽者聞之駭然，毛骨悚然
彼德此刻終於知道，在第一眼看到校警時，內心那股奇怪的感覺是從何而來。但為時已晚
燈光點亮，在腥紅暗光的照耀之下，尖叫聲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