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我行我素
結果連以這個身分會面將有的問題都還沒解決，人已經死了？
一瞬間鬆了口氣，啊不對這樣不太尊重死者──但看來似乎也沒這麼簡單。
「這看來，不是屍體呀？」
斟酌著用詞，我向一旁的A子發出輕聲的疑問。
桌上那美男子的頭顱，確實是浮世，明明都三十上下的年齡了。
看來那白皙的皮膚還是保養得很好，稍稍留長的長髮綁成一戳短馬尾。
伴隨著男性的一面多少成長，呈現一種中性的外貌特質。
脖子的切面應該很整齊，這個現場也沒有噴濺任何血跡、更沒有四散的屍塊。
在詭異之外，其實相當寧靜還有悶熱。
所以，這看來不是屍體。
但要說是蠟像似乎也不太像，雖然這傢伙是會做那種事情的蠢蛋。
做個自己的蠟像並破壞它，來偽裝成死亡之類的，反正只要跟浮世相關的，通常都不
是太正經的事情。
抱著地圖貓的A子再次展現她的勇敢，逕自往目標走去。
「我想遇到未爆彈的第一處理方法，不是要破壞現場喔？」
在背後低聲說著風涼話，A子只是淡然瞟了我一眼。
事實上她也只向前走了幾步，就彎下腰放出懷裡的貓。
地圖貓跳到桌子上的頭顱前，在我好奇他們會產生互動的瞬間。
藍色的貓亮出爪子，就朝著浮世那張小白臉抓下去。
而且彷彿在洩恨、多抓了好幾次，讓那白皙的臉頰上多了好幾道抓痕。
「痛痛痛痛！是我忘了去接妳，但也不要鬧脾氣呀！」
人頭因此發出了叫喊聲。
我只能愣愣看著這一切發生，看來仍有生命的浮世雖發出聲音，卻沒有睜開眼睛。
好好抒發怒氣後，地圖貓發出慵懶的喵叫聲。
僅是一眨眼，貓就在我眼前消失了。
不知道是不是回到夢境中？但更重要的還是浮世的下一句話。
「嗯──我現在可動彈不得，大家又任性到不行不可能回來呀……」
「所以，應該是有人把貓抱回來的？」
闔著雙目的頭自言自語推斷著，這畫面看來實在很滑稽。
該怎麼回應？
剛剛都是壓低音量講，我仍沒有想好適當的說詞，不然照往常用惡劣的玩笑開始吧。
但一瞬間，某種異樣感竄入全身。
面前的浮世明明還是閉著眼睛，理論上不可能看到我們的模樣吧？
卻有種，好像被他注視著的感覺。
「那邊的女孩，怎麼會有比瀝青還要黏稠噁心的顏色呀～看來妳不是一個好人啊。」
「上次在哪看過呢？啊，好像是某起無差別殺人案的主謀耶。」
A子默然不語，那接近污辱的言詞令我皺眉，雖然我認識的青梅竹馬本來就是畫著天
真的童話，卻用殘酷的口吻批評世界，充滿矛盾。
浮世認識A子？不，從他用詞一點都不像這回事。
但他，似乎沒有說錯，至少那暗示的內容有打中要害。
因為A子的身體，正受到浮世的批評而微微顫抖著。
「還有──少華對吧？沒想到你還願意出現呢，怎麼會陪伴在這麼噁心的人旁邊？雖
然我知道你腦袋一向不靈光，還是要慎交女友呀。」
讓人措手不及的是，那嚴厲的批評後，他卻突然轉成溫柔的語氣，而且是對著我說的
。
「你嗑藥嗑出幻覺了啊，在這裡的是袁少華的怨靈啦！」
浮世那感動的語氣，讓我忍不住想出聲酸他一下。
還有，有句不得不說的，我扳起臉孔。
「就算我們是好友──請你收回那些羞辱的發言，以你我的交情，我話不需要說第二
次吧？」
側眼看去的A子的眼神，出現了一點點的變化。
當然沒有身體，但彷彿看到浮世為此聳聳肩。
「你明明可以做更好的選擇，一直都是。」
沒辦法否認。
不同於狀況外的我，停止顫抖、似乎調適好心情的A子表情終於回復往常的冷淡。
「那是“變化者”的特性──能夠辨別靈魂。」
……我好像聽到甚麼很奇怪的名詞。
「不過，能“僅憑一眼”就“辨識對方本質”的──在我記憶裡也不常見。」
「我知道妳有把話都沒說完的習慣，還是找個機會講清楚一點吧……」
A子對我無辜眨一眨眼，別以為是可愛的女高中生就能裝死呀。
但多虧了專門破壞節奏的浮世和A子，那一點點矜持都不需要了。
「好吧，反正到現在也遇過太多莫名其妙的事情了，我就先假設浮世你認得出住在劉
松霖體內的袁少華吧。」
我指著他，微笑著問道。
「那麼，這麼多年過去了，你怎麼不來找我打屁聊天？當我死了喔？」
對於理所當然的疑問，我看到人頭勾起了笑容。
天真無邪，卻讓人厭煩的笑容。
「因為是少華呀，總會有些自作多情的理由，不然你早就來找我了，我幹嘛特地去破
壞你的情趣？」
嗯，原來我這數年來的心理掙扎都不該存在了。
我瞇起眼睛，默默走到他面前。
「ㄟ？怎麼感覺我在旋轉？而且視野好像顛倒了？」
「出門打球，你當球。」
我把他的頭整個倒轉過來，兩手轉起頭顱。
不過浮世的頭型不太像球，轉不太起來。
媽的，這傢伙怎麼還不死一死。
＊
特別在我聽到他對現狀的解釋後，還是覺得浮世能活到現在，實在是一個奇蹟。
「如你們所見，我現在身體只剩一顆頭。」
「不過多虧你們將地圖貓找回來，已經尋回一點五感。」
我還是聽得一頭霧水，本來以為學姐那時的雪國已經很奇特了。
原來那只是基本款。
「這什麼意思？」
對於我當然不能理解的疑問，有個人搶在蠢蠢欲動要說出的浮世前。
「大概是分裂了靈魂，這是“變化者”較能達到的特性。」
A子冷淡解釋了。
「喂，不要破梗呀！妳這種人就是會在網路到處透漏自己剛看過的電影劇情吧？跟她
交往很辛苦吧少華？對於它人一點尊重都沒有。」
我忍不住吐槽：「跟你交往才辛苦吧。」
我沒正面否認，目前跟A子應該不算男女朋友的關係。
某方面也是因為浮世明明長得不錯，但就是像這樣我行我素到極點，有時相當難溝通
。
「看來少華你還在狀況外喔，不過能看到地圖貓，代表你本身也有自己的夢呢，以前
的你看起來不像呀。」
「所以你更早就獲得異能了？」
這真相讓我訝異。
「我很久──以前就有了，每個人總要有一兩個秘密嘛～」
那種吊人胃口的說話態度，讓人不爽。
「所以？」
不想讓他繼續繞圈圈，我直接回以不耐煩的反問。
浮世也知道我的脾氣，語氣總算變得正經一點。
「我不知道你女朋友說的“變化者”是什麼，但真要說的話，在我身上的超能力，跟
你女朋友描述的靈魂分裂很相似。」
「A子呢？有沒有要說明的。」
但A子沒對此補充。
姑且，我將其當作有她自己的理由，也只能這麼相信。
浮世好像也看出我們間某種不能言明的現狀，於是逕自說下去。
「直接說吧，我好像能分裂靈魂，讓夢境裡的創造物──我的貓們帶著靈魂的碎片，
到遙遠的地方行動。」
「……」
A子和學姐，甚至我自身的例子，讓我以為夢境只存在夢境中。
原來也有這種能夠帶到現實的類型。
「帶著我的一部分靈魂走的貓，就等於是我的分身。」
「過去我藉著這個方式到台灣各地取材，我的本體留在這座城市，貓會將所見的事物
傳達給我，刺激我的靈感。」
「如果一次派出多隻貓，就能大量收集很多資訊回來，對我創作很方便。」
難怪，就算只有在台灣內移動，只要見過的畫面多，想像力也會更加被刺激與擴展吧
，這或許也是浮世的創作中那豐富感的由來。
原來如此，是分身呀。
「你還自詡為創作者！這能力的描述不是抄襲嘛！」
這好像在某部日本少年漫畫裡出現過，類似的練功橋段。
「說啥抄襲呢，這是借鏡。」
我又想轉他的頭了，不過在玩笑之下，這傢伙確實有才氣。
話鋒一轉，浮世繼續說道：「倒是，這能力也有很多問題。」
「第一、距離雖然很遠但似乎還是有限制，我曾經想讓貓躲在飛機裡出國到香港，結
果那隻貓就斷了聯絡，還得特地飛去找牠。」
「另外在距離外也有時間的問題，不能讓靈魂分裂太久。」
蠢斃了。
「還有──靈魂好像跟肉體連接在一起，每當我派出一隻貓，身體就會缺了一個部份
。」
「弔詭的是，這個世界的人並不會意識到我的變化，就算我少了一隻手或腳，當然過
去的少華也是。」
我瞇起眼睛，回想起自己的記憶。
「我沒有印象，你看起來是會被討債打斷手腳的那種，但身體一直都完美無……」
……不對。
這麼說來，我好像有次有餵過放學的浮世吃薯條，那時他開著玩笑說是想體驗情侶的
感覺，有夠甲。
但他的雙手，怎麼來著？
雖然記憶中有點模糊，但是不是──真的沒看到雙手？
「認知到後，就會理所當然接受了。」
A子在一旁補充。
我吞了口口水，首先感受到的卻是不寒而慄。
這個世界，是不是在所謂夢境怪物的影響下，比我所想的要隱藏更多秘密？
總之，總結一下浮世的能力吧。
一．讓自己夢中的貓帶著靈魂的一部份移動共享五感，有距離和持續時間的
問題。
二．靈魂的一部分也跟現實的肉體連結，所以身體會因此缺少。
三．面對身體的殘缺，普通人不會意識到這點。
把這些統整起來，以浮世為主角，他所創造的故事脈絡就變得如此清晰。
「……你該不會，不小心派出太多的貓，結果只剩下一顆頭在這等死吧？」
原來A子預言的死法是這麼回事。
估且可以推測，如果真的中斷或分散連結太久，或許就會不屬於自己身體，最終就導
致四分五裂的悲慘下場。
浮世的話語仍是那樣天真無邪，從我認識他以來一直都是如此。
「畢竟最近要出版了，我想要多屯一些畫作呢，所以就──太努力了呵呵。」
我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還是想說那句。
「你還是，去死一死吧。」
*
作者的話：
設定上浮世就是那種掩蓋不住天分，但做人處事基本上可說是基掰人。
但以創作者的角度，其實蠻羨慕那種天才就是。
最近觀察，媽佛版這邊的推數和回應似乎有越來越少的趨勢QQ
總之還是會照著步調更新~這回開始有提到一些重要的名詞，
1.5集這段在夢境的設定會有更明顯的擴充，讓這些相關設定逐漸明朗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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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舉辦角色人氣調查問卷，學姐或A子黨的快站出來！
另外有想法或想悄悄問作者的，也可以透過這個問卷打出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