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惡魔 (上)
我的父親──不，袁長慶其實是宜蘭人，爺爺那一輩是在蘭陽平原的農戶。
現在那裡已經沒住人了，原本的鐵皮房被袁長慶改建成一棟別墅，忙碌的他不一定有
空，但過去放長假的時候，我常常會帶妹妹去那裡消磨時光。
就算我不在了，袁紫花還是會去那裡嗎……
對於浮世的說法我有些懷疑，可他話語中的擔心卻是真實的，我還是得去確認紫花的
狀況，也得把白貓帶回來。
至少要親眼看一次，即便是現在這身體與身分。
＊
宜蘭相對台北還是近很多，我決定隔天早上便出發去宜蘭羅東。
昨天晚上連著墾丁行還是有咖啡廳的打工，稍微睡晚一點回復體力，只背簡單側背包
就出門了。
打算搭區間車花點時間過去，午餐就事先買火車便當吧。
然後──當我打開門時，對早就縮在門邊的訪客並不是特別驚訝。
「妳要跟我去？」
我還沒想好要怎麼面對總統候選人女兒，但A子卻已經蹲在牆邊讀書本。
畢竟她有窺見命運的異能，能猜到這天我要出門也不意外。
外面這麼熱，真虧她待得住吶。
不過在這之外，她今天的打扮也稍微特別一點。
「避風頭。」
A子先做出了解釋。
今天A子穿著無袖的白襯衫，下半身是蓬鬆的黑百褶裙與黑絲襪。
重點是，她的頭上戴著一頂點綴蝴蝶結裝飾、帽緣寬大的咖啡遮陽帽，眼睛還戴著太
陽眼鏡。
兼具可愛的打扮讓我瞇起眼睛，但說出口的感想卻相當實際。
「我以為妳只穿制服，原來也是會玩穿搭，是為了掩人耳目？」
A子將書本放進她的包包裡，點了點頭。
「這次工作比較特別，需要我出現在媒體博取同情──也有對應的風險。」
因為話題涉及未成年援交，讓同樣是女高中生的A子出來講點話，想讓輿論走向許委
員試圖誘拐別人女兒嗎……
就算壓根兒沒這種事，但獲得群眾目光的同時，眾人也會連帶著討厭許委員背後的G
黨，便轉向支持了A子的父親。
真是無聊的算計。
不過，這代表以前都在“檯面下”辦事呀。
語畢，她沉默了一下才繼續說話。
「你果然已經知道。」
既然都見面了，就講明白吧。
對此開口解釋：「文爺提醒我的，我倒是沒想到在電視上就能看到妳，從小到大我就
懶得看電視。」
「後知後覺。」
明明是很黑暗的事情，但A子的吐槽似乎還是有點開心。
所以，我也只能跟著露出虛假的微笑。
「先走吧，路上再談個清楚吧。」
＊
買便當搭上火車後，我跟A子找了車廂的角落、肩靠肩坐下。
雖然A子稍微遮擋了容貌，不過真的有用嗎？
其實之前她也該這麼做才對，畢竟我的身分也有些問題，如果被狗仔拍到可是會惹來
大麻煩。
但對於我的疑問，A子給了合宜的解釋。
「文爺有時會幫助我“清除某些狀況”。」
「呃，該不會我跟妳的互動他都看在眼裡？」想像著某位附近的乘客就是他，我的背
都自動挺直了。
A子用明明沒什麼情緒，但就是在觀察笨蛋的表情看著我。
「今天沒有。」
「就算他不在──我也能壓低自身的存在感。」
不只是藉著一點點變裝遮掩。
我很快就意識到，估計是用異能的方式降低自身存在感。
想到了一個例子，我接著詢問：「這個運用是不是類似於浮世？什麼讓夢顯現在外表
，所以一般人就遺忘了他。」
「嗯，但我沒辦法像他，還能拆解肉體並遠距離維持。」
術業有專攻呀。
不過，降低存在感嗎……
現在的我已經不太引人注目了，刻意不去吸引大家目光。
突然靈機一動，這部分的延伸──似乎能做一些運用。
「話說回來，如果徹底讓自己存在消失，是不是能變成隱形人呀。」
這就成為了超級英雄了，雖然男人擁有隱形的能力時大概都會去做些糟糕的事情。
但A子又用看笨蛋的表情注視著我。
「做不到，確實……如果把夢完全取代現實，那不只是隱形人，是會讓整個世界在片
刻都無法捕捉你。」
太陽眼鏡下的那雙漂亮的眼瞳似乎在擔心我，並且將那殘酷的真相說出口。
「但只要做到這程度，就會讓自己存在徹底消失，如同死亡──不，會比死亡還嚴重
。」
「我想，也不能復原吧，就跟自殺沒兩樣。」
對於A子的解釋，我深吸了口氣，排出胸口的不安。
她大概知道我問這點的用意，接著的說明也證明了這點。
「……少華，其實我看不到，你贏過文爺的可能性。」
「什麼？」
A子看來是真的很懊惱，可還是細細說明。
「雖然我們嘗試將怪物的使用方式分類，但大體來說，異能會反應出你的潛意識，你
的人生與記憶。」
這點，學姐也說過類似的話。
「……文爺的一生，就是在追求“武藝”的極致。」
「所以不管是哪一種類型的運用，都是為了達到勝利，他的考試就故意針對這點。」
「文爺他，不想讓你更加深入我們的事情。」
這樣說道。
最近說這麼多話，肯定也是很擔心我的狀況。
我只能乾笑了，但有一點能證實A子說法是錯的。
「這不對吧，妳不是看到我們相親相愛的未來了？」
她遲疑了。
「確實，能看到那之後的部分軌跡……」
「所以我不知道你怎麼通過文爺。」
……蛤？
「不是百分百能窺見，畫面有時也很抽象。」
確實聽過她幾次強調這點，那到底是多不準確。
思索著的A子暗自握緊拳頭，真可愛。
「果然，還是靠我的求情。」
「我想不會有半點用喔。」
如果妳發自內心:D的話，或許文爺會動容吧。
但這麼說著的A子，感覺到她散發的氣氛默默便沉重了。
「已經足夠了。」
「有沒有通過，或許不是重點──我也不想要你在工作上幫助我。」
A子的視線瞟向車窗外，不跟我對上。
「我幫助父親在做的事情──就是你所看見的。」
「窺視群體的命運軌跡，一次又一次竄改破壞別人的夢境，只為了達到最後的結果。
」
想起在學姐夢境中曾出現過的，揮舞著死神鐮刀的少女。
「靈魂就像不停放光的恆星，散出的光芒構成了夢，夢變質便生成怪物。」
「一個人的靈魂，難以徹底消滅。」
她垂下頭，那太陽眼鏡下的雙瞳透漏的是多麼濃厚的晦暗……
「但我──做得到。」
默默得，緊挨身旁的她抓住了我的手。
「當人僅剩肉體這外表的軀殼，不就與死亡無異？」
「所以，我殺了很多人。」
A子的手正微微顫抖著。
但我無法安慰她，或者說──我能憑藉什麼支持她，給予她安心的理由？
※本作品純屬虛構,與實際存在的人物,團體,事件等等一律無關.
*
作者的話：
寫一寫發現字數比較多，所以這回分成上下。
誰，才是惡魔？
https://forms.gle/Coq6fZrSbAg19g4u8
目前舉辦角色人氣調查問卷，學姐或A子黨的快站出來！
另外有想法或想悄悄問作者的，也可以透過這個問卷打出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