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覡明一連畫了七張符,符紙上的圖騰複雜到黃天佑頭痛的程度。
「貪狼、巨門、祿存、文曲、廉貞、武曲、破軍。」手持符紙的巫覡明疾聲道。
符紙以違背科學常理的態勢,依特定方位覆上巫覡萌的身軀。黃天佑感動身為理組的自己
好歹上過幾堂地球科學課,他知道符紙的排列恰巧與北斗七星的形狀一樣。
「恭請七星君,速降。」
巫覡明換了個手勢,在他說完話的同一時刻,符紙產生亮光,最後亮光成為火焰,符紙在
巫覡萌身上直接燃燒。
黃天佑有股救火的衝動,但巫覡明紋「火」不動,自己若著急去搬水桶,恐怕等會那桶水
會淪落到讓自己玩冰桶遊戲的份上,黃天佑只好繼續站著不動。
符紙化為灰燼,奇妙的是不像往昔天佑在廟宇焚燒金紙,呈現的是「塊狀」的殘片,而是
化為粉末,帶著星光的粉末。粉末消散在巫覡萌身上,彷彿被她「吸收」,也徹底壟罩了
她。
「頭……有些痛。」巫覡萌迷迷糊糊睜開雙眼。
「廢話。睡這麼多,就算沒有腦袋的頭也會痛。」巫覡明依舊用毒舌迎接自家堂妹。
待巫覡明簡潔明瞭地將他與黃天佑在台南詢問贔屭得到的情報告知巫覡萌後,盤著腿的巫
覡萌若有所思半晌,接著恍然大悟。
「我在文物展確實看到許多器皿,但我嫌無聊,只是裝得認真,其實半個都沒仔細看。可
是先別提攝影機,文物展還有保全看守,你要怎麼去揪出是哪只器靈作祟?」巫覡萌毫無
女人羞赧抓了起疹子的胸脯。
巫覡明沉思,而後他像是想起甚麼眼睛一亮。他的表情有些抽搐,接著巫覡明掠過黃天佑
與巫覡萌,下樓直接喊人。
「青姨!我老爸送來的東西妳收到哪了?」巫覡明詢問青姨的口氣有些急躁。
「峰老爺送的東西嗎?是一瓶紅酒,我已經將紅酒放到酒窖。」
「除了紅酒以外沒別的東西?」
「還有一只資料夾,我放到書房了。」
巫覡明不等青姨,再次上樓衝往書房。黃天佑與巫覡萌趕忙跟著。巫覡明一進到書房立即
察覺那只與書房擺設毫不相襯的螢光色資料夾,他粗魯地將裏頭的紙張散落桌上,接著發
出不悅的嗤聲。
「我就知道那隻老狐狸不會無事獻殷情,搞甚麼讓手下送禮這招……」
黃天佑不明白巫覡明一連串舉動所為何事,只是探過頭看往桌上的紙張。
那是一連串人名、時間、地址組合的資料,黃天佑看的一頭霧水。
巫覡明指著名單:「天音保全的部分員工名單,要不要猜猜文物展是聘請哪間保全公司負
責?」
「阿明,你是說這是文物展的……保全輪值班表?」巫覡萌喃喃。
「應該沒錯,不然老狐狸不會隨便送東西來。」
「有你這麼說自己父親的嗎?」
「停!」黃天佑覺得頭快爆炸,「我沒有一句有聽明白。」
「峰叔叔……就是阿明的爸爸,他的能力是預知。」巫覡萌好心解釋。
「預知!」黃天佑驚呼。
「聽阿萌鬼扯。我老爸的能力只是能偶爾看到一些未來的片段,哪到『預知』的程度。」
「只能看到未來的片段也很厲害了呀!」黃天佑哀號,沒想到巫家人的道行一山比一山高
。
「有閒時間敬佩不該敬佩的人,不如去幫我叫外送,今晚上工。」巫覡明以暴君之姿欺壓
無辜的黃天佑。
※
十一點整,吃過飯的三人已在萬華某偏僻公寓埋伏。
「三班制保全,十二點換班,我們就來看看倒楣的張珩凱甚麼時候出門。」
副駕駛座的巫覡明老神在在。
「敢問巫大人,等等看到目標……你打算怎麼做?」
「交給阿萌,反正她會想辦法弄暈他,讓張珩凱連他媽媽都記不得。」
「等等,等會是我要負責弄暈他?」
「是妳把我們拖下水,苦差事由妳來做,合情合理。」巫覡明的口氣一貫理所當然。
巫覡萌嘆氣,大病初癒的她乾脆認命。
「好在張珩凱住的是公寓,若是有停車場的大樓,從地下室直接開車出門,要處理他就會
麻煩多了。」
十一點十五,穿著保全制服的中年男人步伐蹣跚下樓。
「阿萌,上。」巫覡明以召喚寶可夢的口吻指使巫覡萌。
巫覡萌眼神死的將頸子上的銅錢項鍊拆下,巫覡明則在同一時間將車內冷氣轉到最大。巫
覡萌甩著銅錢,嗡嗡聲在密閉的車內空間顯得更加響亮。
黃天佑知道巫覡萌的特長是讀取器靈,但他不知道這項特異功能面對一名即將要上班的保
全有甚麼用?
忽然間,不知打哪兒飛來的監視器砸中張珩凱的頭,他應聲倒地。
「靠!死人了!」黃天佑驚呼。
「誰跟你死人了!我有控制力道!」
「不錯,破壞監視器的同時順道打暈目標,一石二鳥。」巫覡明難得讚許。
「為什麼被你稱讚,我一點開心的感覺都沒有……」
可憐的張珩凱被苦力活擔當的黃天佑拖上車,接著又在巫覡明的要脅下由黃天佑將之脫個
精光。
巫覡萌是女孩子身材先天與男人無關,巫覡明死活不願意穿他人衣服,苦差橫豎又落到黃
天佑身上。
他眼神哀怨地將天音保全的制服套上。
「張珩凱在這,他長甚麼樣我看得一清二楚,我們兩個人就算瞎子來看也不會認錯,我怎
麼可能假扮他?」
「我沒帶材料,而且我覺得我今天出力出夠多了。」巫覡萌牛頭不對馬嘴道,雙手一攤,
耍賴無敵。
巫覡明搖頭:「就知道妳這傢伙沒用。」
巫覡明不知從哪撈出一堆塑膠袋裝的東西,黃天佑透著車內昏暗的燈光發現那是一堆貌似
牙膏、黏土濕潤度、裝在塑膠袋的不明玩意,顏色多半呈現混濁、無從辨明的色彩。
巫覡明毫不留情地在昏厥的張珩凱臉上又捏又拉,正當黃天佑在感嘆巫家人對昏迷的人毫
不友善時,巫覡明的魔爪從張珩凱臉上轉向黃天佑。
黃天佑的鼻子被巫覡明用力一拉,對方若有所思道。
「嗯,好在鼻子夠塌,如果比較挺,打扁再處理會很麻煩。」
黃天佑大氣不敢喘一下,任由巫覡明荼毒自己的臉;巫覡明開始將那一袋袋半固態的液體
擠在黃天佑臉上,黃天佑心想原來當牙刷就是這種感覺,以後自己刷牙時務必心懷感激…
…。
「阿明,鼻子要再多擠一點。」旁邊的巫覡萌不忘助紂為虐。
「鼻子果真夠塌。」
黃天佑只能心死地感受冰冷、黏稠的液體在他臉上左來右去。巫覡明揉捏、輕拍,完全將
黃天佑的臉當手拉胚,根本不在乎他也有痛覺。
隨著巫覡明的手勁越來越輕柔、動作越來越少,黃天佑感覺臉上的濕溽完開始變得乾燥,
甚至感覺不到存在。
「差不多了!搭配一點燈光,應該天衣無縫。」巫覡明抽出濕紙巾,得意擦拭雙手。
「唔,是挺像的。」巫覡萌點頭。
黃天佑著急地打開副駕駛座的鏡子,鏡子裡是一張不屬於他的臉,屬於昏在後座的張珩凱
的臉。
「靠!阿覡,你還會作人皮面具?」
「巫家人人丁稀少,學些活下去的技能也是情理之中。」
「我認為一般人想活下去會學的技能沒包含開鎖跟易容……」黃天佑覺得自從認識巫家人
後,他的三觀天天顛覆。
「開車吧!『張天佑』,你要遲到了。」
「老張,你遲到了。」負責小夜班的保全埋怨道。
黃天佑冷汗直流,他知道自己的臉與張珩凱如出一轍,聲音卻不可能一樣!遑論他在聽到
張珩凱聲音是高是低前,這倒楣鬼就已經被巫覡萌打暈!
「算了!展期剩沒幾天,我們再撐一下。」
保全拎了自己的外套,默默離去。
躲在樹叢的巫家兄妹等到保全的身影全然消失,先後跳出來。
「就說老子的手藝不可能出錯,黃呆瓜,你那麼緊張做甚麼?」
「要一個良好公民作奸犯科,不緊張是假的。」黃天佑語調毫無起伏的反駁。
「阿萌,監視器都停了嗎?」
巫覡萌甩著銅錢:「全都回溯了。」
狻猊的形象多半落在香爐或者佛座,黃天佑樂觀覺得既然物件清單都出來了,他們必定能
速速解決,早日離開。
看著黃天佑心安的臉,巫覡明揚起一抹微笑。
「黃呆瓜,你知道我們等等要進去的地方是怎麼來的?」
「不就……文物展?」黃天佑完全不懂巫覡明的問題。
「我沒辦法給你具體數據,我只能說現在檯面上你看到的古物,絕大多數都是挖出來的,
至於打哪挖,不外乎就那幾種。你認為……那些以陪葬為由的古物被挖出來,會做何感想
?」
巫覡明的話令黃天佑一震;文物展的文物,美其名是文物,實際上多半是陪葬品居多,也
就是所謂的冥器。白天參觀展覽還不覺得恐怖,夜間擅自闖入又意識到面對的是一堆從死
人墓裡挖出的古董,黃天佑不寒而慄。
「附帶一提,召喚器靈時,容易引起共振。在普通地方召喚,影響不大,在這麼一座古物
堆中召喚……」
巫覡明的話讓黃天佑與巫覡萌不安地相視而望。
「歡迎來到博物館驚魂夜。」
巫覡明背對昏暗的展館,露出邪惡的微笑。
或許只是錯覺,但就因為巫覡明那句語焉不詳的預告,黃天佑總覺得昏暗、封閉的展場似
乎衝出一股陰冷氣息,挑高建築隱隱飄散妖異氛圍。
這時候就算跳出殭屍,黃天佑也覺得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