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雙生
大概在我（袁少華）就讀國中時，袁家增加了兩位成員。
雖然一度懷疑是不是“親生”的，畢竟兩位老人都年紀不小了還如此有情趣。
但兩位小女孩不只長得相像、從嬰兒就遺傳到母親的樣貌，長大也會是小美女吧。
她們是同卵雙胞胎，但僅止於外表上的相似，看著母親懷中大哭大鬧的姐姐、和只是
輕聲啜泣著的妹妹，我當時就感覺到了。
姐姐與妹妹，可能會走上不同的人生道路。
母親張嘉嘉由於是國際知名的小提琴家，也常常會隨樂團在歐洲表演，寶貝們誕生的
那天是在台灣炎熱的夏季，讓她聯想到彼方鄉間的那片花海。
於是，雙姝的名字就此決定了。
姐姐──被稱為袁紅花。
妹妹──則是袁藍花。
她們源自於同種花朵的不同顏色，都是矢車菊。
稱誰為“藍花”或“紅花”據說是母親曾經面對的難題，但最終她給姐姐紅花，妹妹
是藍花。
「我感覺得出來，紅花是熱情如火的孩子，藍花則內斂沉穩很多。」
這是她觀察孩子們表現後的想法，還是身為音樂家的敏銳直覺，我後來也沒詢問。
事實上母親確實猜中了，妹妹們在成長過程中，也表現出與名字對應的個性。
亦或──是照著名字賦予的期望成長呢？
我希望是前者，但就算兩人的個性沒受到母親扭曲……
沒辦法否認的，她也給姐妹太大的壓力。
跟我的狀況截然不同，由於我的個性比較自傲與頑皮，雖然母親從小也對我實施嚴格
的音樂教育，但剛上青春期的我很快就不甩家裡，過著自己的生活，彈鋼琴的技巧也退步
了不少。
忙於事業的父親常常對家裡有些不理睬，母親似乎轉而將對家庭的理想付諸於我們身
上，所以她對我的表現失望透頂，有一陣子鬱鬱寡歡。
或許是因為我的“養成”失敗了，當兩位妹妹出生後，我看到她的眼神又重燃熱情。
但一開始就該知道了，這是不祥的預感。
果然，紅花與藍花的童年並沒有幸福多久，她們小至三歲就開始慢慢接觸音樂，母親
除了自己教育，也會聘請認識的老師幫忙。
總之真的是用盡全力在栽培兩位妹妹，彷彿要填補內心空虛的某一部分。
她的教育方式卻不是很理想，甚至說是過於殘酷。
有次，剛下課的我在熱鬧的街頭晃了一圈打混，因為開始下大雨了，才掃興回到我們
住的那棟多樓豪宅──
房間靜悄悄的，老媽貌似出門了，我本來以為她還帶著兩位妹妹。
結果，卻看到妹妹們“跪”在房門旁的走廊邊，她們面前散落著樂譜。
妹妹白皙的雙腿看來都跪到有點紅腫了，甚至在皮膚角落的陰影能看到幾塊瘀青。
看來始終沒有改變，體罰孩子的習慣。
「什麼年代了……」
以前我是一個小屁孩就算了，但對乖巧很多的兩位妹妹還這樣搞，真讓人不爽。
紅花見到我回來了，才出聲解釋。
「哥哥～媽媽說藍花今天表現不好要處罰她，我想陪她。」
當時不過才五歲的紅花只是苦笑著，她沒有哭也沒有鬧，還願意跟妹妹一起受體罰，
讓我意識到這孩子確實很溫柔。
「……」
相反的，同樣跪下的藍花卻揉著雙眼不停啜泣著，讓人心疼。
她身上的瘀青也是最多的，雖然今天是紅花陪藍花，但兩人的音樂天分──我能明顯
感受到是藍花又更高一截。
是為了再來幾年的兒童鋼琴比賽在趕緊訓練了吧，我猜如果藍花到時開始參賽，恐怕
會突破很多紀錄，但在天才的背後也是痛苦的訓練。
這對孩子的成長是不是好事？我不明白，看看我這樣子或許就知道了。
正因為藍花在太小的年紀就嶄露出成就，母親無形中又給予她更高的期待。
我嘆了口氣，把面前散落的樂譜簡單收成一疊。
「妳們不要跪了，等下老媽回來我再跟她講。」
將藍花抱在懷中拍拍她的肩膀，安撫她受傷的心靈。
「反正媽媽不在，哥哥想到附近的冰店吃剉冰，妳們要一起來嗎？」
懷中的藍花和站起的紅花對視，最終都用力點點頭。
「『嗯！』」
左右各牽著妹妹的手，但一到門口才意識到──就沒有手撐傘了呢。
「我幫哥哥撐傘吧～」
紅花貼心說道。
「妳這小矮子，撐傘也高不過我的頭吧。」
我伸手弄亂她的那頭可愛短髮，紅花只是嘿嘿笑著。
在一旁的藍花則是低著頭思索，突然表示。
「……哥哥可以把我揹在後面，就能空出手了。」
「有道理，不過這點路妳還是會乖乖給我走吧。」
打開玄關的門後，又有些後悔。
那天外面的雨其實很大、還刮著風，如果不是要帶兩人散散心，回到家就懶得動了。
「哥哥～幫我們買回來。」
紅花扯著我的衣服，開心說道。
「還買回來！這麼小就想當公主！」
我做做意思捏捏紅花的臉頰，她還故意左閃右閃。
而藍花只是站在門邊，似乎豎起耳朵、在聆聽著。
雨仍繼續下著。
「好厲害，我們的演奏──能超越它（大自然）嗎。」
只要在音樂方面，她就沒有平常的內向畏縮。
聽來像是童言童語，卻又感覺挺有哲理的。
僅從短短一句話，我就感覺到了。
雖然遭受到母親的嚴格教育，藍花卻是真心喜歡並享受鋼琴演奏的。
只是，希望她的音樂不會被扭曲。
最後，因為外面雨實在太大，變成兩人都瑟縮在我腳邊，讓人哭笑不得的景象。
＊
母親總是擔任音樂惡魔的形象，那時的父親又疏於照顧家庭。
到頭來，只有我站在她們這邊。
但我能做的也只是安慰她們，給她們短暫的幸福。
富足可以解決太多問題，但卻沒讓我們這一家的孩子過得很快樂，有時覺得人類真是
難以伺候的生物。
有妹妹當哥哥後才能明白，或許也是年齡差距的關係，我跟她們從未有什麼衝突。
而是做為較年長的家人，希望她們能嶄露笑靨。
什麼音樂成就的，其實管他去死，如果不能快樂著、覺悟著去演奏，那吾寧願捨棄，
反正音樂也賺不了什麼錢。
不過這個願望──最終並沒有實現。
雖然我跟母親提過多次，但她並沒有改變自己的虎媽式教育，應該說父母本來就不太
聽我的意見。
天性開朗的紅花看來還忍得下去，我跟她個性很像，常常都很大而化之。
藍花就不是很順利了，個性本來就比較沉悶，似乎常常會把心事放在內心。
在音樂之外，她還常常天真說出奇怪的話語，諸如窗邊站著一個人，前陣子出意外死
去的媽媽朋友也到音樂會聆聽之類的。
不管是不是陰陽眼，這似乎都讓母親很不開心，對她也更趨嚴格。
最後，我還記得是在她們六歲的下半年，那件事終究發生了。
我並不是直接造成這結果的推手，但有時我也會想，如果我沒有在跟她們相處的時候
，鼓吹著無拘無束的生活……
並且希望她們偶爾也要反抗媽媽，表達自己的意見。
大概對母親的忍受到了極限，那天她們消失了、離家出走了。
回來的──卻只有一人。
※本作品純屬虛構,與實際存在的人物,團體,事件等等一律無關
*
作者的話:
很遺憾的──問卷還是沒更新(?)，不過現在有個2500訂閱的名目了，應該找個時間會趕
快弄一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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