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只要有愛
「只要有愛!就算是複製人都能分辨出來!」
當我剛在室內停車場停下機車時,身後傳來了雀躍的女孩子聲音。
不知如何以幽靈的感覺表現出躍下的動作,總之小I就是跳了下來,對我露出笑臉說
道。
那活潑討喜的模樣反讓我放心,儘管昨晚發生了一些事情,小I卻始終能保持那正面
的態度。
不然現實還是讓人氣餒,昨晚跟紅花感動相認後──後續卻沒有太多變化。
「我想要回去休息了,哥哥也早點睡吧。」
當下紅花的躊躇寫在臉上,似乎有難言之隱,但仍是阻止了我和她的深入對談。
確定明天中午見面的時間地點,我也只能讓她離去了。
……明明想問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但綜合起來,我現下最急迫想知道的,倒只有兩件事。
小I或許就是讀到了我的內心,才會沒頭沒腦講出這句話。
我將安全帽掛在機車後照鏡上,一邊開口回應。
「如果真的是複製人要怎麼分辨啊?不要跟我說靠個性或外在變化之類的喔,只看他
們那相同的外觀。」
當然,在真正物理上飄飄然的小I只是搖晃著,懷念著說道。
「因為就是有愛呀~你知道嗎爹地,在你那不能理解的夢中,家裡養了一條博美犬A
,和牠的博美複製犬B。」
「我每次都認得出來呀,左邊那隻叫小白,右邊那隻叫大白。」
……聽不出來是唬爛還是認真的,還有明明體型一樣卻在名字有大小之分?
「妳名字取好一點呀,不過我也沒有完全否定妳的想法,畢竟相處久了就會能明白─
─“牠們”就是不相同。」
對的,“她們”就是不相同。
小I只是露出意有所指的笑容。
「那爹地就該明白呢~」
「妳指的──是我心中最想知道的那部分?」
我們沒再過多對話,或許是因為走入電梯的關係。
離開了停車場的大樓,她穿透街道上一群又一群的路人,玩耍似的轉了一圈,又飄了
回來。
「誰知道呢──我也想讓爹地理解呢。」
「只要你對我有更深的愛,你也能認出我是誰喔。」
調侃一下就一如既往地的,乾脆得消失了。
我搔了搔頭,注視著那人來人往的台北街頭,最後只能在心中嘆口氣。
「還是謝謝妳吧。」
姑且是低語一聲,因為小I還是將我拉回了現實。
她說的沒錯,因為有愛、所以我認得出紅花和藍花的差別,哪怕她們兩人一起站在我
面前不吭一聲,我還是分得出來。
望著蒸騰的路面,我必須接受的真實是──紅花在那遙遠的過去已經死了。
回來的是藍花。
就算不說什麼抽象的愛,我也能從一開始表現出的各種跡象推斷出來,那孩子肯定是
藍花,儘管這事實如此痛苦。
那麼眼下,就是有兩個問題我想先去搞清楚。
第一點,紅花或者藍花──怎麼認出我是袁少華?
過去我認為這點不可能,但現實是浮世也很早就認出我。
姐妹倆至少也有一位是異能者,也或許是姬家那大小姐故意說出來的,總之手段似乎
比想像中更多。
我隱約覺得這件事背後的連結將會非常重要,甚至與第二點息息相關。
第二點──為什麼現在控制身體的,似乎是紅花?
從紫花以小提琴被世人所認識就猜得出來,作為本體的藍花應該很少出現,就連昨晚
那明明很重要的場合,她也沒現身做出任何表示。
「只要有愛就能認出來嗎……」
低語著,但我卻看不透藍花的內心。
看不透那被我們傷害的,家人的內心。
*
午餐的地點是位於鬧區,某間高檔的台菜餐廳。
餐廳的裝潢融合了中式的典雅與現代的前衛,裡面的每道料理融合了中國各系菜色,
在視覺上是一場享樣,有些展現刀工有些展現火侯,也有些只是純樸的口味。
餐廳只接受訂位,並且提供隱密性高的包廂,就我印象這裡常常有政商顯要出沒,絕
非閒雜人等能造訪的場所。
現在的我當然不可能去這種貴死人的地方,所以當紅花說午餐地點是這裡時,我已經
有所明白了,她在暗示想見我的那人是誰。
紅花已在門口等候我。
大概是因為這餐比較正式的關係,今天她穿著輕薄的紅色小洋裝,衣口從脖子以叉字
型延伸下去一體成形,裸露肩膀的服飾設計露出香肩和背部白皙的肌膚。
不管怎樣都是大美人呀我的妹妹們,讓人感到相當的欣慰與驕傲,我自顧自評價著。
紅花一注意到就靠過來,熱情打了招呼。
「哥哥午安!昨晚睡得好嗎?」
沒有任何猶豫,而且在一開始就表明稱呼反讓我一愣。
內心難以言喻,多半是感動比較多吧,對不起了浮世,比起被你知道,還是妹妹比較
重要。
我昨晚確實有些輾轉難眠,不過這點不可能說出來。
「睡得可好呢,比起以前那張十幾萬的彈簧床,這麼高級卻睡得身體痠痛,我還是喜
歡現在普通的床。」
聽到我的回答,紅花開心笑了出來。
「當然囉,哥哥也不喜歡待在家裡呀。」
「還記得嗎?我們以前還有去過露營,你還教我們認星星。」
自然還有印象,那時只要有空,我常常帶年幼的她們到戶外跑。
也或許是如此,她們最終才會效法我的作法,自己離家出走吧……
沒將那些難過的回憶表露在情緒上,我只是笑著回應。
「其實沒認出幾個星座,多半是現學現賣。」
紅花卻露出揶揄促狹的表情,捉弄著回應。
「何止是現學現賣,你根本是在編故事喔。」
她的臉頰氣鼓鼓:「我後來被藍花提醒才知道呀,根本沒有奶油獅座和米老鼠座,就
連凱蒂貓座都不存在!」
「仔細想想還不只一次,哥哥你還說過北部山區住著野生的皮卡丘,還故意帶我們去
找,結果根本就沒有嘛!從以前就說謊成性耶。」
會相信的妳才可愛呀,現在都不會被騙了吧。
聽到另一個熟悉的名字,讓我心情有些憂鬱。
並沒有猶豫太久,我直接將那疑問問出。
「紅花──藍花呢?」
她還是保持著愉快的面容,但在我提及的瞬間,眼神確實閃過了一絲變化。
「她一直都在喔。」
我不可能認為藍花靈魂消失了,但紅花還是給了個在意料之內,卻又模稜兩可的回答
。
無法讀透紅花的意思,而且她很快就笑著轉移話題。
「比起這點,哥哥應該也很好奇吧?我們似乎很早就認出你了,事實上──比你來到
宜蘭那次要更早。」
比宜蘭那次要早……
接受這重要的情報,紅花向我傾身、微微歪頭。
「你覺得是為什麼?」
但我只是開玩笑著回應。
「只要有愛對吧。」
我直接把小I的答案拿來一用,紅花稍稍一愣,很快就笑得更開心了。
「沒錯,就是愛喔,我們認出你的方法。」
紅花伸出手親暱撫摸我的臉頰。
「因為我們都愛著哥哥呀,還記得哥哥跟我們玩過的扮家家酒嗎?我們都想當哥哥的
新娘呢。」
呃,但那只是充滿童趣的扮家家酒喔。
故意距離拉近,她突然露出一抹艷麗的笑容。
「現在我們跟哥哥你──可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喔?」
……我突然覺得有點害怕。
但紅花很快就收回了手,輕巧轉身背對著我。
「這裡可是公眾場所,開玩笑的~我們進去吧。」
所以私人場所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喔?
冷汗好像從額頭滲出,而且也感受到周邊路人投來的眼光。
不過,藉此我也順便提了一下,另一個好奇的問題。
「再來要見的那人──知道我的秘密嗎?」
「你覺得呢?」
笑嘻嘻的紅花反問,剛才的捉弄好像讓她心情非常非常好。
並沒有給我明確的答案,而是先去找接待員了帶我們進去包廂。
在接待員帶領下穿過長長的迴廊,轉入其中一間小包廂內。
一見到早已在這裡等待的那位人物,我只是感慨萬千。
中年男子穿著筆挺的西裝,那容貌天生就讓人感受到不怒自威,光是面對他就會很有
壓力。
讓人訝異的,他看起來比文爺老,雖然頭髮應該是染黑的,卻比我印象中要更加滄桑
。
並不是錯覺,以前的他汲汲於工作上,始終保持著活力和還算宏亮的聲音。
現在──他明明看來氣色安好,我卻能感覺到,某些支撐他的事物已經被抽離了,在
這裡的只是紙老虎。
就算是叱吒商場的大人物,也並非鐵打的。
他的競爭對手恐怕不會感覺到差別,或許只認為對方變得柔和一點。
只有像我這樣曾很親密的家人,才分得出來。
「謝謝你願意來。」
男子輕輕出聲,露出平淡的笑容。
不,我不打算來。
就算我猜到了,但如果紅花直接說出要見我的人是你,我可能就會口頭上拒絕了。
姑且,是禮貌性點了點頭。
面前熟悉不過的男子──叫做袁長慶。
我曾經的父親。
※本作品純屬虛構,與實際存在的人物,團體,事件等等一律無關.
*
作者的話:
這個妹妹,怕.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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