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相傳在很久很久以前,防空洞並沒有封鎖,常有人跑到裡面:
村裡的小孩成群結隊進去探險,好奇的村民也跑進去參觀,
有些無家可歸的可憐人甚至就定居於此了。
但是防空洞裡面路徑彼此聯通,規模龐大且複雜,一不小心就會迷路出不來,
特別是小孩子,受困在防空洞的事時有所聞。
為了安全起見,大家決定把洞口全部堵死,杜絕閒雜人等出入。
許多年以後,夜靜時分行經附近路段,
彷彿會聽見從山體深處傳出絕望的哭叫聲……
我抓住麗環的手,阻止她進入防空洞。
「前輩,昨天不是說好不進去嗎?」
麗環點點頭,「是啊,我昨天確實是不打算進入防空洞的。」
「那為什麼現在又要進去?小時候村裡的大人都告訴我們,防空洞裡有古怪……」
「我知道,我感應得到,裡面陰氣真的不是普通的重。」麗環正色說,不像開玩笑。
玉琴打了個冷顫,不住搓著手臂,「妳感應得到,那妳還發什麼神經!活著不好嗎?」
麗環一臉複雜的神情,直望著黑漆漆的防空洞深處。
「有人在呼喚我。」
「……妳在說什麼鬼話啊?」玉琴又氣又怕。
「妳是不是真的卡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還是又在裝神弄鬼嚇唬我們?」
「我沒開玩笑。防空洞吹出來的風帶著淒厲的哭嚎,妳們都沒聽到嗎?」
玉琴身體明顯一陣哆嗦,
「沒聽到沒聽到!但既然這裡這麼可怕,妳幹嘛堅持一定要進去?
就妳這體質,大白天走在馬路上都會卡到陰,
現在進去這麼陰森的地方,不怕後面跟著一大串嗎?妳找死啊?」
「可是,我想知道誰在呼喚我。」
「前輩,好奇心害死一隻貓,還是不要冒險吧!我怕妳有危險。」
麗環眉頭深皺,從隨身包包拿出一串新的護身符,攥在手裡。
「我不會有事的,不用擔心。我想了想,妳們還是在這裡等我好了,
如果一個小時之後我沒出來,幫我報警。」
麗環推開玉琴,逕自跑進防空洞。
玉琴看著她迅速隱沒在防空洞的背影,氣急敗壞。
「又來了,老是這樣一意孤行!
不行,我得跟她一起進去,誰知道她一個人會出什麼事呢?
小雨,如果我們一個小時後沒有出來,記得報警!」
「琴姐!」
玉琴不顧我的阻攔,轉身追上麗環。
我覺得很不放心,連忙打電話給小鴻:
「小鴻,如果一個小時後我沒跟你聯絡的話,請幫我們報警。」
「什麼?妳那邊訊號不好,我聽不清楚,什麼報警?妳們怎麼了?」
我又說了一次,無奈小鴻還是聽不清楚,我只得掛掉電話,改發一則短訊給他,
立刻跑進防空洞。
洞中凜冽異常的冷空氣讓我連呼吸都有點痛,我不由得用手掩住口鼻,拉緊身上的外套。
隧道深處隱隱有點亮光,我知道那是前輩她們,連忙加快腳步。
但不管我怎麼追,遠方的亮光依舊微弱,我和她們之間的距離似乎沒有縮減的跡象。
過了一會兒,那兩點亮光在靠右邊的山壁消失了。
我跑了過去,發現那邊有另一條往右邊延伸的隧道,
她們大概在這裡轉了彎,但我卻沒再看到她們發出的燈光。
前輩們跑去哪裡了呢?防空洞裡密道錯綜複雜,或許又跑進哪條岔路了?
我猶豫片刻,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走進右邊的隧道。
紅磚和水泥粗略鋪成的路面極為崎嶇不平,我不得不用手電筒照著地面,小心前進,
才不至於被突出的磚塊或雜物絆倒。
突然,一雙破舊的球鞋出現在手電筒的照明範圍。
隨著手電筒的光線上移,我看到一個小男孩。
「妳在這裡做什麼?」那個男孩問。
看起來大約十歲左右,稚氣未脫,但五官十分清秀;
隧道裡極為陰冷,他卻只穿著短袖短褲。
「你在這裡做什麼?」沒想到會在防空洞裡遇到其他人,我不禁愣了一下。
「是我先問的,當然妳先說。」
「我在找人,你有看到嗎,兩個女生,她們剛才往這裡走過來。」
「有啊,我知道她們在哪裡喔,我帶妳去找她們!」男孩熱心的說。
「不用了,謝謝你,我自己去找就好,你快點離開,這裡小孩子不能來的!」
「為什麼不能來?」
「你大概是住在附近的村子吧?大人沒跟你說過防空洞的故事嗎?」
「妳說那些鬧鬼的故事啊?」男孩嗤之以鼻,嘴角微揚。
「那都騙人的,我來這裡幾百次,從沒看過鬼。」
「就算是假的,你穿這樣也太冷了,小心感冒,還是快點回家吧!」
「不用妳管,我帶妳去找妳的朋友,快跟我來!」男孩說著,往後方隧道拔腿就跑。
「欸!等等!」
男孩不理會我,一直往隧道深處跑去,我只得跟在他後方,在繁複的地道裡奔跑。
「快點快點!跑那麼慢,跟丟了我可不管妳!」男孩連連回頭催促。
頻繁且急促吸入肺部的冷空氣讓我感到不適,但又怕真的被丟在這迷宮似的地道裡,
只好咬牙狂奔。
不知跑了多久,我腳下不慎絆到地面的凸起物,整個人往前顛撲,
摔落到一個低於地面的坑洞裡。
雙手及右小腿一陣劇烈刺痛,我連忙撿起地上的手機,照看傷勢,
只見雙掌血肉模糊,小腿則被劃出一道長長的傷口,正不斷湧出鮮血。
我脫下外套,緊緊壓住傷口,試圖止血。
「妳怎麼這麼笨,連跑步都會跌個狗吃屎!我真是服了妳了!」
頭上傳來嘲弄的聲音,我抬頭一看,那個男孩正站在我上方的地道,居高臨下看著我。
「不好意思,我沒想到這裡有一個洞……」
用外套的袖子簡略做個止血帶之後,我將手電筒探查四周環境,
發現置身在一個遼闊的空間,彷彿沒有邊際。
原來我剛才走的那條地道延伸到這裡就斷了,
這似乎是一個山體深處自然形成的巨大溶洞。
「你是故意騙我到這裡?」我突然領悟到這個事實。
前輩和琴姐顯然不在此處。
「妳現在才發現?」小男孩笑了。「有夠好騙。」
現在的小孩子也真調皮。我嘆了一口氣,掙扎的站起來,想爬回地道。
「妳不生氣嗎?」
「生氣有用嗎?不如省點力氣,想辦法爬出去。」我無奈的說。
我忍著小腿傷口的疼痛,努力踮腳尖,卻一直搆不到地面。
只差那麼一點點,手指就能摸到地面,如果我再高幾公分就好了……
就在我暗自怨嘆的時候,小男孩蹲下來,握住我的雙手。
「我拉妳上來。」
我縮回自己的手,「你拉不動我的,我比你重呢!」
我重新打開手電筒,想找找看是否有其他較低矮的缺口。
小男孩丟了一條粗重的老舊麻繩下來。
「不用找了,這裡沒有其他的路,拉著這個爬上來吧!」
我搖搖頭,「你支撐不住我的重量,一不小心連你都會被我拖下來。」
「傻瓜!另一頭綁在水泥柱上面啦!」
我用力扯了扯麻繩,發現果然牢固,才放心抓著往上爬。
兩隻手掌的傷口在粗糙的麻繩上摩擦,有如刀割,但也別無選擇,總比困在地洞好。
好不容易爬回地道,我整個人癱軟在地面上。
發麻的雙手幾乎失去了知覺,小腿上的傷口經此折騰,也早已開始大出血。
「哇!妳傷得好嚴重啊!流了好多血!」小男孩驚呼。
我喘息了一會兒,試圖用顫抖不已的手重新包紮腿部的傷口。
小男孩蹲在我身邊,拿起我的手機協助照明。
「……也許妳不相信,但我不是故意害妳摔下去的。」
「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我苦笑著說。
「真的嗎?」
「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跌下去的。你跟我無冤無仇,本來就沒必要害我。」
外套已整件被血濡溼,我取下綁頭髮的帶子緊緊纏在傷口上方,
再從背包翻出圍巾和毛巾來加壓止血。
「是啊,我們無冤無仇。妳最近是不是運氣很不好、很倒楣,
常常遇到一些奇怪的事?」小男孩突然問。
「對啊!你怎麼知道?」
「我有陰陽眼,看得到妳背後一些不好的氣,有【東西】想傷害妳,
還好有人暗中保護著妳。」
「真的嗎?」我不禁毛骨悚然,背脊一片發寒。「你說的那【東西】,現在跟著我嗎?」
「沒有,【它們】沒跟著妳,我看到的只是殘存的氣。」
【它們】……居然還是複數,我到底招誰惹誰了?不過至少沒跟在我背後就還好。
「你真神奇,我朋友也有陰陽眼,如果你們兩個碰在一起,一定很熱鬧。」
至於是什麼樣的「熱鬧」法,那就不好說了。
「妳說那個身上帶了一堆護身符的朋友嗎?」
他說的一定是麗環前輩。
「你剛才真的有遇到她?」
「我知道她們在哪裡,不過,我不能帶妳去找她們。」
「為什麼?」
「妳的傷太嚴重了,血還在滴,我先帶妳出去,快去給醫生擦藥包紮!」
看來也只能這樣,傷口的血無法完全止住,我也開始頭暈了。
「謝謝你。」我處理好傷口,從背包裡掏出幾顆巧克力遞給他。「這個給你。」
小男孩捧在手中,臉上露出開心的笑。
「我們走吧!」他說。
小男孩似乎對防空洞裡的路徑很熟悉,沒多久就帶我走回剛進來時那條長長的主地道。
「你跟我一起出去,你也該回家了。」
「不行,我不能出去。」
「為什麼?」我感到奇怪。
「我在等我朋友來找我,在他找到我之前,我不能走。」
「原來你在玩捉迷藏啊?」
我知道小時候附近村落的孩童常在這裡玩捉迷藏,即使被大人又打又罵仍樂此不疲。
「可是我們一路走來,都沒遇到你朋友,他說不定已經先跑回家了。」
「不,他一定會來找我,我要在這裡等他。」小男孩堅持的說。
「那你至少回家吃個飯,穿件外套再來,這裡面好冷……」
正說著,前方突然出現數道光線,在漆黑的隧道四處掃射,同時巨大的回音震耳欲聾--
「小雨~」
「快看!她在那邊!」
洞口方向數條人影快速朝這邊接近。
「妳的朋友來了,再見!」小男孩說著就要跑掉。
我連忙拉住他的手,「你跟我一起出去,小孩子留在這裡太危險!」
我不由分說的將他拉往人群的方向。
「小雨!還好妳沒事!」
幾道刺眼的強光同時照在我臉上,我反射性伸手遮住眼睛。
適應光線以後,我看清楚圍在我身邊的是組長、小鴻、阿星、一位陌生的青年警察,
還有玉琴。
我驚訝的看著她。
「琴姐,妳什麼時候跑出去的,我怎麼沒看到妳?麗環前輩呢?她平安出去了嗎?」
「麗環在警車上休息,說來話長,我們出去之後就看到小鴻他們,
這才知道妳跟在我們後面跑進去了!還好妳沒事!」
玉琴慘白著一張臉,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
「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你們這些人也真糟糕!都是成年人了,不知道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嗎?
有沒有看到外面立著牌子寫禁止進入?就明明白白警告你們不可以進來,還要硬闖,
這不是找死嗎?
我們在地人都不敢亂闖的地方,就你們這些外地人最勇猛,實在不知死活!
想自殺也不是這樣,活久嫌膩了?」
那位青年警察顯然非常生氣,劈頭罵了一大串,眾人只得低頭連連認錯。
「真是抱歉,我們會好好檢討,現在先離開這裡吧,小雨好像受傷不輕。」
組長發現我腿上的傷,蹲下來審視。「傷口還在滴血!」
「先回洞口!我馬上叫救護車來支援。」警察先生率先轉身。
「我們走吧,中午十二點了,先回家吃個飯,你家人一定也很擔心……」
我低頭招呼小男孩,卻發現他不見了。
玉琴一臉怪異的看著我,「妳……妳在跟誰講話?」
「剛才的小男孩。」我往隧道深處探看。
難道他趁我鬆手的時候溜掉了?
「警察先生等等,那個小男孩又溜進隧道了,我們要帶他出去。」我叫住警察先生。
「妳在說什麼?」玉琴的表情好像快哭了。
警察先生停下腳步,走回我身邊,神情凝重的看著我,「妳說什麼小男孩?」
「剛才站在我旁邊的小男孩。」
警察先生怔了一下,「沒有看到什麼小男孩。」
「他跑掉了,我剛才拉著他一起走過來的。」
眾人面面相覷,一臉驚疑。
「小雨,妳是不是撞到頭了?」阿星狐疑的看著我。
「我們遠遠就看到妳,就只有妳自己一個人朝著我們走過來,沒有什麼小男孩。」
小鴻認真的說。
我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們兩個,又看向組長。
組長對我點點頭,伸手扶住我的手臂,「是真的,我們先離開這裡。」
「不可能!我剛才還抓著他的手,怎麼可能沒有!」
「小雨,這一切一定都是妳的幻覺,這個防空洞太邪門,我們快出去吧!」
玉琴泫然欲泣地拉著我的手。
「不是幻覺,琴姐,真的有一個小男孩,他還帶我去地道深處的溶洞,我不小心摔下去,
是他拉我起來的。他還跟我說,他在等他的朋友來找他……
我一定要帶他出去,不能把小孩子自己一個留在這裡!」
「妳們到底怎麼了!」玉琴抱著自己的頭,一副快要崩潰的樣子。
「麗環現在瘋瘋癲癲的,連妳也這樣!真不應該進來這……」
青年警察倏地衝過來,將玉琴擠到旁邊去。
「妳說的那個小男孩長什麼樣子?大概幾歲?身上有什麼特徵?」他急切的問。
「大概十歲左右,長得很好看,眉清目秀的,至於身上的特徵……」我努力的回想。
警察先生從身上掏出皮夾,翻開一張照片遞到我眼前,「是不是他?」
我定睛一看,照片中的人穿著村中小學的制服,頭髮理得很短,
但那秀麗的五官和我遇到的男孩一模一樣,令人一見難忘。
「對!就是他!」
青年警察神色驟變,拿著照片的手竟不住顫抖。
「警察先生,你怎麼會有他的照片?這男孩是你兒子嗎?」我好奇的問。
青年警察猛然抓住我的雙臂,「快帶我去找他!快點!」
我正要答應,組長卻輕輕推開情緒相當激動的警察先生。
「抱歉,警察先生,小雨的傷很嚴重,需要先送醫院。」
「組長沒關係,我可以再撐一下……」
「撐什麼撐!妳的血滴了一地耶,妳以為妳是血牛?」阿星用手電筒照著地上的血跡,
大皺眉頭。
「對不起,是我疏忽了,我先送妳出去等救護車。」青年警察幾次深呼吸,
似乎在極力維持冷靜。
「可是那個男孩……」我的頭越來越暈,卻不想這樣就放棄。
這防空洞潛在的危險比想像中的多,如果小男孩不小心掉進其他的溶洞或山體裂縫,
沒人救援的話,可能一輩子都出不來。
「我先送妳出去,等一下我自己進來找。」警察先生說。
「裡面地道很複雜,我怕你找不到,趁現在我對走過的路線還有一些印象……」
組長打斷我的話:「妳不放心的話,我陪警察先生去找人,
妳先跟其他人去外面等救護車,順便照顧麗環。」
「組長,你要怎麼找?」
組長用手電筒照著地面的斑斑血跡,「警察先生,有看到那一路滴出來的血跡嗎?」
臺灣欒樹蒴果漸漸轉為黯淡的紅褐色,時序已是深秋。
我們早該返回工作崗位,但因麗環前輩精神狀態不好,醫生說她大概是受到過大的刺激,
仍需住院觀察一陣子,所以我們暫時還留在村子裡。
幸好每個人都有自備筆電,即使不回公司,也尚能繼續編寫劇本。
在防空洞遇到的青年警察,以私人身份來姑媽的別墅拜訪我,
他說無論如何都一定要當面向我致謝。
當年那不幸的事件,在離開防空洞的當天晚上,我已聽組長大略敘說了,
但遠不及警察先生告訴我的那麼詳細。
警察先生名叫俊毅,小男孩的名字叫鈞皓,是他小學同學、最要好的朋友。
某年暑假,他們兩個跟另外幾位村裡的小孩,一如往常偷溜進防空洞玩捉迷藏。
防空洞即使在盛夏,依舊寒涼徹骨,這是他們最喜歡逗留的地方。
負責當鬼的俊毅把那些躲在迷宮般地道裡的夥伴一個一個找出來了,卻遍尋不著鈞皓。
到後來大家一起幫忙找,也是找不到。
一直找到晚餐時間,好幾個孩子被各自的媽媽揪著耳朵拎回去了,
剩餘的夥伴都說鈞皓可能早就偷跑回家了,故意害他們在這裡傻傻的找。
俊毅覺得有道理,也沒多想,就跟著大家一起回家吃飯。
從那日起,鈞皓失蹤了。
村民都認為他一定在防空洞裡,可是眾人盡全力搜索,始終一無所獲。
直到數十年後,已經當了警察的俊毅仍未放棄。
俊毅說,他是為了把鈞皓找回來,才會選擇當警察的。
公務之餘,他或獨自一個人、或央求同事協助,搜尋當年那個防空洞不知道幾百次。
他明白希望渺茫,但找回鈞皓是他一生的心願。
那一天,他和承羽循著我的血跡,發現那個巨大溶洞。
他們商議了一下,都認為鈞皓特地帶我到那裡,必有緣故,所以兩人決定跳進溶洞搜索。
手電筒的強光在巨大的黑暗中漫無目的地探照著,地面突然出現微小的金光一閃,
不知是什麼物體的表面反射。
他們朝那個微弱的反光處靠近,看到一顆包裝完好的巧克力,
巧克力旁邊赫然是一具森然白骨。
俊毅抱著那堆骨骸,放聲痛哭。
不知道為什麼,他直覺那是鈞皓的遺骨,而鈞皓此刻就在身邊,指引著他。
警察先生騎車的背影消失在下山的小徑之後,我仍站在大門外眺望著。
這裡地勢極高,遙遙可見西北方防空洞所在的那座高山,
以及安然躺在山腳下的靜謐大湖。
從西北方吹來的冷風輕拂著,我彷彿聞到湖邊那些刺果番荔枝的花香味。
鈞皓終於回家了,雖然事隔數十年。
我看著手掌上的巧克力。
這是警察先生從溶洞撿回來的,他說看外包裝很新,製造日期也很近,
應該是我摔下溶洞時不小心從背包滾出來的吧?
我小心翼翼的打開那金光閃閃的紙包,咖啡色的球形巧克力在瞬間灰化,飄散風中。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