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一周雙更是供奉之樹:2007年元宵不怕鬼敲門。真漫長
供奉一篇都很胖,七天20000字對兼職者很不友善啊,我覺得你們可以給我個推鼓勵~鼓勵
XDD
=======嚴重防雷頁=======
本篇色情暴力俱全,如果跟我一樣未成年請勿觀賞。
Ψ
大飛記得那一天早上萬里無雲,阿胭去洗衫,他跟小蘭在「老巢」做飯。
洗衫是暗語,指去河邊交換情報,在分割里和村與里信村的「雙里河」河畔邊偷偷與對岸
的正道修士聯繫,伺機策畫打垮血姬。阿胭確實會提一大簍髒衣服掩人耳目,1927年夏天
自然沒有洗衣機那種摩登玩意,村民都在河邊洗滌。
但那天過了正午阿胭還沒回,等他開飯的小蘭氣呼呼,「洗那麼久去死啦,最好被河裡怪
物吃掉。」
小蘭不喜歡洗衫,她知道他會順便跟住里和村的芙蓉通信,讀過書的阿胭都說那是「魚雁
往返」。大飛笑呵呵好像毫不在意,邊剔牙邊逗小蘭,「別管他先吃吧。還是我們去看看
,他跟芙蓉阿姊在做啥垃圾鬼代誌!」
嘟嘟囔囔的小蘭聽到反臉紅,低啐,「偷看別人的人才是垃圾鬼!」
「也是,查某看到可不好,不過我就沒關係囉!」
大飛一溜煙跑出去,其實隔了那麼寬闊的河面那怕孤男寡女也不能做啥,不過他知道這種
激將法特別有效,果然不到三十秒她就鼓起腮幫子匆匆追出來,把番薯籤粥盛進小竹盒帶
好便當。只要一扯到阿胭,小蘭就特別好懂。百試不爽。
大飛心裡有點疙瘩,但還是蹦蹦跳跳像隻野猴子,洋溢15歲特有的活力四射。
綠茵茵的岸邊卻沒有阿胭蹤影,唯有壯闊波瀾與「淙淙」水聲,陽光替水面披上一層層七
彩瀲灩,曬著久違的豔陽,大飛百無聊賴伸了個大懶腰,左看、右看一個人都沒有,嘴賤
道:「阿胭會不會太想芙蓉,游過去時被河下怪物吃掉了。」
沒人過得了這一條河,河水隔絕了兩個村子,被放棄的里信村在這一頭,割讓給妖魔鬼怪
當禁臠;安全的里和村在那一頭,安居樂業,神明守舊。只要犧牲小小一個村子就成功綏
靖魔頭,反正總得有人犧牲、有人供奉,至少在1928年前。
「你不要一直黑白講啦!」小蘭扁扁嘴到處找人。
就在大飛打起水漂,奇怪為甚麼石頭彈再遠都上不了對岸時,天空倏忽一黑,剛日正當中
的太陽,不知何時已偏往山頭那西沉,晴空萬里登時染上一片詭譎怪異的「黑暗」,小蘭
在村子待得比他久,先一步發現不對勁高指天空大叫。
「喂,大飛、大飛,你看天黑了!」
「怎麼可能,應該才兩點多吧?」
冷風颼颼,他第一次見識到里信村最詭異的「正午日沉」,大飛難以置信眺望太陽公公像
懶惰的長工提早墜入山谷那頭,有些驚慌:「哭爸,閃人吧,快點!」
「不行,要找到阿胭。」一滴水珠點在小蘭高挺的鼻尖。
緊接圈圈點點落水紛起毫無預兆,明明剛剛一片雲都沒有,現在的罩頂烏雲不知道從哪裡
冒出來的,大飛大喊不妙:「沒空管他,誰叫伊拖拖拉拉,緊閃啊!」
上一刻陽光普照,下一刻就磅礡豪雨,殺得人措手不及。
「不行,沒找到阿胭我不回去!」小蘭拉起衣服蓋頭徒勞無功,一下全身溼透。
里信村的生存第一守則:雨夜絕不能外出,不然後果自負。
淋成落湯雞的小蘭急得跺腳,不讓大飛拉她走,實在拿這頑固女孩沒轍。她從小就是這種
「說甚麼一定要做到的」牛脾氣,二人只能沿河岸樹蔭繼續找,就在這時一陣「噠噠噠噠
噠」地動聲傳來,跟著吆喝聲震天嘎響,穿梭大雨招搖過市。
「嚄,水妹仔在那幹嘛呢?」
馬鳴蕭蕭,騎在漆黑駿馬上的鬼頭戴竹籠,露出一只混濁獨眼,腥臭長舌頭「劈啪」甩動
似馬鞭,手持玄鐵長槍有嬰兒手臂那麼粗,邪氣滿盈的高大騎士奔馳岸邊,後頭跟著一排
鬧哄哄的紅衣邪鬼,拿鐮刀、菜刀,危險氣息頓時滿溢。
霸子來了。
「不用躲了,出來吧!」
本想躲進樹叢,邪鬼卻先一步包攏而上,似乎早就發現他們在這,但剛明明出大太陽鬼該
都躲起來才對,是何時鎖定他們的?那一天是不是全是一個圈套?
--1927年,大飛還不曉得只要在里信村中沒有人逃得過血姬的手掌心。
鐵槍插刺一顆結滿血痂的腦袋,不知又殺了哪個因忽然天黑,來不及逃回家的倒楣村民,
霸子猖狂大喊:「嚄,死囝仔跪下就放你一條生路。至於那查某……」
「水妹仔,欲相姦無?」紅衣鬼群淫穢發噱,磨刀霍霍往他與小蘭逼近。逼男人下跪,肆
意姦淫女人,暴力宰制人間乃霸子一貫風格。那就是鬼統治的村莊。
大飛從小最恨下跪。為甚麼人要下跪?他兒時愛在慶典鬧事,也許就是這種情緒作怪,不
爽要所有村民向雙劍門神聽令一聲「跪!」,他有那麼偉大嗎?又不是皇帝也不是天皇,
就算是皇帝天皇也沒那麼偉大吧,大飛天生就是反骨!
眼見無處可逃,大飛輕聲對顫握驅鬼符的小蘭說:「我攔住他們,找機會逃!」
蹄踩汙濁水窪激起層層湧浪,馬鳴啾啾在雨聲嘩啦中肅殺可怖,「還不跪!」
「跪你老木!」
大飛豁出去,雙袖中的紅色棉繩像朵朵鮮花盛開,紅繩四射纏上樹枝樹幹,立時張開一片
紅色網羅,最靠近的鬼一碰到繩就如遭雷擊,一陣哆嗦狂打後身上冒出陣陣輕煙「碰」一
聲倒地不起,其餘邪鬼頓時驚呼連連,不敢再輕舉妄動。
古銅幣咒.四帝驅邪陣
紅網拉開四方陣,四枚古銅幣穿梭線上來回巡弋,甫碰邪鬼哀號不止如有劇毒,大飛手起
繩落間乾淨俐落驅開眾鬼,展示他這幾個月苦練有成,只是沒想到報殺師大仇的機會來得
這麼快,不禁血脈噴張:「來啊,剛剛不是很囂掰?」
「你這食屎的猴死囝仔。」
騎在馬上的霸子絲毫不懼,韁繩振起,猙獰的人頭「咚」一聲落地。
鮮血淌下,霎時一抹冷電流過槍頭,亮晃晃的尖端更加鋒芒萬丈,在雨夜裡如烈日高漲,
緊接他腋下壓死槍桿、雙腿狠夾後黑馬暴衝,長槍力敵萬鈞突刺而上,可大飛動作竟也不
比馬慢,扯動紅線、串連銅幣撐開四帝陣如舉一面大盾,靈活地側身往騎士右眼死角猛鑽
,但,一團如牛乳的水氣突然從槍頭激射爆開,濃霧迅速瀰漫整匹馬旁,像忽然迎面掀開
早餐做饅頭的蒸籠蓋子,頓時迷茫一片。
金咒.神打鑄
水咒.幽雲冥霧
如一匹匹絲綢噴濺的水氣立刻吞沒馬前的大飛,聳立高處的騎士則綜觀全局,駕馬槍擊搭
白霧遮蓋對手視線更加深其優勢。霸子並不只殘暴,熟練憑依河岸地利使出「金生水」,
他五行咒修為竟有不低的造詣,簡直像一位傳統道派修者。
「給我滾下馬來!」
但他這次找錯對手,在大飛的「法眼通」中,天地一切僅有魂魄體三種顏色,白霧對他絲
毫沒影響,野猴子似在紅繩拉起的網線上竄下跳,同雜技團走鋼索敏捷迴避突刺與橫掃,
最後一鼓作氣踩到騎士正後方,紅線套上霸子的頸就如他拴上黑馬的韁繩,瞬間收縮勒得
死緊,「四條腿都沒個好東西。殺人償命!」
「姦伊開基祖!」
想到師父被血姬開膛剖剖肚削成人棍,又被這惡鬼拖下山,活活凌遲砍135刀才死,大飛
此時一點不手軟,恨不得立刻將霸子頭擰斷,「還我師父的命來!」
但就在他腳踩上對方雙肩以便施力時,忽嗅到一股怪味從竹籠中噴出,那是他再熟悉不過
的味--生鴉片煙臭--頓時察覺不對勁,他的四帝陣驅邪對「鬼物」是非常致命的,怎
麼這騎馬的傢伙一點反應都沒有?他是妖魔還是邪修?
「我沒有殺過你師父,可那查某要開膛剖肚!」
霸子「嚄嚄」大笑,陷入絕境的他轉瞬「唰」地消失無蹤,勒死緊的紅繩軟綿綿滑落,大
飛失去立足點「撲通」一聲跌進大水坑狼狽無比,騎在馬上如一座高聳魔山的鬼一眨眼竟
整座山移動到十幾米外,攔截在嚇到踉蹌跌倒的小蘭身後。
怎麼可能?他怎麼做到的?
「你傷慢、傷慢!這樣袂赴、袂赴、袂赴!」
霸子猛地語無倫次似癲狂,馬前蹄一下踩上小蘭右腳,「喀」一聲骨頭清脆裂聲響起,緊
接鐵槍「咻」地戳穿她的薄衣衫,露出白嫩的左肩,大飛大怒欲狂但對方更顯囂張,威逼
道:「不能再浪費時間,袂赴啊。跪下跟我磕頭,不然接著是伊褲,再來就是能讓這一挺
槍……深深刺進去的所在,少年仔,較緊咧!」
「幹你娘哩放開她!」
「大飛不要管我了,你快走!」
小蘭淚眼汪汪,大飛捶胸頓足,手中緊緊抽出一串銅錢卻無計可施。很快「嘶」一聲長褲
剪碎成片片破布相連,春光乍現,霸子大吼:「袂赴,快跪下啊!」
「霸子大人也留一點給我們爽吧!」
見到情勢逆轉,剛袖手旁觀的紅衣鬼又「嘿嘿」淫笑湊上來,各個不懷好意盯著小蘭白皙
的大腿,霸子冷笑回應:「一個個都給我照輪!」,頓時歡聲雷動。
大飛悲憤交加,心裡瘋狂咒罵,咬緊牙關下不得不屈服,但他膝蓋說甚麼都不願彎曲,掌
中五枚古幣快被捏碎。但還能有甚麼辦法呢?還有啥招?一元得道、兩儀循環、三魂出竅
……屁用都沒!他以前浪費那麼多時間學這些到底要幹嘛?
黝黑如龍牙的鐵槍緩緩碰觸下陰,小蘭忍不住顫抖慘呼:「阿胭救我!」
--阿胭?靠,今天就被他害死的,你還喊他幹嘛?
--我才不會輸給阿胭啦,登天宮大飛絕對不會輸!
不會輸。
霎時血氣衝腦,渾身發熱的大飛眼前一花,腦中千絲萬緒全指向那「咒」,一陣狂風颳過
「咻-」一聲男孩倏忽來到馬蹄下,哭泣的小蘭就在眼前唾手可得處,兇殘霸子與紅衣邪
鬼在旁一動不動,那一刻時間好似停止,只有他一個能移動,手裡五枚銅幣炫出淡淡晶光
,像是清晨綠葉朝露,他大喜過望知道成功了!
古銅幣咒.五鬼搬運陣
那一天是大飛漫長人生遇到的第一個奇蹟,至少在他看來是奇蹟,明明這個月才翻出師父
古譜依樣畫葫蘆練習,不會唸的咒文還都是阿胭教的,這樣短時間內竟然就學會這道派失
傳已久的咒,難道他是天才?還是神蹟?亦或師父保庇!
此時無暇多想,大飛一把抱起小蘭從槍下脫逃到遠處岸邊,再一躍杳然無影。
半秒後紅衣鬼們才驚覺煮熟的鴨子飛走了,紛紛詫異大吼:「他們人呢?」
大雨還在「嘩啦」下個不停,雙里河畔邊已沒有了小蘭跟大飛的身影。
高坐駿馬上的霸子忍不住點頭,竹籠開的小洞裡不再是魔眼,而是一只澄澈無比的慧眼,
腥臭長舌甩動傳來卻是格外平靜的嗓音,喃喃自語:「這一趟總算沒白來,往後執道派牛
耳者必是小飛仔!」
Ψ
這就是五鬼搬運陣?
原來師父那時送他逃走的就是這陣?那白賊師父竟然偷練成道派傳說的大陣,甫逃出生天
的大飛愣愣躺在一隅樹洞中,嗅著滿溢的樹葉腐朽味,內心五味雜陳。
狡兔三窟,在鬼統治的村裡,革命軍需有多個隱密據點。他們三人除了山谷裡的大本營,
平常生活起居跟修練的茅草小屋外;在村中小蘭老家的古井下頭還挖有一方小密窖;再來
就是這半山腰密林中的「大樹洞」,乃一天然形成的藏身地。
「痛啊!」
雖稱大樹洞但大小其實只容一人,此時兩人躲在裡頭十分擁擠,大飛思索著五鬼搬運陣跟
鴉片姑,想得一下出神不小心壓到小蘭用上衣簡單包紮的右腿,她氣憤低喊:「回去一定
要叫阿胭合神保生大帝給我治到好為止,氣死人了!」
--1927年那次嚴重腳傷,害小蘭年老時右腳退化特別快,不到七十歲就只能拖著瘸腳,
在窄小的冰清門店裡踱來踱去打電話跟他埋怨,「還不都你害的!」
--明明都阿胭害的好不好?
「你很重。」大飛沒好氣撇撇嘴,「吃番薯籤粥也能吃這肥,豬喔。」
樹洞外暗無天日,裡頭亦漆黑一片,大雨依舊淅瀝下個不停好像將這與世隔絕,早成落湯
雞的兩人外衣退去,免得得上風邪更麻煩,僅剩粗布褻衣的半裸身子散發微弱熱氣,像要
彼此取暖的男孩與女孩越靠越近,肌膚幾乎挨在一起。
「就肥啦,安怎?」黑暗中小蘭哼哼反擊,用沒受傷的左腿狠跺大飛屁股,恨恨發誓:「
等我也學會咒術,一定要打死那騎馬的,可惡,誰欺負我就打死他啦!」
大飛臉忽正經八百湊上去,生氣說:「你不要去找死,查某不可能成大神通!」
小蘭鼓起腮幫子,「我可以,血姬不就是女的,還不是殺掉……」,發現說錯話有些窘迫
的女孩感受男孩逐增的體熱,幽幽反駁,「你師父也是女的嘛。幹嘛!」
樹洞內默默無語的大飛與小蘭深深相視,呼吸聲漸濃,一吸一吐宛若西洋大掛鐘那摩登玩
意不停「嘟、嘟」左擺右盪,最後「咚」地敲響時,吻上女孩的唇。
他們咨意探索起彼此身體,被銅幣摩擦滿繭的指頭微微打顫,大飛輕輕撫過纖細的腰肢與
平滑小腹,臉被她一頭秀髮拂搔作癢,當熱情的雙臂緊緊環抱住他時,小蘭的臉蛋泛起紅
暈如剛剛染色的麵龜,柔聲問:「你做過那些垃圾鬼事嗎?」
「以前一對狗男女常跑到登天宮後頭的竹林,看過一點,你好像要跪……」
小蘭本就細小的眼睛此時瞇得更緊,淺笑時露出一對小虎牙,像田裡作物收成常跑來偷吃
的小動物,大飛粗手粗腳爬到沒什麼贅肉的臀後,腦中一下閃過霸子騎駿馬的雄姿、又想
起那刺鼻生鴉片臭,想模仿騎士的動作卻被女孩一把推開。
「喂,我又不是狗,不要用這樣啦,走開!」女孩笑吟吟扭過身子,跨坐上男孩的動作充
滿狂野與霸道,慢慢用軟綿綿的小掌心包覆,將他們引導在一塊。
潮濕冰冷泥地上,他們未發育完全的胴體交纏如兩顆燒紅木炭,映入15歲男孩眼中的是遠
方山峰,微微隆起的乳房融入重巒疊嶂;13歲女孩似大火燃燒的下陰與漫天樹影熔成一片
天外天,兩尾粉舌相吻時溶出淡淡蓮子香氣,那一刻他與叉起嫩白大腿的她鎔為一枚古銅
幣,是內圓外方,足以容納下天地人,陰陽三界盡數融會貫通的古銅幣。
「痛!」
大飛頑皮在他們背上各黏住一枚銅幣,眨眼間跟小蘭調換了上下位置,「換手!」
「喂,不要啦,痛!」
「你在上面那麼久!」
小蘭不甘心旋過身,一壓上來大飛又施兩儀循環咒再次顛倒,登時兩人柔順滑膩的身子像
陀螺止不住旋轉,習得五鬼陣後,兩儀陣在大飛手中變得迅速又猛烈,駕輕就熟。
「你很卑鄙!」
「你很重!」
傾盆大雨中,天與地就這樣在一親芳澤下翻騰,這殘酷的陰陽界第一次任他們扭轉,在他
們的第一次中分不清是小腿傷口的疼,還是交換初夜的痛,一起沉醉魚水之歡傷害青春的
傷口;一起放縱在鬼統治不自由下短暫自由;在卑躬屈膝竭力供奉同時,享受快活似神仙
的無量恩庇,供奉與恩庇達到美妙平衡剎那的永恆蕩漾。
「這樣你以後是不要娶我啊?」
「嗯,應該是吧。」
最後雨停,氣喘吁吁偷掀開遮掩的樹皮,肩靠肩仰望一顆星星都沒有的天際。
「嫁到你們家之前可以先去看海嗎,我都沒離開過村子。」
「海有甚麼好看,就跟天空長得差不多,有時黑、有時藍啊……」
就在他指往漆黑夜空時,血姬像要為小男女慶賀似,東邊山頭竟射出一抹陽光,天空大明
,破曉點點金芒淋在小蘭與大飛臉龐,難以置信的二人相視苦笑,小蘭忍不住問:「喂,
真的有咒可控制太陽嗎?那不就成神了。阿胭說他也不知道呢。」
雖然他也不曉得,但阿胭會知道個屁啦。
到底甚麼咒能顛倒白晝與黑夜?村子裡太陽東昇西沉、黑夜要四個時辰、還是八個時辰,
通通任血姬支配,將村民當成牲口圈養--被允許活著是最大恩庇,那是血姬信奉的「供
奉-恩庇」模式,最大化供奉可讓受奉者得到無極限自由。
可大飛永遠記得1927年那一天,他跟小蘭是陰陽界最自由的,比血姬還自由。
Ψ
和平來臨是在1928年的春節,當金翅大鵬鳥從天而降時塵埃落定。
本以為一年的苦修已經讓他脫胎換骨,但見識到「封神者」真正威力,才驚察這陰陽界真
的很大很大,不說金翅大鵬鳥、滅赤上人、血姬這些大神通在自己根本觸摸不到的地方,
就算是阿胭的「刑天轉生」他也望塵莫及,道行差得太遠了。
大年初九拜完天公,小蘭問他要不要一起留下來。
「歹勢,我要回南方繼續修練,讓天下人都曉得登天宮!」
麻布袋裡有師父的鴉片煙槍、煙燈與九孔八角金令牌,還有百多枚古銅幣跟霸子留下沉甸
甸的黃金,終於可以衣錦還鄉,大飛要回家重建登天宮,證明他師父存在,證明鴉片姑傳
授是對的,「古銅幣外圓乃天,內方為地,中間帝號是人,天地人皆備則萬事足,天大的
妖魔孽障也擋不住一枚古銅幣。」
師父是個白賊,可還是他師父。
「可是阿胭他們要留在這裡。」小蘭眼眸如秋波,凝望著他欲言又止,「不如我們三個人
……」,阿胭跟芙蓉下一個月就要成親,可是小蘭卻還惦記著他。
「我不要。」大飛轉過身去,捏緊登天宮宮主最要緊的那一柄鐵拂塵。
「你不來嗎?我們三個可以一起,我倆跟阿胭……」
--不要。又是阿胭,我不要。
也許沒有最後那五個字,大飛真的會留在東方、定居村子裡,三個人也許會組成兩個家庭
,阿胭跟芙蓉、大飛與小蘭快快樂樂過日子,情誼永遠不變,多美好的光景,比鄰而居、
和樂融融。但大飛開不了口,他不想這樣,也拉不下面子。
16歲男孩的倔將不是一般人可理解的,那怕你只是把他跟另一個16歲的男孩放一起相提並
論,他都無法忍下這一口氣,「革命結束了,我要回家。你……」
--要一起走嗎?
可惜最後五個字他沒說出口,要是小蘭主動開口,他一定立刻牽著她手回鄉。
「噢,我會留下來吧,鄭大哥說會幫我安排一些……」
「是嘛,那再見。」
「嗯,再見。之後再去找登天宮你七逃喔。」
告別鬼村,大飛步行下山,那一天他走得很慢、很慢,像一隻蝸牛那麼慢。
從日正當中走到如血殘陽一抹抹流過臉龐,都沒有人追上來。那怕阿胭只是出去洗個杉,
晚一點回來就要冒磅礡雨勢去找人的那個女孩,始終沒有追上自己來。
罷了。大飛終究不可能變成阿胭。
罷了,放下吧。道派不求道,何以為道?
「誰都不犯誰,不與人爭,放下,就是道。」白賊師父說得對。
Ψ
「天公伯在上,登天宮弟子大飛,師承道派西來真人,請指教了!」
1929年春天,大飛用那一筆黃金歷大半年布局,於焉在南府信眾最繁榮的平安大街上建起
一座道派新廟,三層氣派建築迎來三尊金光耀眼的三清道祖,挾著平定「紅鬼之害」一員
的身份,又有佛門領袖滅赤上人協助開光之下,年僅17歲的年輕修士逐漸展露頭角,越來
越多信眾對這間過去名不見經傳的登天宮,一一投來好奇目光,當然也引起很多同為道派
修者們的競爭、覬覦與敵意。
「啥米西來真人,聽都沒聽過啦!」
那一年,小蘭從東方寄來的信他一封都沒有回。讀了,可沒有回。
「承讓了各位!」
1930年春天,大飛用遠超同齡人的修為威震南方,在一場場「神前求道」鬥法中將眼紅的
道派同宗一拂塵、一拂塵全掃倒在地,一些邪修歪道與妖魔鬼怪更是直接剷進垃圾堆。本
衰退已久的道派跟東龍、西佛、北門相比就是細漢仔,一座廟能有四帝驅邪陣就頂呱呱的
年代,大飛神出鬼沒的五鬼搬運陣,同輩中鮮逢敵手,而一些前輩想挫挫他銳氣,結果發
現修為天差地遠更不敢隨意出手取辱。
大家開始信:大飛是平定血姬的功臣,信眾紛沓而至,香油如水流擋都擋不住。發財了。
那一年小蘭來登天宮找他玩,但他很忙,忙鬥法求道,連續七天在關聖帝君、天上聖母、
臨水夫人等諸神前擊倒七位道派大能,與一干自稱大神通的白賊,橫掃南府。鬥法結束後
還要裝闊擺宴慶功、籌辦野臺戲酬謝神明垂憐,忙到沒得閒。
「免跪啦,跪啥跪膝蓋軟啊,三清道祖昨天開釋啦,母湯跪啦哈哈哈。」
1931年,收到小蘭喜帖的大飛順手將之投入重金打造,四龍環抱下足足有一層樓高,不斷
噴出濃濃黑煙的大金爐裡中,光這一頂擎天爐造價就是一般小廟整年的香油收入、是當年
後山坡上抽鴉片女神棍一輩子都賺不到的。真的發財了。
「搵南海登天宮海天子,一拜!」
一山山金紙「轟」一下投入金爐,沖天濃煙嗆得他眼淚鼻涕流,大飛凝視火中燃燒殆盡書
寫將入門家四房的女孩,眼淚直流。他要發財、修道成仙,真的沒空。
「神明保庇!恭禧發財!」
幾年後小蘭兒孫滿堂時,登天宮終裝上一支電話可以跟北府門家接上線,兩個老朋友有時
會在話筒裡一問一答,閒談家常;有時乾脆默默無語,享受靜謐;有時會提當年革命勇,
但沒有人再回溯過去、回溯那一天大樹洞裡的腐葉氣息、那泥地濕潤軟黏、那晨曦金光閃
閃、那女孩低吟、那男孩誓言、還有那蓮子湯香氣。
「大飛,我修為有一天一定會追上你的,給我等著!」最後往往這樣收線。
我才不會讓你追上。13歲女孩多年一直追不上15歲男孩,即使他多盼她當年追上來。那一
天多希望她跟去找阿胭一樣,匆匆忙忙追到山腳、追上他。
Ψ
2006年9月12日正午,大飛半夢半醒間,腦中13歲的小蘭這一刻追上了。
「大飛,你的道走不通,加入我們吧!」
「師父、師父,你在哪……幫幫小飛仔……」
銀色立方體「剝」地裂開一道縫,一扇窗開啟,窗外的老婦滿頭銀絲蓬鬆,滄桑衰老的臉
孔溢滿活力與自信,若一頭白色雄獅睥睨大草原,而她眼睛瞇成一線笑得宛若狐狸,「你
師父剛跟你說完話就被砍頭,你忘記啦哈哈。老糊塗了你。」
--對呀,師父死了,1927年就死了才對,剛剛怎麼會一直聽到她的聲音?是幻覺?
「你啊,這些年就太怠惰,習得八卦通天陣後就不再長進。」
「小蘭……」大飛微睜哭得紅腫發痛的瞎眼,激動地想說些甚麼,但喉嚨卻乾涸如沙漠礫
石,連完整的句子都無法好好組織,「我、我的道……」
小蘭親暱與他臉對臉,口中飄盪淡淡香甜,「十幾年過去,我成門神;赤傘也掌控禁咒,
上人、大鵬鳥與血姬都納入控制,已超越當年八把傘,連後起的蜘蛛、岳家小鬼還有我孫
女都急起直追,就剩你原地踏步。」
大飛一個字都聽不進去,意志消沉,早不在意這些事。
他只想問當年……
「加入我們,有你,一切就成。華家不足為懼,蜘蛛也還不成氣候,陰陽界必然由樂園統
治十年、五十年、一百年,遠超絲真人、血姬、滅赤與華烜騰!」
樂園現擁血姬的東龍、滅赤的西佛、北府的門神,如再加上南海道派的海天子,這些放在
任何時代都是一方之霸,現在全納紅色帝國麾下,等成王敗寇後正道就再非正道,華烜騰
跟羅蠍以後只是亂黨,等著被剿滅的亂黨--而現在這大勢就全繫於邋遢萎靡的大飛一念
之間,只要他願意起身,助漢則漢興,助楚則漢亡。
可大飛只是淚垂,鼻子努力抽動,試圖保留初吻的滋味。小蘭緩緩伸出手,像那一天在大
樹洞那樣,「等統一後我們又能日夜研究術法咒。來吧,大飛,像當年跟阿胭那樣,我們
永遠在一起生活,永不分開!」
「阿胭…」陷入瘋癲的大飛迷迷茫茫聽到老友的名字,內心波動不止。
--她還記得阿胭。
「來吧,大飛,我們一起完成阿胭的革命!」
阿胭,又是阿胭,還是阿胭。
阿胭是大飛永遠沒法跨過的檻,那怕1988年他的八卦通天陣棋高一著,可在她的心裡另一
個男孩是不是永遠都不會抹滅?在無盡時光中依然跟十幾歲時一樣,阿胭永遠比大飛厲害
,比他聰明。革命是阿胭的革命、大飛還是當年那個大飛。
那個氣量狹窄又愛故裝大度,在她青春泥地只留下一點鴻爪的大飛。
「在里信村認識的那查某王玉蘭,愛是你的道?你留戀?」
師父的質問一點沒錯,大飛留戀、大飛貪戀,大飛根本沒放下,只愛故作清高,結果到頭
來甚麼都有,活到94歲一無是處,人道渺渺、而仙道依然茫茫。
啊啊啊啊啊!
癱軟老人懊悔的嘶吼響徹大廈,飄盪在北府久違放晴的蔚藍天空,久久不散。
大飛發瘋了,他不懂他的存在對陰陽界意義是甚麼?別說甚麼最好的「供奉-恩庇」模式
,別說甚麼求道、成仙封神了,他連存在的一點意義都找不到了。
--你不來嗎?我們三個可以一起。
小蘭緩緩伸手,衰老如雞爪的手掌狂野又霸道指向旭日東昇,如79年前那軟綿綿包覆將他
們慢慢引導在一塊的那手掌高舉。霎時藍天一角忽然飄下雨水,滴滴答答一下就成滂沱大
雨,大樓天空迅速被一團似雲若霧的「黑暗」汙染,是他們當年在里信村最恐懼的那個魔
咒,只要有那個魔咒,「黑色雨夜」就無處不在。
晨光染黑,日上三竿戛然而止。
「住手啊!」大飛無力阻止這一切,無法阻止魔道即將橫行無阻。
過去白天是屬修者的半場,鬼怪畏懼陽光會隱匿呈守勢,但只要有那魔咒,永遠是雨夜,
永遠是妖魔的半局輪不到人類進攻,而且這一次會直接打到比賽結束為止!
12日清晨,第二波聯軍抵北府,虎姑婆率殺氣騰騰的黑狗精、夜叉與羅剎共計46頭妖魔,
在大廈與直隸團的門王玉蘭會師,預備打下北府結界另外兩支鼎腳--艋舺寺與淨土大院
,只要再拿下一處,不用等到螢光圍城正道就提前玩完。而此時就等老人復興的登天宮回
應,撕票或是贖人。後頭手戴一對散發邪光黝黑手指虎的華胥者,預備處刑。
「喂,大飛、大飛,你看天黑了!」
女孩小虎牙早就脫落光,可眼睛更瞇的小蘭神情一如當年歡愉。08:08。
HI
大飛的外傳將穿插在2006年篇章補充,會互相干擾別錯過喔:P
下周即回復”週四”下午14點更新,之後再隔週雙更試看看囉
大家有緣319見B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