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一直是個非常冷靜的人,與我的輕浮簡直成了對比。
記得有一次,我們騎機車出遊,下山時為了閃避路邊突然竄出的小狗,連人帶車摔在漆黑
的山路上。
連路燈都沒有,在近乎漆黑的山路上,我連自己哪裡受傷都不曉得,強烈的疼痛讓我近乎
無法思考,哀號出聲。
男友這時跑了過來,抓著我的手,試圖讓我回復冷靜。
記得那是我這輩子聽過他最冷靜的語調,那怕我幾乎要痛得胡言亂語,他依然耐性的確保
我好好的做出回應,以了解我的身體的狀況。最後,他問了:
「妳知道我們在哪嗎?手機還在身上嗎?有沒有辦法打電話報警?」
對於這條鄰近觀光區的山路,我確實知道,但手機似乎不在身旁。男友的手機也撞壞了,
他決定回機車上找找有沒有其他東西能幫得上忙,於是暫時轉身離開,我這才發現機車離
我所在的位置有好段距離。
身陷黑暗中,我一時又要陷入慌亂。但與男友的連串問答,似乎也讓我的腦袋能開始運轉
起來,身體的疼痛好似也稍微遠去。我轉頭四處張望,在不遠的地方望見手機螢幕的亮光
。
我呼喚了男友,他並沒有回應。本來就急性子的我,顧不得等他回來,拖著身子移動撿起
了手機。謝天謝地,手機仍有訊號。我開始覺得有些信心,即便是靠自己也做得來,我打
電話報了警,告訴他們我大概所在的路上。
手機掛斷後,一放鬆下來,我突然感到有些精疲力盡。這時才聽著男友跑回來的腳步聲,
他說他沒找著能夠幫得上忙的東西,我告訴他救護車已經在路上,而我覺得有些困倦。
「不要睡」
一反平常哄我入睡的嚴肅語調。男友拉著我的手,讓我按壓在身上的某個傷口,濕黏的液
體浸濕了我的手掌,這時我才意識到自己可能傷得不輕,但管他的...我真的太疲倦了。
「壓緊」
男友命令般的抓著我的手,讓我壓緊傷口。迷糊之中,我只能盡力照著他的話做,卻也忍
不住想吐槽,碰到這種事,他怎麼還有辦法那麼冷靜,近乎冷酷。
「妳會沒事的」
他只是不斷重複說道。
我的意識,約略在聽到救護笛聲自遠而近時才中斷。
再次醒來,已經是在醫院中。醫生稱讚我的冷靜,我當時的傷勢十分嚴重,假如沒當下立
即止血、報警,還不知道能不能撿回一命。但我知道,真正冷靜下判斷的,不是我,而是
男友。
但我沒在病房中見著他,事實上,我也沒能再見過他。
他們在黑暗的馬路上找到我的不久,也找著了被壓在機車下的男友屍體。似乎是在車禍當
下,就已經回天乏術的樣子。
我永遠也不知道,男友究竟是在什麼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死掉的這回事。
但不管答案是什麼,他確實是有夠冷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