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拖著行李箱,第三度來到記憶中的吊橋,這回,我沒有看見橋中女性,而吊橋依舊沉浸
在大霧中,看不著彼端.
第一回那女性曾牽著我上橋,那時的我還不知,橋姬就是盤據橋上的女妖,當時我踏上的
橋面,那一片白色的空間,恐怕並不屬於人界.
我猜,這就是為何我始終見不到橋的彼端的原因.
抬頭望著眼前未知的空間,如今已懂事的我該害怕的,可我並沒有,人間已是煉獄,我也
早已化身煉獄中的惡鬼,
不再猶豫,我拎起行李箱踏上橋面,才走不到五步,回頭時,來時路已消失在白霧中.
這是我最後一次回頭......
我繼續往前走,突然,橋邊的景色有了些許變化,我好奇地往旁邊看去,可沒有停下腳步
.
白霧中,有位沒見過的中年女性滿臉慈愛地抱著一個男嬰,一旁站著個很像我的小女孩,
她怯生生地對中年女性說:
「媽媽,我肚子好餓.」
「等等吧!等我餵完弟弟再說,妳別影響弟弟吃飯.」
我沒有反應,繼續往前走,沿途是不同的情境.
剛才那位中年女性和另一位男性,兩人正對著爺爺奶奶大聲嘶吼.
「要是不付兩百萬的聘金,我就去報警說你兒子強暴小芳,小芳還未成年,你兒子肯定坐
牢!」
「好好好,我付我付,求你們不要報警......」
我再往前走.
一群混混在圍毆一位跪在地上,嘴上不斷求饒的男性,這男性我只見過他的遺照而已.
其中一位混混忽然拿出折疊刀,往男性的肚子狠狠戳了幾下,然後,所有人都散開了,只
剩下渾身破爛的男性躺在地上,如垃圾般地被世間遺棄,再也沒有醒過來.
我還是往前走.
很像我的年輕女性把一個嬰兒放在床上,然後搜刮了家裡僅剩的值錢物,還有兩本存摺後
就離開了,連多看那嬰兒一眼都沒有.
我依然往前走.
爺爺喝醉了,對奶奶拳打腳踢著,一個小孩躲在角落觀察,打算等爺爺瘋累了睡著,再去
廚房找東西吃.
爺爺奶奶喝下了寶特瓶中的農藥.
孤兒院的工作人員對幾個漂亮的小男生小女生毛手毛腳,還特別叮囑他們別說出去.
一身名牌打扮的成功人仕,一邊拿著大面額的支票接受表揚,回頭哄著女孩們掀裙子給他
看.
收養了孤兒的好心貴婦,在養女房間裝了針孔攝影機,監視著養女的一舉一動.
白天一身白袍的名醫,晚上坐在養女的床畔,撫摸養女的身體.
卑微地付出一切,包括身體,到頭來始終得不到認同的蠢女孩.
拿菸頭燙孩子爛男人.
不斷遇見爛男人,再不斷生下小孩的爛女人.
我依舊走著我的路,就像在看別人的故事一樣,我的心情只有平靜,連表情都沒有變.
一幕幕鬧劇的盡頭,是那位著和服女性熟悉的身影.
這回她並不是獨自一人,她的懷中抱著一隻純白色的貓咪.
她站在橋中央平靜地看著我,眼神中盡是溫柔,沒有絲毫批判,彷彿願意包容我,包容這
世間的一切罪惡.
看著她似曾相似的臉龐,我笑了,好像累盡了一輩子,終於得以解脫般輕鬆.
至少,老天爺還賞給我一點點,值得我留戀的東西.
「這兒並不屬於人界,妳不該來的.」
「不該來,也已來過兩次了,不是嗎?」
我以為我記得她,她也該記得我,但出乎我意料,她偏著頭,露出疑惑又陌生的表情:
「妳以前來過?」
「我來第三次了.」
「是嗎......」她的表情不像裝傻,看來她真不認得我?「對不起,我真的不記得妳,妳
之前見過的,可能是上一任的吊橋守護者.」
聽她這麼說,莫非橋姬不只一位?
可看著她那熟悉到可怕的臉,雖然打扮不同,還多了一隻貓,我很肯定,她就是我之前見
過的橋姬,難道每一任橋姬都長得一模一樣嗎?
罷了!我這次來不是來探討她們的交替制度.
我將行李箱往前推,然後拉開拉鍊,將裡面的東西完全展示出來.
我查過資料,自然界中許多妖怪甚至神靈視人類的腦髓為珍饈,可是牠們本身受到制約,
如果膽敢自行犯下殺人罪,將被處以極刑,所以才會有以人獻祭,與神靈妖怪交換條件的
習俗流傳下來.
果然,她一看到頭骨碎開,只勉強剩一口氣的生母,眼睛瞬間發亮:
「看起來好好吃,妳要獻給我嗎?」
「當然可以......」我指向生母滿是血的頭顱.「只要妳在幫我解決一次困境,我就親手
將她獻給妳!」
「聽起來很公平,那妳要我幫妳解決什麼困境?」
「我想要......」我頓一下,直視著她,用最清晰的音量告訴她,我最後的願望.
「新的人生!我想忘掉所有不開心的童年,過上知足滿足的人生,成長為體貼善良,無論
遇見任何困境,都能樂觀堅強面對的好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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