絡繹不絕的人潮擠滿了這間天地廟,聽到一群年輕女生嘰嘰喳喳說:
「這間廟的月老超準的!」「等月老牽成紅線,我們再一起回來還願…」
「哎呀妳已經迫不及待遇到真命天子啦?」「妳有跟月老說你就是喜歡那個….」
「不要說出來啦!太害羞了…」
…我在一旁聽著,每天每天看著,但還是不會膩,女孩們總是對愛情有著憧憬,可我呢?
聽著她們充滿期待的語氣,我期待過嗎?正當我想得出神,一個蒼老又熟悉的聲音呼喚:
「砡兒,看妳又在發呆了,快來幫我呀!」我咚咚咚跑過去,幫忙香客們問事、求紅線,
今天的人真的好多,雖然忙碌,我卻一點也不覺得辛苦,幫祝別人幸褔,是我現在最想做
的事情。
「砡兒呀…已經是第十年,妳也不能一直窩在這小廟裡,也該是時候過自己的人生了…」
說這話的,是這小廟裡說話最有份量的人,他負責傳遞神仙的訊息給香客們知道,
也就是宮主,花藏先生,對我來說,是沒有血緣的至親。
「爺爺!我的心意堅決,這十年沒有變動過。」
花爺爺是長輩,我用帶點撒嬌又任性的口氣回嘴,
「我沒有想要離開這裡,也沒有想要開拓自己的人生…」
花藏先生聽了嘆口氣說:「雖説我也是喜歡看妳在身邊,但這不是妳父母親的原意。」
聽到父母這詞,我皺眉道:「是嗎?他們如果真的怎麼想,不如親口來跟我說吧,
我很期待呢。」這也是我想要繼續修煉的原因,但這句話我沒有說出口,
就一直看著星空,不忍讓花爺爺看到我紅了的眼眶,
他聽了我的回覆,也只是一如往常地嘆氣,然後伸出粗糙的大手摸著我的頭,
就如同無數個我們聊天的夜晚,這個話題總是這樣結束。
一早不到八點,我以為今天跟以往的日子一樣平靜,正坐在樹下乘涼,
一個頭髮散亂的女人衝進來廟裡,用生怕方圓百里的人聽不到的音量大喊:
「神明大人救命啊!我老公中邪了!救救他啊…….」
正當我們愣在原地,不知道該報警還是該上前安撫女人的時候,
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慌忙跑進來。
「啊啊真是抱歉!我老婆最近精神有點錯亂了…」
女人看到中年男子後露出又驚又喜的表情,卻又一把甩開男子的手,
跑到神像面前跪下不斷磕頭。
「求求關聖帝君、我老公被狐狸精迷惑了,求求月下老人,斬斷他們的連結啊,
他原本是個好老公的,要不是遇到那個狐狸精…」
女人原本看起來情緒就很高漲,現在更是在瘋狂的邊緣,
不斷嗑頭都要見血了,我趕緊跑過去抓住她的肩膀,阻止她留下血跡在地板上,
這廟裡是我負責打掃的呀!
「大姐有事好好說,我們天地廟神明一向英明,該主持的公道必會處理,
您先冷靜冷靜。」經過我一番好說歹說,她才慢慢從地板上爬起來,
我聽到中年男子在旁邊跟花爺爺說:「我老婆最近特別疑神疑鬼,覺得我外遇了,
但我根本被工作壓到喘不過去,哪有時間搞外遇?
今天一早呲牙裂齒地說我一定是被狐狸精纏住,要帶我來廟裡淨身,
還來不及解釋什麼她就跑過來了…」
語氣中是滿滿的無奈,花爺爺沒有回覆什麼,擺著平常的冷面孔,
直直盯著我們這邊的動作,這時候我已經把她攙扶到椅子上坐著,並倒了一杯水給她,
這時候花爺爺還是一直盯著,正當我覺得氣氛尷尬到不行想說些什麼,
花爺爺才一副事不關己地開口:「這樣好了,清官難斷家務事…
不過若是來拜拜可以安你老婆的心,不如就順著她吧?」
男子聽了皺眉,但顯出一絲猶豫,師傅再接著說:
「今天白天我們要忙,就當作來喝杯茶,我們幫你安撫老婆,降低她的焦慮,
你就下班後再來吧?」看起來要去上班的中年男子聽到後,馬上連連說好,
女人看起來也冷靜許多,點點頭後就跟著男子走出去了。我目送他們走出去後,
忍不住小聲地說:「爺爺,你感受到了嗎?那男人身上些微的妖氣…」
爺爺果然注意到了,「待我準備,晚上來交手。」
邪分成幾個等級,妖通常由動物修煉成形,愈是吸收血肉愈是強,或是藉由吸收陽氣,
剛剛在中年男子身上感覺到他的陽氣正在被某個妖掠奪,
通常不鬧出人命的話,我們是不一定會插手,這些妖如果不打算害人,
只是想修煉自己修為,我們也沒必要出手,但今天這個中年男子的妖氣是有攻擊性的,
而且附近一些妖多少認識、打過照面,但今天這股妖氣…是第一次遇到,竟然就有攻擊性,
釋放出“我們少惹事”的意味,這怎麼能不管呢?
到了晚上,花爺爺穿上一身道士服,變成了花師父,一個年輕男子正在張羅材料,
年輕男子邊抱怨:「哎…我下禮拜要考試呢,怎麼這妖怪就挑這時候出現呢?
考不好的話鐵定又被罵…」
我走過去拍拍他,「常生,謝謝你來幫忙,我原本有跟爺爺說我來弄就好,
但他說什麼要順便給你機會學習,堅持要找你來…不如我再跟你爸媽求情吧?」
常生被拍肩膀當下有點僵住,耳根子泛著粉紅,急忙說出:
「不是啦不是妳的錯,我是該多學一些,最近師父給的練法功課也卡住了。」
「這妖要什麼時候來也不是我能控制的。」花爺爺邊擺壇邊冷冷地說,看都不看常生,
正當我還想說些什麼時候,一台銀色轎車開到廟門口停下,
從車上走下來的正是今天瘋癲癲的女人,現在她看起來是正常樣子,還上了淡妝,
但音量不改…
「司機大哥,等等麻煩你先到前面停車場等我們,老公,你快下車呀!」
女人說完就逕自走了進來,我們盯著車子十秒鐘卻不見有其他動靜,
突然駕駛衝出來大喊:「有鬼啊!」就棄車跑掉了,聽到他大喊有鬼,
我們三個人都繃緊神經,我握緊拳頭準備隨時衝出去,終於有人從車上走出來,
是今天早上的中年男子,但他的眼神迥異,仿佛被人抽走了一魂,
他喃喃自語地說:「小玫呢…我的小玫…」說完就要用手掐住自己脖子
我正想衝上去制伏他,一個不知道冒哪裡來的年輕女孩,突然抱住中年男子,
嬌聲嬌氣地說:「我在這我在這,現在我們就回家唷。」那語調聽得我起雞皮疙瘩,
中年女子看到立刻爆氣大罵:「就是妳這個狐狸精!還想拐走我老公」
這時候不知道狀況的人如果看到這幕,還真的像八點檔呢…正當我覺得有點好笑,
師父拿著奪魂繩往前跨一步,小玫立刻瞪了過來,她用傳聲術把聲音直接傳到我們腦裡:
「再往前一步我就殺了這個男人,反正我還能再找到下一個。」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