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手機鈴聲在半夢半醒間顯得特別刺耳。時間是凌晨兩點四十一分,未知的號碼來電。
「喂?」
「......是N君吧?」電話那頭的女聲沉默一會後才幽幽開口,給人一種在很遙遠地方的
感覺。
儘管收訊很糟糕,但我對於聽聲辨人可是十分自信的,馬上知道了來電人的身份。
畢竟早上才見過嘛。
「幽靈都不用睡覺的?」我語帶三分嘲諷,七分睏意的說道。
「應該還沒忘記吧,說了要拜託你的事情。」她只語調平靜的說了這句話。
「嗯,只是我沒想到是在大半夜的呢......
「那就約男宿後門,我在那等妳,還有——」不等我說完,她便逕自掛了電話。
還真是個有個性的幽靈。
我戀戀不捨地在床上伸了幾個懶腰,隨後下床開始整裝。
五分鐘後,我便出現在約定的地點,令我驚訝的是,女孩竟先我一步在原地等候。她已
經換下那身有些浮誇的和服裝扮,只穿著簡單的運動服裝。
「啊,你來了啊......」儘管周圍燈光昏暗,還是能明顯看出她兩頰有些泛紅,本人似
乎也察覺到了,連忙低下了頭,注視腳下的水泥地面。
「我們先走吧,有什麼話邊走邊說。」我手指著宿舍後門幾步遠處,E大後山步道的入口
。
見她依然不安地手拽衣角,我又補上一句:「沒事的,有我陪著妳呀!」
女孩總算露出了淺淺微笑,夜空下的兩人就此踏上這條通往山中的道路。
「......」
最開始的路程,我們兩人都沉默無語。只感覺她沉重的呼吸聲打在我身旁。為了不讓她
一不注意落單,我稍稍調整步伐,讓她能跟上。
早上與女孩分別之前,她所說的話語,此刻又在我腦海中迴盪。
「找個時間,我想和N君一起,驗證一個學校後山裡的怪談。」
後山的怪談?
E大的校史相當悠久,流傳至今的校園怪談都圍繞著校內建築物為主,我還真沒聽說幾個
和後山有關的怪談。
除了——
「是海!」耳邊傳來女孩的驚呼聲。
走到一處展望不錯的平臺,往左看去便是那片緊臨E大的海洋,黑夜中遠方漁船的燈火串
連成一條光河,我想,即使是每天看海的E大學生,也很少以這樣的角度欣賞這幅景象。
「山中的海,原來真的存在呢!」她轉過身來,眼眸中透出某種堅毅。
「果然,妳想驗證的怪談是那個嗎?」
「「山中島。」」
我和她齊聲說道。
嘩。
極為細小的海浪聲。
「但是,」我催促著她繼續往山上走:「那個怪談,應該沒有什麼可驗證的吧?」
和著名的日本怪談「鮫島事件」的性質類似,「山中島」僅僅是徒有名,而沒有實際內
容的怪談。
當時正值怪談研究社的期中展覽,幾個社員在網上發起了「徵求E大校園怪談」的活動,
「山中島」這則怪談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被人提到,就是在這時。
『做什麼主題都好,請別提到任何有關山中島的事。』
在回信收到的各式五花八門的怪談故事中,這樣一則寥寥數語的回應,吸引了全體社員
的目光,只可惜回覆都是匿名的,無從找出始作俑者。問了身邊喜愛怪談的朋友、甚至
教授,也沒人聽說過任何相關的內容。
「既然是校園怪談,那應該是發生在學校後山的事情吧!」最後,束手無策的我們只做
出這樣的結論。
「N君不覺得奇怪嗎?通常提到山裡的怪談,都會是什麼『山中幽靈』、『走不出的山林
』之類,但為什麼這則怪談,偏偏把八竿子打不著的『山』和『島』結合在一起呢?」
她停下腳步,吁了幾口氣:「......呼,『島』不應該在海裡才對嗎?」
對此我不置可否:「怪談是沒有所謂規則可言的,企圖用常規和邏輯去解析怪談,本身
就是件缺乏邏輯的事情,就像我也弄不明白妳到處去上課和擺撈魚攤的理由......不過
,姑且先不論『山』和『島』,『山』與『海』之間,絕非沒有半點關係,甚至可說是
一個密不可分的『整體』。」
在山壁上偶爾可見的貝類化石,正是眼前的山曾經存在海中的最好證據,而海底存在無
數高聳山脈,也在等待地殼隆起後突出海面,成為島、成為山,最終又將再次回歸汪洋
之中沉睡......如此這般,永久地反覆循環下去。
山即海、海即山,『山』『海』是一體兩面的。
「山即海、海即山......」女孩若有所思地重複道:「一個『整體』......」
嘩。
海浪拍擊在樹木上的聲音。
「喂,你有沒有聽到!?」她嚇住地扯住我衣服後擺。
「嗯?什麼聲音也沒有啊?連蟲鳴聲也......妳怎麼啦?」我回頭看見女孩臉色蒼白,
盯著半空中的一點,身體止不住地發抖。
「是山中島。」她好不容易擠出這幾個字,隨後無力地跌坐在步道上。
我狐疑地看了看前方,再看向她:「那只不過是普通的山頭而已呀?妳大概是累了吧,
還是早點回去休息比較好。」我伸出一隻手,打算拉她起來。
「不,不對......」她依然打著哆嗦:「雖然只有一瞬間,但我在島的......上面,看
見了I君,在對我......揮著手。」
「I君......?妳說的不會是,上學期那件事的那個女生吧?」
嘩。
她眼眶泛淚,緩緩點了點頭,我感覺到被我握住的她的手,就像幽靈一樣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