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嬤抹去花年歲的淚,把她往後推了兩步。
花年歲很倔,即便冤煞在黑嬤身周翻湧,她白淨的臉蛋被劃破好幾道血痕,仍堅持著不願
離開祭台。盤繞的黑氣颳起旋風,她及腰長髮在身後翻飛。
從村子傳來的人聲越來越近。
我轉頭看向梁哥,發現他早就在看我。
畢竟我和花姊比較熟,打破溫馨場面的黑臉當然是得由我來扮。
我走上祭台,停在花年歲側後方,朝黑嬤點了個頭。
風聲颯颯,冤煞以黑嬤為中心席捲整個祭台,花年歲注意力全在眼前,直到我將手輕放上
她的肩,她才意識到我人在這裡。
「花姊,夠了。」
「青、青玉......」她淚眼婆娑,語帶懇求的問:「拜託你,你一定有辦法的吧?」
唉。
我每次聽到有人這樣問頭就痛,以前還在溫家時天天覺得自己快腦中風。
黑嬤說得沒有錯,若沒化消掉小花年歲身上冤煞,這場局永遠不會結束。要阻止災變只有
兩種方式,一是讓她徹底放下,二是在她還沒醒來之前,就先一步處理掉她。
在這種生死局裡,局心佔盡地利優勢,硬拼是入局者吃虧。
更何況......台下那位是連村人都想救,自然不可能採用這種方式。
「很遺憾。」我搖了搖頭,坦白地說:「我其實沒那麼神通廣大。」
不過,讓妳能在黑嬤身旁,目送她離開的能力還是有的。
我拉住花年歲的手,把她往祭台角落帶了幾步。從我掌中竄出的靈絲在我們面前結起風陣
,罡風驟起,在前方環成一道無形的牆,吹得花姊連連往我的方向退了好幾步。
風陣框出一小塊不受冤煞侵擾的淨地,花年歲發現自己被困在風牆內,氣得想轉頭踩我一
腳,一點也不體恤我這體弱的玉靈是咳血在幫她結陣。
黑嬤看花年歲被困在風陣內出不去,依依不捨的又看了她最後一眼,終還是撇過頭,和在
台下的梁哥說:「抱歉,還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梁哥和祭台有段距離,我站在這裡,卻也能切實感受到他的沉靜不染。
他頎長的身形獨立,猶如雪中松枝,溫聲回道:「不麻煩。」
黑嬤笑了,「年輕人,講話真客氣。」
她緊了緊手上短刀,正要將刀子送入自己心口時,梁哥踏出一步,如一陣清風入塵。
「我送您一程。」他說。
梁哥抬手,衣袂隨風飄揚,他的眸子清澈澄明。
靈絲穿破黑霧,利如鋒刃,見血封喉。
細細一道血痕出現在黑嬤皮膚耷拉的頸子上,她神情安詳,無聲翕合著雙唇說:
「謝謝。」
花年歲發出嘶啞的叫喊,跪落在無形氣旋前。
隨著黑嬤闔眼,原先圍繞她湧動冤停滯一瞬,下一刻,齊齊朝向四方襲去!
梁哥佇立原地,對迎面而來的黑霧不閃不避。在我們雙方之間的煙霧重到看不清對方之前
,我最後見到的畫面,是他在黑色氣旋中閉眼,掌心朝天,凝起劍指。
霎時,不斷擴散的冤煞就像終於從黑暗中找到一隙出口,煙氣翻騰聚攏,爭相湧向他豎起
的指尖。
不管最後能不能化消掉冤煞,修者若不打算放任不管,就都得先像這樣將煙氣凝聚。等冤
煞聚攏後,若亡者願意放下,煙霧顏色就會轉淡,最後,在修者手上形成一顆小小的,像
是果實或結晶的東西。
冤煞以梁哥指尖為中心輪轉起來,輕如薄霧,卻乘載了黑嬤百年來所有放不下的情感。
梁哥在風旋中心屹立。最後,他睜開眼,絲絲縷縷的黑煙逐漸消淡,終歸沉寂。
他惦了惦雙指之間的赭色圓核,把黑嬤留下的東西收進懷裡。
冤煞一散,我就也撤了風陣。
花年歲腳步虛浮的走到黑嬤面前跪下,緊緊抱住老人,斗大的淚珠像斷線珍珠。
我看了花姊一眼,決定留點空間給她,轉頭要從台上走回梁哥身邊。
但沒想到,我一回頭......就看到梁哥撇過臉,一言不發的用手背抹去嘴角流下的血。
我走過去,蹙起眉問:「你到底......」身體是行不行?
連在局裡巧遇的人都帶傷入局,這場局的傷者也太多了吧。
化消冤煞本來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一弄不好,修者就可能被冤煞反噬,繼而損及自身魂相
。可是以梁哥對控靈的熟練程度來說,要化消黑嬤的冤煞應該不是難事,她既已了結遺憾
,從她身上衍伸的冤煞也不會太難處理。
說起來,我稍早前從他體內引出的那股冤煞,確實早已遠超常人能負荷的範圍。
把那樣濃烈的冤煞壓在魂相裡,一般修者早該沒命了。
就算能夠存活,也是人人避之的存在,就怕他哪天再也壓不住積累的冤煞,吞噬自身的同
時,也殃及周遭的人......
這樣說來,我們現在是一人殘血、一人中毒(並且可能自爆傷及隊友),然後準備要打
Boss嗎?
「等下村人和其他問題,再麻煩你。」我內心還在上演團滅小劇場,梁哥卻全然無視我扭
曲的表情,平淡扛下最麻煩的部分:「黑嬤女兒我會處理。」
他話說完,村人也匆匆抵達這個地方。
他們手上還都拿著刀斧一類的器具,一抵達這裡,卻是全都靜了下來。
沒人料到黑嬤此時已經斷氣,地上草傀倒的倒、趴的趴,而黑嬤養女還在抱著她哭。
一陣詫異過後,花金嬸率先打破沉默,壯膽似大聲說道:「這邪婆終於死了!」
她全身草化嚴重,連要回頭都極其困難,只能像個做工粗糙的娃娃般整個人轉身,僵直的
舉起手,邀請村民一齊歡呼:「她害了村子這麼多年,今天可算是良心發現,還免得汙了
我們的手!」
或許花金嬸平時在村裡說話份量本來就重,她這麼一講,還呆滯著的村民也鼓譟起來。
「對、對!我們花溪村,總算是擺脫了這老不死的陰物......」
「這樣,菜以後就能長了嗎?」
「紅花祭果然是吉日,我等這天等好久了啊!」
台上的花年歲聽到這些話,惡狠狠的轉頭。她一雙眼都哭紅了,眼裡血絲密佈,身上被冤
煞所傷的割痕還在滲血,活像從地獄爬回的厲鬼。
就在花姊站起身,準備朝著村民破口大罵時,梁哥倒是先開口了。
「你們一心想剷除的陰物,不是黑嬤。」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楚得可以讓在場所有人都聽見:「村裡這些每年盛開的花樹,才是讓
花溪村寸草不生的主因。」
村民聞言愣了一下,就在花金嬸準備厲聲反駁前,他又接著說:「但其實,花溪村原本就
算苦了些,多少還是能撐。你們會落得現在這田地,身受咒縛,是因為你們拒絕道歉。」
「這麼多年了,你們打從心底不願意承認自己的錯誤——」
梁哥語調也沒多少責備,就只是闡述:「你們否認自己曾經害死一個殘疾的女孩。」
「胡說!」花金嬸馬上理解過來他在說誰,聲音尖銳的指著梁哥罵:「你這個外人,憑什
麼來斷定我們花溪村的事!那個小瞎子,就說是她自己不長眼,才會在雨天摔進河——」
花金嬸話未說盡,忽然,一道閃電劃破長空,落雷直擊村子北處!
天際烏雲翻湧,滂沱暴雨傾瀉而下。
倒落地上的草人們似有所感,僵硬的動起關節,祭台前跪著的祭品們赫然睜眼。
喀。
她們很不自然的轉動頸部,漆黑的眼中充斥怨念。
沒想到小花年歲的甦醒,還能讓這些草傀擺脫入夜後才能活動的限制。
村人被這異象嚇得愣住了,加上梁哥剛剛的話,有些人的眼底露出了猶疑和掙扎。
雨勢大得不像話,彷彿千萬細針自天打落,要將所有罪人釘死在地。
不知誰的鞋去踩過泥水,發出噠的一聲。
這挪移的腳步按下了村人體內的開關,他們猛然回神,轉頭想逃離祭台,逃離這個即將有
數不清的草傀醒來的地方。恐懼和不安從村人體內溢出,黑色煙氣瀰漫在雨絲之間。
現場更混亂了。
我掩嘴咳了兩聲,攤開手心,看雨水沖刷掉我咳出來的血。
花年歲身上血跡被洗去,她冷著一張臉,從台上看村人倉皇逃竄,冤煞縈繞在她眉間。
她身為局中人,體內冤煞的來源不僅只是她本身對村人的不諒解,就連村人對她的惡意,
此時也都加諸到了她身上。
我按下胸口的疼,朝她招手,啞著聲笑說:「花美人,別淨盯著那兒看。來我這一下。」
花姊瞥我一眼,看得出原本還想說聲不,但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可能我現在看起來有點糟。
「你是......」她跑下台階,想關心,卻又不知該怎麼問出口。她皺著眉,最後煩躁的咂
了聲嘴:「你是不會注意自己身體是不是?都多大了,小孩子嗎?」
看來在照顧人這方面,有障礙的不是只有我一個。
「我的心沒了。五臟缺失,魂相碎裂。」我失笑說:「很久以前就這樣了,小事。」
「不是把妳叫下台來關心我的。」我朝她伸出手,「來,搭個手。跟妳借點東西應急。」
花姊擰著眉,不情不願的伸出手。
奇怪,我身體破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她不是第一天見我就知道了嗎?
「我傷太重,又餓,這樣等等做不了事。」我邊說,邊把指梢覆上她手心:「得勞煩妳當
一下臨時的補......毒品?有點難說,反正妳放輕鬆,我會自己看著辦。」
從她身上溢散的黑氣一碰到我指尖,就像是磁的兩極天性就會相吸一般,馬上聚攏,順著
我蒼白的指尖,滲入皮膚,溶進血裡。
冤煞入體,我的手從指尖開始枯化,猶如樹皮般迅速變得乾癟,連肌肉組織也以肉眼可見
的速度朽爛,彷彿被某種腐蝕性極強的液體淋過,只差沒融出白骨。
花姊沒料到她借個手會變這樣,以為是出了什麼差錯,嚇到想抽回手。
我眼明手快的捉住她,笑著說:「等等,再一下。」
冤煞侵膚蝕骨,說疼是真的疼,我過這麼久還是無法習慣。
不過,對我這個玉靈來說,冤煞說補也是真的很補,壞就壞在補久會出事而已。
若非我體質特殊,在正常情況下,要從活人身上引出冤煞不太可能,而且也不太會有人想
這麼做。人還活著,直接開導他就好,那冤煞說不定在他死前就會自己散了。
等入體的冤煞差不多足夠了,我將手移開,看自己的枯手以媲美上古妖獸的康復能力回復
如初,忽然覺得頭有點暈。
除此之外,還有點......噁心。
我不合時宜的想起溫昭以前說過的話。
「青玉,看。只要有人繼續供養你,你就不會老,也不會死。」
——那不就跟妖怪一樣嗎?
——妖也有年壽,你是神靈吶。
我感覺自己的呼吸有點急促。我以前問溫昭,玉靈會不會有恐慌症,他還笑說不會。
我合理懷疑他是覺得我那時年紀小,好騙。
「等等,你怎麼看起來更糟了?」花年歲可能看到我在發抖,但又不敢冒然碰我,所以只
在旁邊擔憂地問:「這......這東西,真的是能這樣給的嗎?」
「不太能。」我不想多談,就隨便開了個玩笑:「但我肖想妳身上這些黑氣很久了,果然
味道不錯。這樣算是一見鍾情嗎?」
「啊?」花年歲眉頭皺得更深,一臉我現在在供三小,「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不知道,我覺得我好像沒有對人一見鍾情過。」我牛頭不對馬嘴的亂答。
說完,我甩出手中靈絲,決定靠做事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現在滿街的草傀都想和村人玩場鬼抓人,我要一個一個抓住草傀有困難,但俗話說得好,
擒賊得先擒王,剛跟花姊討完飯吃,現在應付幾位小女孩應該能行。
我手上靈絲埋入四位祭品的額心,難以消散的恨與哀愁透過細絲,直入心坎。
我抑住湧上喉頭的一口血,眨了下眼,反手扯緊靈絲。
她們的動作同時卡頓了一下,在我的操控下齊聲開口:「停。」
話語一落,原本有幾個已經要抓到村人的草傀停了下來,僵立原地,沒再去追逐村人。這
畫面頗微妙,有種玩一二三木頭人的感覺。
不過很快的,另個更奇妙的畫面出現了。
那些逃跑的村人,跑沒幾步就連連後退,又退回了比較接近祭台的位置。
我瞇起眼。視線盡頭,有兩個嬌小的身影,從另個方向走來。
是小花年歲和小琪。
小花年歲的身形單薄,在風雨中,給人一種孤苦伶仃的感覺。
可是,當村人見到她時,他們全都低下頭,誠惶誠恐的伏趴在地——那是出於本能的恐懼
。女孩身懷的冤煞接天,帶來狂風暴雨的同時,也讓人心生必須聽從命令的壓迫感。
小花年歲五官清秀,那雙在迷魂陣中從未睜開的雙眼極其漆黑。
她的唇抿平成一直線,對四周顫抖的村人看也不看一眼,就連見到我們三個入局者,她也
沒多少意外的表情。她旁若無人的往祭台走,停在了身亡的黑嬤面前。
這女孩和黑嬤一樣,對自己身困局中是有意識的。
她在黑嬤面前,細細端詳那張蒼老臉龐上最後的表情,黑嬤身上的傷,和脖子上的紅痕。
然後,她斂落眼睫,輕聲說:
「母親,一路好走。」
細細的血淚流下女孩臉頰,暗紅色的,像是咒詛,或是某種更沉重、更難解的控訴。
小花年歲站起身,回頭從台上俯視我們。
霎時間,狂風驟起。
濃烈的恨意自她身上湧現出來,黑煙盤旋,圍繞著她嬌小的身軀狂舞。這和稍早前從黑嬤
身上溢出的冤煞完全不是同一等級的,草傀們身上煙氣都凝成了風刃,要將人千刀萬剮。
村人的哀嚎淒厲,他們無處閃躲,皮開肉綻,只能靠慘叫抒發痛苦。
我朝旁咳了一口血,用控住草傀們的那隻手護住花姊,另手朝天甩出靈絲。
能提供短暫庇護的風陣在村人上方結成,暫時抵擋了遮天的黑霧。一從痛苦中抽離出來,
村人全都癱倒在地,只有零星幾位疲弱的睜眼,看向在祭台前和小花年歲對峙的我們。
我壓著心口,和梁哥用唇語說:「快點。」
梁哥和我隔有段距離,我也不確定他是怎麼心領神會了我的意思。
總之,我一護住村人,他垂在身側的手就微不可見的勾了一下指節。
小花年歲大概遇過不少入局者,她一直都有在戒備我們,但梁哥出手的速度實在太快了。
就像火柴劃過時乍然而起的星火,靈絲穿透黑霧,直抵女孩額心前就亮了那麼一瞬。
等梁哥再抬手時,骨節分明的長指上已經纏了條繃緊的靈絲。
但他不是在攻擊女孩。他選擇先動作,只是在爭取談話時間。
滿村冤煞帶來的壓迫感頓時削弱大半。
梁哥和女孩對視,姿態既不退縮,也不會給人帶來威逼之感,就只是非常平靜地看著她。
控有靈之物,需以識服人。控靈者心無雜念,敞開靈識和對方同享悲喜,方能透過靈絲壓
制乃至操控對方,目標性子越烈,就需要越平和的心境去容納他的想法。
很難練,但練成之後,定會是修界巨擘。
因為所有的術法,都沒有人心難解。
他們對峙了幾秒,梁哥看著她,開門見山地說:「黑嬤已經沒有遺憾了。」
「生死局不僅吞噬入局者,同時也是消耗你們自己。」他問:「妳為什麼放不下?」
雖然每個修者解局的風格本來就不太一樣,但梁哥話也是說得很直白。
女孩定定的看著他。
一陣沉默過後,小花年歲幽怨地說:「因為我不懂。」
「我不懂,為什麼這麼多年了......花溪村,還是什麼都沒有變過?以前也有其他人入局
,他們也曾嘗試改變的村人想法,但都失敗了。」
她轉動脖子,烏黑的眼珠一一掃過跪地伏趴的村民,說:「陣法以我為中心,這我當然知
道。這裡最痛苦的人是我。所以,我不是沒有想過要結束。」
明明只是個女孩,小花年歲卻早已褪去那年紀該有的天真,整個人散發著沉沉暮氣。
「但是,我總想不明白,爲什麼這些人要一次又一次欺壓我們?」
「為什麼重複了這麼多次......沒有人要向我和母親道歉?」
「為什麼偏見不會消失?」
小花年歲垮下臉,不是表情上的形容,是真的皮膚在往下滑落。她面部膨脹變形,膚色變
得慘白,帶有一層死氣鬱鬱的藍灰,是長時間浸泡在水中後會有的模樣。
身後的村人發出歇斯底裡的尖叫,而女孩的臉還在持續發脹。
「你看,他們害我變成這樣,卻沒有人因此受罰。」女孩的聲音陰冷,「村裡長輩都在包
庇他們的小孩,好像真的只是我單純失足。我入葬那天,只有看到母親一人,和......」
她頓了一下,改口:「我的屍身的水流沖走,沉埋在沒人清楚的地方,被魚蝦啃咬。」
小花年歲的臉此時已經浮腫得認不出五官。坑坑疤疤的凹陷,像是泡爛的海綿蛋糕。
「我甚至還有點慶幸,慶幸母親沒有看過我這張爛臉。」
她說到這裡,伸手握住了額前的靈絲。
她的指尖散出黑氣,和絲上流火互相抵觸。她試了一陣,絲沒斷,梁哥也沒說什麼,但周
遭冤煞給人的壓迫感又強烈了起來。
「好吧。」女孩頂著那張毀容的臉,走下祭台。
她走向村人,喉裡發出咯咯輕笑:「你應該想知道,我怎樣才願意放下,對吧?」
小花年歲停在風牆前,看村人挪動身體遠離她,像是見到窮凶惡極的怪物。
她舉起了纖細的手,筆直的伸出食指,指向陣法裡驚慌失措的人。
「要我放下,這當然沒有問題。」她用稚氣未脫的嗓音說:「但我有條件。」
「我要他們,永遠也忘不了這份痛苦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