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凌晨,我室友大維醉醺醺的撞開寢室門,手中抓著一張活頁紙。
「有救了!」他舉聖火一般舉高紙,痛哭流涕地說:「你聽我說,我有救了啊!」
「嗯嗯,你先去睡一覺,起來就沒事了哦。」我安撫他。
他只要這一覺睡下去,不睡個二十小時,是不會醒的。
等他再次醒來,今天下午的離散數學期中就考完了。
離散離散,妻離子散,一科離散,道盡人間萬難。
大維無法面對如此殘酷的事情,所以總在考前痛飲烈酒。
我不忍心讓大維醒來直面現實,所以從沒在考前叫醒他。
但是,BUT,人生就是有這個但是。今年,大維大三了。
他離散再不過,就會被擋修。他被擋修,就沒辦法準時畢業。沒辦法畢業,就會發現學餐
一直漲漲漲,麥當勞大可停售,曾經的五十元雞排變九十五,眼看就要破百了。
士可殺不可辱,體重可以破百,但雞排不行。
這是大維所不能接受的。他一定不能看到雞排破百,他要畢業,他要過!
大維懷著必死的決心,像隻瘋狗一樣在寢室裡亂叫:「只要有神燈惡魔,我就有救!」
「為什麼別人的是精靈,你的是惡魔?」我覺得哪裡不太對。
「這不重要!」大維悲憤地說:「重要的是,我的離散終於他媽的有望了!」
「不是,你倒是先說說是怎麼拿到這張紙的啊?」我堅持。
「最簡單的神燈惡魔召喚術。」大維已經進入目中無人的入定狀態,全然無視我的發問,
開始唸起所需材料:「三根卷哥毛、一杯嚴重優養化的湖水,還有……」
大維唸到一半,瞪大眼睛。
「還有什麼?」我焦急地問:「怎麼說到一半不說了呢?」
「一張滿分的高等離散考卷……」大維聽起來很絕望。
啊就離散不會過了,是哪來的高等離散滿分考卷?
不愧是神燈惡魔,好狠。
「你先不要緊張。」我安慰他:「我幫你問問高學長,他什麼都有。」
上次短毛學長內褲不見,他抱怨兩句,高學長就變出來了,堪稱系上多拉欸夢。
我撥出電話。鈴響幾聲之後,對面接了起來。
「喂,學長,你那有沒有滿分的高等離散考卷?急需,救命用的。」我說。
電話那頭迎來一陣沉默。
——嘟。電話被掛得乾淨利落。
「他這是什麼意思?」大維這下都快哭了。
「莫驚,莫慌,莫害怕。」我平靜地等待:「高學長是可以信任的人。」
我話一說完,高學長的聲音就從窗外響起。
「沒有一百的,考試太難。但有五十分的。」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高學長拉開紗窗,一隻蚊子和他的手同時抵達我眼前。
「成交。」我點頭瞬間,手起刀落,啪地打死了可惡的小黑蚊。
大維看著窗外的高學長,下巴都快掉下來:「啥小,這裡五樓欸?」
我擺擺手,「就跟你說他是系上多拉欸夢了啊,會飛也是合理的。」
「不然你以為他怎麼拿到短毛掛在七樓陽台的內褲?」我正色道。
高學長飛走後,我把考卷遞給大維:「有總比沒有好。」
我看他有所遲疑,勸道:「連高學長都沒有的東西,是不可能存在的。將就一下吧。」
大維有點沮喪的收下考卷,問我:「那剩下兩項怎麼辦?」
「你先拿個杯子去撈湖水。這不難,沒有優養化的湖,不是我們學校的湖。」
「至於那三根卷哥毛,我來處理。」為了大維的畢業,我這也算替他兩肋插刀了。
在大維去撈湖水的這段時間,我去了隔壁寢室。
這是我們系上號稱最聰明的寢室,卷一跟卷二住一起,整寢都散發著光芒。
我入門時,卷一正在床上睡,卷二冠宇則好整以暇地坐在桌前,像在等我到來。
我慎重地表明來意:「冠宇,我是來……」
「不必。我都知道了。」他友善地遞給我一把剪刀,「你請吧。卷凱也知道了。」
我心中大驚,難道有關卷哥寢的傳說都是真的,他們真的能參透未來?!
我接過剪刀,誠惶誠恐的走到卷凱床頭邊。
卷凱雙眼緊閉,喃喃夢囈:「我知道了,應該要先叫另個function……我知道了!」
我抵抗著卷哥的威壓,如臨大敵的把剪刀靠近他頭髮。
忽然,卷凱猛地坐了起來!我嚇了一跳,看他閉著眼在床邊努力摸索。
我看他摸到了手機,這難道是——垂死病中驚坐起,今天還沒寫論文?
桌前的冠宇是聰明人,馬上讀懂了我的表情。他了然地搖頭:「不是的,你想錯了。」
「卷凱不可能會忘記寫論文。」
他推推眼鏡,語重心長地說:「他是起來抽卡的。今天的抽卡資格還沒用,不能浪費。」
我瞬間明白,卷哥的成功,就在於他連玩手遊都很成功。
顯得我等平凡人一無是處,無地自容。
我在他閉眼玩手遊時成功剪到毛,恭敬地膝行退出這散發著耀眼光芒的寢室。
打擾完隔壁後,我回到自己房間。大維這時已經回來。
不過,他馬克杯裡裝的東西,不太對勁。
我指著那杯乾淨的水,質問大維:「這是什麼?這、這不可能是我們學校的湖!」
大維攥緊手,像做壞事被抓包的小孩,囁嚅著什麼「整治及改善工程」、「斥資數千萬元
」、「進步碼頭」、「湖底清淤有成」之類的話。
「那個路鋪半年還沒鋪好的學校,怎麼可能湖底清淤有成!」我不敢置信。
「是真的。」大維和我說:「我還看到有女生在游泳,身邊簇擁著一群黑色水怪。」
「那是吳郭魚,只是長得有點大隻。」我糾正他。
「算了,算了。」我扶額嘆氣:「隨便了,就這樣吧。」
「接下來,只要把毛跟考卷都燒進水裡,再喝下湖水,就能叫出神燈惡魔了。」大維說。
他摸了摸口袋,「可是我們兩個都不抽菸。我去樓上,跟短毛學長借打火機。」
我連忙拉住他,「不用這麼麻煩,這麼晚了還打擾學長。」
我拿起桌邊壓著的一張紙,用力一甩。
啪擦!紙張猶如火折子,竄起紅光。
大維戒惕地看著我手上自燃到一半的紙:「那難道是……?」
「沒錯。」我嚴肅點頭:「正是系學會選舉公報。」
「只要你心中有火,處處都能點火。」我說罷,一把燒了桌上兩項召喚用品。
準備就緒後,大維捏住鼻子,鄭重宣布:「好,那我要開始了!」
他視死如歸的喝下馬克杯裡的混濁液體,我看準時機,同時把垃圾桶遞去他身前。
「嘔——」
湖水下肚後,伴隨著蕩氣迴腸的反胃聲,我看到大維口中吐出一灘東西。
那灘不明物體漸漸成形,和故事中的神燈精靈一樣。只不過神燈換成了垃圾桶,煙氣渺渺
的精靈變成了軟爛泥巴組成的惡魔。
「這……」大維抹了抹嘴,盯著自己叫出的東西,疑惑地問:「他頭呢?」
「你們給的東西幾乎都只有一半,所以我的身體也只有一半。」無頭惡魔用腹語回答。
「我們今晚做的事,從頭到尾都讓人摸不著頭腦。」我看著神燈惡魔,如此評價。
無頭惡魔沒有理會我,他看著大維說:「你原本有三個願望。」
「但現在召喚儀式有誤,所以效果打折了。」祂的姿態高高在上,「3 x 1/2 x 1/2 x 1,
渺小的人類,你現在有 0.75 個願望可以許。」
「太摳了吧!」籌備整晚,我替大維打抱不平。
「沒辦法。」我的話似乎戳到無頭惡魔痛處,他悽愴地說:「惡魔界房價居高不下,等你
下來,你就知道了。沒錢,走到哪都很難啊。」
這話不對,為什麼他知道我會下去?
我還想理論,大維卻忙打圓場:「好了好了,0.75 個願望也很夠用。」
「我希望我今天的離散數學期中,可以考一百。」大維許下了願望。
半個月後,成績出來。
我一進門,就看到大維趴在桌上,淚流不止。
我小心翼翼的繞到他身後,看到了一張滿江紅的考卷,旁邊還壓張寫著術法的活頁紙。
那張活頁紙上不只有材料和作法,底下,還有兩行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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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魔和明牌一樣沒路用,拒當神燈韭菜,從你我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