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影史上最長的電影是1987年的美國片,長達85個小時,片名取得非常好,叫
《Cure for insomnia》。
更早之前,1970年一部英國實驗片以48小時片長,創下當時的紀錄,片名完整地
描述這部劃時代「巨」作-《The Longest Most Meaningless Movie in the World》
台灣影史上公開放映過最長的片子是2004年金馬影展的《撒旦的探戈》(Satan's
Tango),片長7個半小時,分上中下集播映。
一比起來,6小時又6分鐘的《燦爛時光》(The Best of Youth)似乎算不了什麼了。
不過,《燦爛時光》大概沒辦法治療失眠,也不是冗長無意義的片段,沒有盤旋交錯的音
樂結構,卻展開一幅史詩般壯麗的生命風景。
從60年代的羅馬出發,Matteo和Nicola這對兄弟帶著精神異常的女孩Giorgia逃離療養
院的虐待,途中卻未能保護她遭警方帶走,兩人從此分道揚鑣,走上不同的命運。性格剛
烈的Matteo投身軍旅、轉任警界,在制式化的生活中變得越加固執孤僻,他用暴力維持社
會秩序,卻始終無法克服內心的矛盾與焦慮;Nicola獨自展開漫長的旅途,直到佛羅倫斯
大水才返鄉救災,期間認識了社運幹員Giulia共組家庭,但是當他成為精神科醫師後,卻
與獻身共產主義的Giulia越離越遠。
這個六小時的故事,縱越半個世紀,橫跨四代家族,歷經佛羅倫斯水災、歐洲學運、都靈
工運、赤連軍恐怖暗殺、西西里黑手黨時代到義大利復甦,它不是一部英雄傳記,只是大
時代裡一段人生剪影。Matteo和Nicola迥然的個性底下,其實追逐著相同的信念:一個理
想、公義的社會,而Giorgia的出現與失蹤正是喚醒他們這份激情的號角。兄弟倆先後以
不同的形式,表達他們對公理正義的關注。Matteo訴諸規範與紀律,原以為這是改變社會
最有效、最直接的手段,但是當滿腔熱血一再遭到長官與同事挫折,滿腹詩書又讓他陷入
更複雜的思考與更高的自我期許,生命除了「茫然」還有其他價值嗎?Matteo縱身一躍離
開人世,一如當年毅然從軍的果敢;他選擇在新年闔家歡聚的時刻墜落在燦爛花火下,也
許是出自最深沉的寂寞、被世界遺棄的心死。
習醫的Nicola和Matteo分手後反而繼續他們未完的旅程,過了一段嘻皮式的生活,1966年
佛羅倫斯洪水迫使旅途終止、投入救災義工,這是Nicola第一次和Matteo及兩位失散的友
人重逢,彷彿所有懷抱人道關懷與社會責任的青年們都趕赴這場救援-包括美麗的鋼琴手
Giulia。六八學運是Nicola和Matteo第二次置身相同場景,哥哥是鎮暴軍隊的大將,弟弟
是反威權、反官僚的學生領袖之一,此時兩人的立場看似極端,內心卻各自矛盾-Nicola
雖然懷著美好的革命大夢,追求精神上的自由自主,卻不曾深入入運動核心,只是跟著
Giulia衝撞、逃跑,彷彿還在摸索現實與理想間的可能性。Matteo是執行公權力的人員,
卻親眼見証同袍受苦,他不滿革命份子的高調和一般民眾的無知,經常違抗體制追求實質
正義。諷刺的是,Matteo並沒有在國家機器中實現改造社會的理想,成為精神科醫師的
Nicola卻透過司法途徑終結週遭不平等、不人道的現象。
電影後半段,女配角的份量逐漸加重,兩兄弟的母親與妹妹、投入暗殺行動的Giulia、長
成標緻少女的Nicola的女兒Sara、為Matteo生下男孩的攝影師Mirella,都是勇敢而獨立
的女性-奉獻於家庭的、堅持於信念的、執著於愛情的,她們敢愛敢恨的鮮明性格超越兩
位男主角,就連無意間被Nicola救回的Giorgia最終也走出療養院,展開自由的生活。印
象中,義大利導演鏡頭下的女性角色,不是沒什麼作為就是流於異色(諸如:安東尼奧尼
、貝托魯奇等人的片子);以義大利為拍攝場景的電影不是走戰爭、暴力路線就是脫離不
了這塊半島的浪漫情調(「教父」系列與貝里尼的「美麗人生」應該是最為人熟知的),
但《燦爛時光》卻賦予這些女性獨立位置與知性思考,在時代變遷中,她們不是盲從、沉
睡、被擺佈的一群。
電影走到2003年,那已經不是Nicola和Matteo的年代,但他們的子女正要開啟另一段燦爛
人生。他們用笑容迎接命運,一如義大利民族給人熱情開朗的印象,因為青春的夢想就在
眼前,而夢想的終點還在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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