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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克歐迪亞的電影永遠充滿了壞掉的人──他的角色總破碎不堪，卻又強
韌如野草。一點露水就使粗礪的生命得以滋潤，小小的信念就能成為黑暗
世界的全部光源。我總訝異他如何能讓最脆弱的情感茂盛叢生於乾枯的現
實中。而富層次的影像語法和揪扯呼吸的音樂又大大地為全片增加生命力。
《烈愛重生》是關於一個斷腿的女人和一個受傷的男人的故事。阿里、史
蒂芬妮，他們破碎，同時擁有蠻橫力量。他倆彼此治癒、讓對方身陷巨幅
的情感擺盪，而且仍叫人想起《大獄言家》那種「英雄自泥濘誕生」的強
烈母題。
先是阿里旺盛而溫柔的精力治癒了史蒂芬妮。前半段畫面澄澈而生猛的美
感讓這種活力變得清澈純真，他們不但在情感上互相倚賴，也自然而然地
互相裸裎，史蒂芬妮接受了自己殘缺的肉體，對自己此刻的生命狀態真正
敞開心胸。而在史蒂芬妮身心復健的過程間，不斷茁壯的情感和母性溫柔
也已悄悄滲入阿里的生活：她參與了他的地下拳賽、走入他的家人，但她
也開始束縛他、要求他。電影畫面呼應著角色心境，此時也漸漸變得沉穩，
和前半段流動的畫面呈現如此迥異：現實的重量落下，和家人的關係陷入
僵局，磨難的重心終於移轉至阿里身上。
當所有的考驗都來到臨界點，阿里在電影前半段展現的流動與不羈便被阻
撓，這個制限終於刺激他的成長，迫使他選擇將以往視作「樂趣」的打拳
認真看待。而認真參加訓練僅僅是考驗的第一階段而已，電影繼續殘酷地
為他安排了兒子山姆的意外，他為了解救兒子，在結冰的湖面上用雙拳猛
捶，直到骨頭碎裂血流不止，但他卻渾然不覺。以往，打拳對他來說是樂
趣，流血就像性一樣，是種簡便的刺激。而現在這些傷和血卻是第一次真
正對他造成痛楚。因為他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兒子差點失去性命。在這
次堪稱「真正的」打擊之後，於是他也第一次崩潰，並在電話中對著史蒂
芬妮哭泣，求一個女人不要離開自己，對她說我愛妳。
蛻變英雄的最高潮來了──阿里拿了獎牌，帶著兒子和史蒂芬妮受訪，上
一幕他才因兒子差點過世而痛哭，這一幕就蛻變為一個英雄。於是我想起
了這部電影的第一個畫面，原來電影已把治癒阿里和史蒂芬妮的象徵畫面
放在了開頭：那是一張沉睡的臉孔，與寧靜的海洋相疊。海洋不外就是史
蒂芬妮裸身擁抱的那片重生之海，而那張臉原來那就是阿里兒子的臉，當
一個放蕩不羈的父親將手指伸向這張小小的臉蛋，深怕兒子失去呼吸，這
正象徵了一個男人蛻變的轉捩點。